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让她知道了,跟我闹过,我没有辩解。我喜欢她,即使是过去了的事,对我来说却是不可能改变的重要的往事。后来离了婚,各自过各自的日子,我觉得无所谓——婚姻,家庭,我都体会过了,对我来说,生活不过就是平平淡淡地混日子。”
“说实话,刚开始知道弘树喜欢男人的时候,我自己也吓了一跳。那会是什么样的感情呢,能长久吗?会幸福吗?到头来,自己离婚了,那小子还是每天一样地过着。”每每说到弘树,那些熟悉的日子便在眼前翻动,庸不禁咧着嘴笑了。
“每天按部就班的到大学上班,衬衣从来都是干干净净;每次带的便当都很丰盛,完全看不出是男人做的,下了班如果要和我去喝一杯也会先跟那位Cao间医生联系。虽然这些都是很小的事情,在我看来却很幸福——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能够在生活上互相照顾,做到有效的沟通,心能想到一处,相互体谅关怀,这就是完美的生活。对于这样的生活,我,说实话非常的羡慕。”
听到庸说到弘树的生活,甚至羡慕,弘树母亲的眼睛有些吃惊似的睁大了。可是怎么看,他都不像是在故意说说好让自己安心,那满脸的真诚让自己一直以来悬着的心里安慰了不少。
“既然说到了这里,也告诉您我的事情好了。”庸有些腼腆地笑了,从口袋里拿出烟,“请问可以吗?”
“没关系,请。”弘树母亲笑了,站起身从身后的柜子里拿出一个烟灰缸放在了庸的面前。
“失礼了。”
房间里的光线柔和起来。点燃了烟,庸深吸一口闭上了眼睛。
没有想到,自己会因为弘树的事情,想要把关于他的故事说出来。鼻子深处有些酸痛,再睁开眼睛的时候,眼角不自觉地酸楚。
“这也是,一个长长的故事了呢...”
胸口闷的发疼,不知是积攒了多久的委屈和无奈。庸放在膝盖上的拳攥得很紧,嘴角抽痛地笑了一下。
夕阳不知什么变成了一个橙红的火球,沉沉地坠落进海和天际连接处的紫灰色迷雾。海风清凉,因为有孩子追逐浪花的声音才显得不至于那么冷。庸坐在海边,身上的衣服已染上了海潮的颜色。
曾经有段时间,自己拒绝去海边。总感觉那海浪声里有老师的话语,魔咒一般地让自己的泪流个不停。
也许是真的放下了,虽然看着黑压压的海面还是会想起她温柔的声音,但是内心里却满满地装着另外一个人。
“喂——你好吗——”脚埋在沙子里,脸上铺满s-hi咸的海风。也许是受了身边两个堆沙堡的小孩子的影响,或许是真的很想和他说说话,庸冲着那了无边际的大海深处大声喊道。
喂,你好吗?
你还好吧,臭小子。
好久没有听到你的声音了,你会笑我的这句话很酸吧。
傻瓜,我记得很清楚哦,你的每一种声音:开心时的笑,生气的大吼,刚睡醒的恹恹,撒娇的低吟,还有那种会让我心神荡漾的。
“我很好哟————”
听说你在那边很习惯,我很高兴。
‘我的小笨蛋在哪里都能照顾好自己’,你走的时候我是不是就这么告诉你的?我,没有骗人对不对?
“要——好——好——的!”
还听说你身边有了女孩子,挺不错的嘛臭小子。可是要改改你平时那个臭脾气。女孩子不会像我这个大叔,她们的心思很细腻,你要多花点耐心,人家没有义务容忍你。
而且千万不要做饭给她了,你做的料理真的很难吃。
不要告诉她关于我的事情,喜欢上一个大叔没什么可以骄傲的。
“我也会————”
如果可以的话,忘记我好了。也许等你很老的时候,再想起曾经有这么一个老男人,不说一声走出了你的人生,真的很差劲。也许那时的你已经可以想开,人的一生中会遇到各种各样的人,把我当成你漫长人生中的一个片段我便知足。
“好......”
就这样。
剩下的话说不出来,哽在喉咙里,庸只得在心里默念着。自己到了这个年纪依旧满满的少女情怀虽然有些可笑,但是看着白色的浪花翻卷着,好像在带走自己心里的话一般,即使是错觉也让自己觉得很满足。
两个小孩子被庸的大喊吓住了,拉起手慌忙跑开,半个沙滩都属于了庸一个人。打开不知道是第几罐啤酒,庸放松地摊在了沙滩上,不知是大哭还是大笑着。
“再次爱上了你,比以往都要爱得更深;依然能再次爱上你,发自我的内心。”
第9章 第九章
透过玻璃的反光看到身边的人嘴角动了动,井上摘下耳机凑到忍的耳边。
“喂,高槻...”
