邵以归没有质疑唐贺晓的修辞手法师承何人,他更好奇另一件事:“你们在做什么?”
唐贺晓的手里还拿着一枚硬币,他展示给邵以归看:“大哥和我打赌,我们一人一枚硬币,自行决定正反,然后同时出硬币,如果都是正面,他输我三元,都是反面,他输我一元,若一正一反,则我输他两元。”
邵以归立即明白过来,这是博弈论里相当经典的一个案例。根据最佳策略,唐贺晓平均每局都会输自己哥哥八分之一元。他们这么打赌,唐贺晓自然讨不到任何好处。“你放心,要输到你倾家荡产,恐怕还需要好几年的时间。”他安慰唐贺晓道。
唐贺晓闻言瞪了他一眼:“你这重色轻友的家伙,你一定知道我哥使诈却不告诉我。”
邵以归笑了笑,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多嘴,但还是松口提醒道:“其实使诈的不是你哥哥,而是龙图。”
最近龙图与唐朝频频接触,显示出合作意向。同一个圈子里,邵以归多少听说了一些,其实他很清楚唐朝在这一合作中无利可图,只会损失。原本他是想提醒唐贺晓的,在唐林问离开唐朝的初期,邵以归给过唐贺晓不少指点,之后,他考虑到唐林问一定是希望唐贺晓更能独当一面才把唐朝交给弟弟,又眼见唐贺晓一点点成熟,能力提升,便不再c-h-a手或者c-h-a嘴。这一次唐朝可能和龙图合作的事,邵以归考虑之后决定尽一个朋友的职责——保持沉默,尊重朋友的选择。不过,此时眼见唐林问暗中指点唐贺晓,他自然不舍得令唐林问的心血白费。
经邵以归那么一提,悟x_ing不错的唐贺晓很快反应过来,他下意识转头望向唐林问。
邵以归也不自觉偷偷瞧自己的“男朋友”,他生怕自己多嘴惹得对方不快。所幸,唐林问神情自然。“里面不收门票,你们不用都站在门口。”
“对,以归你赶紧进去吧。”唐贺晓回过神说,“而我最好抓紧时间告辞。不然肯定是我‘打扰’到你们。”说着,他轻笑了一下,那微微调侃的语调里却有着某种祝福。
邵以归并没有同唐贺晓说过自己与唐林问的进展……毕竟他自己也说不清两人具体进展如何,不过,唐林问一定对唐贺晓谈了什么。唐贺晓那样子看起来,就好像邵以归和他大哥能同他一起举行婚礼似的。明明邵以归才是不速之客,唐贺晓却相当配合地让位。不过,走出房门的时候,他还是迟疑了一下。
邵以归能理解自己这个朋友的心情。他懂唐林问是因为他总是在用心感受这个人的一切,而他懂唐贺晓则完全是因为唐贺晓x_ing格坦诚,加之邵以归身份特别,令他下意识向邵以归倾吐了很多自己与哥哥的故事。邵以归也关注这兄弟俩的关系,他知道之前唐贺晓受伤,唐林问在对方住院期间和自己弟弟达成了某种程度的和解。唐林问并不是主动的人,又太隐藏自己想法,只怕这兄弟两人的关系还很有如履薄冰的不安定因素。按照唐贺晓的个x_ing,今天他必然是鼓足勇气才能上门拜访自己的哥哥,这时候离开,显然在考虑对方是否会欢迎自己下一次的光临。
他正想着自己能不能替唐林问说些什么,唐林问首先开口对唐贺晓说:“你还欠我三十七元钱。”
唐贺晓愣了一下没能回答。唐林问很快接着说:“没带零钱没关系,下次来的时候记得还就行。”
当唐贺晓一时不解的怔仲过后忍不住露出笑容的时候,邵以归不禁为唐林问目光中流露出的那一丝温柔而看痴。
等唐贺晓离开,邵以归为这对兄弟,尤其是其中当哥哥的那个人感到高兴。“我觉得你变了不少。”在对方接口前,他又赶紧补充解释道,“虽然说以前的你对我来说已经完美到无可挑剔,但现在的你对你自己来说,一定是更好的,因为现在这个你肯定能让你自己过得更开心一些。”
唐林问一边把人领进屋,一边斜睨他:“你不必使用外交官的方式来和我说话。”
邵以归厚脸皮地纠正:“这不是外交官的方式,是情人甜言蜜语的方式。”
唐林问难得被说得一时答不上,他看了会儿邵以归,随即清了清嗓子回到主题:“我以前有意疏远贺晓是因为不希望他在知道真相的时候更受伤。现在,他什么都已经清楚知道,我也就没必要再那么做。”
这才是唐林问真正的温柔。看似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柔软心意。邵以归以为自己对对方算得上足够了解,却原来还是没能看到全部。
“刚才我觉得贺晓和你见一次面,得回去复习两三天才能消化。我实在太自不量力,你这本书我自己也必须不停翻字典才能看懂一部分。”
唐林问若有所思地打量邵以归:“我这本书是希伯来语写的吗?”
“不知道,你得允许我凑得更近我才能看清楚。”邵以归一边说,一边慢慢走近。他很少有那么纯情的想法,却更纯情得不敢轻易按照自己想法伸手拥抱对方轻轻亲吻。
唐林问等了一会儿……或者单纯是时间过了一会儿,邵以归不确定是哪种情况,前者终于问到后者的来意。“你今天过来是什么事?”
“我们说好的,来找你一起去健身。”
唐林问微微讶异地挑眉:“今天?我什么都还没准备。”
“你打算准备些什么?”
“换洗的衣服,毛巾,洗发水什么的。”
“还需要准备什么?”
“还需要准备什么?”
两个人问了同一个问题,但不同的意思。邵以归问得的确是除了这些还需要什么,唐林问反问的是除了这些难道还需要别的什么?
邵以归忍不住笑起来:“我们又不是去澡堂。你不能光去洗澡。你是去运动,得带运动服、运动鞋。”
“我身上的就是运动服。”穿着一身休闲西装的人说得理直气壮,不过他这辈子大概的确没穿过比身上这套更稍稍适合运动的服饰。
邵以归无限感叹,“我果然语言没学好,不知道希伯来语里运动服是长这样的。”他心里想,这个人居然还嘲笑他穿得像个新郎,实际自己穿得每天都能主持两三场婚礼似的,“总之,无论是洗澡的用具还是运动的用具,我都在车上准备齐全,这回我买了两个新水杯,到时候我们能用。你只需要人负责和我走就行。”
虽然看不出来,但唐林问挺擅于虚心接受,面对邵以归的说辞,他配合地拿了钥匙便同邵以归一起出门。出门的时候,倒是想起一件事来。他瞥向邵以归:“看来你有买水杯的爱好。”
“……这你是怎么看出来的?”邵以归纳闷怎么自己没看出来。
唐林问举证道:“你上次买的水杯还在我这儿,你又买新的。”
邵以归按电梯按钮的手一下子停住。他想了一下,又惊又喜:“我的那个杯子还在?”
整整三年的时间过去,唐林问还留着那个邵以归以为早已被遗弃在灯塔的水杯。邵以归知道那不可能是毫无意义的客观事实。
面对邵以归的问题,唐林问没有回答,他假装没有听见,伸手按向电梯按钮,一脸镇定。
不过,智者千虑必有一失,邵以归发现,原来唐林问也是会说漏嘴的人。
第15章 第 15 章
邵以归千挑万选的健身房完全对不起他的用心。这才第一回邵以归同唐林问来到这个地方,结果就出大事了。
那个时候,自己也算半个外行的邵以归充当教练向唐林问介绍行径的器械,准备带人先去换衣服,接着,王南月走过来。
“以归?”王南月语带惊喜,重逢邵以归让他只差没整个人扑上来。
邵以归以前有过那么多情人,老天绝对是看他不顺眼,派唯一唐林问认识的那个来折腾他。邵以归从来没感到过如此狼狈不安,他不自觉偷瞥了身边的人一眼。丝毫没有侥幸,完全可见唐林问也认出了王南月就是那个曾经在酒吧被邵以归谈分手的情人。
“以归,我们能重逢,这一定意味着什么。”王南月高兴地开口说道,然后,他才注意到一旁的唐林问,“以归,这位是你朋友?”
王南月是邵以归少有的分手后在通讯录拉黑的前情人,主要是这个年轻男孩很不懂事又太缠人,邵以归简直把对方当成麻烦。四年前他费了一番力气才摆脱对方纠缠,没想到眼下居然会有那么不巧的遭遇。不过话说回来,曾经的邵以归也同样很不懂事,如今的他学会对情感更尊重敬畏的态度,对于当年自己将对方弃若敝屣的做法多少愧疚,此刻无法冷漠的理直气壮,面对主动上前打招呼的人,他耐着x_ing子礼貌寒暄:“好久不见,南月。”他刻意回避对方的问题,“你看起来气色不错。”
邵以归一定表现得太小心,他也注意到自己下意识向唐林问靠近一步,并站到后者身前。王南月若有所思的疑惑目光露骨在唐林问身上停留了那么一会儿,他的打量可以说很失礼。邵以归语气微微冷下来,“今天我和我朋友先约好了,改天再和你叙旧吧。”他尽量客气地下逐客令。
王南月的眼睛中闪过一丝明显受伤的情绪,他抬头直直望向邵以归。“你怎么变成这样?”他显得难以置信,就好像邵以归做了什么奇怪的事情。
邵以归懒得多想王南月在说什么,他若无其事耸了耸肩随口附和:“四年了,大家的变化都很大。”
话虽如此,王南月的变化其实很小,他一点没变得稍稍懂事些,这时候也不知受了什么刺激,简直比四年前更口无遮拦:“你还记得吗?当初你把我带到这家健身房来,你故意弄得我一身汗,然后带我去浴室,我准备洗澡,你却跟着我一起进隔间——那时候,你答应过我再也不会带别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