玻璃上的睡脸紧皱着眉头,一副要哭的样子。井上慌忙用手轻轻拍着忍的后背,像是抚摸一只炸毛的猫一般。
“......别碰我。”突然被吵醒,加上不太习惯刺眼的光,忍揉了揉眼睛,声音很不耐烦的。
“不好意思,只是看你像做了噩梦。”收回手,井上并没有生气,只是随手收起耳机。
“快到了吗?”
“嗯,还有二十分钟左右。”拿出旅游手册翻了翻,井上笑眯眯地递给忍,“我已经在网上订了白水馆,还有这个,我们多住几天然后去屋久岛吧,有原始森林哦!”
“森林在澳大利亚不是有很多。”
“可是不一样啊,还有...”井上摇着脑袋合上手册,用手指蹭蹭鼻子。
“在东京的这两天还没有玩够呢。小时候回来的那次只是呆在外公家,和表兄妹们在一起。这回第一次去涩谷,真是太有趣了。”井上眨眨眼,一脸幸福的表情,“而且和高槻一起,总觉得想要做的事情有很多呢,有种什么都想尝试的感觉。”
忍不再说话,窗外的景物飞速逃离开自己的视野。说不出来,觉得像是拾回了那个很多年都没有了的一种感觉。
漂流。
去哪也好,和谁在一起也罢,心始终都没有安定。和宫城在一起的那些年,自己那一度漂泊不安的心曾深深地沉寂在他温暖幽谧的臂弯,连做梦都会微笑。
只是现在,一切都又似乎回到了原点,于是也又有了那种感觉。
出了车站,井上大叫着口渴,拐进便利店买水。有些无聊,忍盯了会儿门口的纪念品货架,随手去翻看那些鹿儿岛风光的明信片。不经意转头的瞬间,一辆停在路边的计程车里一个熟悉的身影,让本来就闷闷的大脑瞬间空白一片。
白色的衬衣,差不多的发型,还有那神情。
“宫...”身上的j-i皮疙瘩都冒了出来,呼吸像是被谁扼住了,忍半张着嘴,腿里仿佛灌满了铅。
“高槻,你要吃这个吗,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井上捏着两袋糖果从店里走了出来。
“......”再回过头,车已开走。
是他?不会,怎么会是他。手里还捏着明信片,忍顿时浑身都没了力气。
“高槻,怎么了?”
静止的空气被打开了结界一般,身边突然有了动静,塑料袋的声音,路人讲电话的声音,吵哄哄地让温度不断升高。
“没什么。”
“你的脸看起来很......”
可悲,如今的自己竟然在每一个人的脸上都看见他的脸。
“我们去白水馆吧。”把明信片放回到架上,忍觉得很累,无论是身体还是心里,只想着赶紧找个地方躺下。
“是嘛,很好哦。”在月台上等车时,庸接到了弘树打来的电话。
“嗯...总之,这次多,多谢了......”电话那头的声音支吾着。当初知道庸要去当说客的时候死活不同意,可是被盛情难却地拜托了半天,实在不好意思,心里忐忑着把家里的地址告诉了他,谁承想第二天晚上就接到了母亲的电话。
有小半年没有说话的母子俩在电话里沉默了半天,终究是母亲,哭出了声。
那为数不多的话里,翻来倒去的是要弘树好好的,好好地生活,好好地和恋人相处,相互照顾,总之要幸福就是。
“我能做的,就到这里了,接下来就看你的了,弘树。”
“教授......”弘树的声音有些颤抖,宫城知道他也一定压抑了很久。
“好了,我要上车了,先挂了。”终于,弘树要迈出被家人接受的第一步了。觉得再说下去,自己的眼眶也要酸起来,庸捏紧了眉头。
“嗯,路上小心。”
把手机调成静音,放回口袋里,庸长仰起头叹一口气。
因为自己没有得到,所以不想珍惜的人失去。不是每个人都必须经历那么多的不幸,平凡的人就该简单的幸福,庸一直这么相信着。
上了车,对号坐下,心里天高云淡。
车窗外的鹿儿岛市逐渐离开视野,那些熟悉又不太熟悉的风景,好像做梦一样。
脚碰到了要带回去的土产,袋子哗哗地响,飘远的思绪瞬间被拽了回来。
离开了几天,马上就要回到自己的生活。想想这些天,家里唯一的那盆花一定渴的不行,若是会说话一定会责怪这个不负责的主人;很多天没有见过良介了,该和那家伙吃顿饭,还有泽城,要去约他喝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