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主管有些好奇:“你这照片哪里弄来的?”宁子归含糊地说:“嗯……我以前在学校时,在同届的优秀学生设计里看见过。”老主管笑着说:“那你一定是曲水寺美院的咯。”宁子归听了笑着点点头。老主管笑着说:“这个布料我知道啊,还是我找的厂做的。当时傅总还是学生呢,说要这种布料,要求说得非常明确,但现存的都没有符合他要求的。大傅先生就让我带着公子去找相熟的面料商给做出来了。当时可是专门为他这个作业开了一条线啊。那个时候我还玩笑,谁能想到一个学生作品能是这个成本。”宁子归笑得有些僵硬:看来做优秀学生光靠才华也不够啊。
老主管又有些感慨:“所以我们都说,幸好傅总没有一直走设计的路线,不然也是个太能浪费钱的主儿。说起来,现在都没人知道傅总其实是这么一个浪漫又有幻想的人了。”宁子归忍不住关心起来:“我倒觉得太可惜了。我记得同一届的学生里,没有比傅总更优秀的了。据说他还被A院录取了,但他居然没去!怎么他倒不走设计的路线了?”老主管笑了笑:“那是他想减轻父亲的负担吧!”说完,老主管也没有就这个话题延伸了,大家也都心照了,在公司里谈论大BOSS的私事不是好习惯。老主管就说:“可能还有些存货不知在哪儿搁着,但不知道颜色还有没有那么好了。我给你留意一下吧。”
宁子归嘴里万分感谢,老主管又说:“不客气。”他又夸宁子归斯文谦虚,然后又说大家都是校友,他也是曲水寺美院毕业的。宁子归又说:“我知道,您返校讲过课,我都有去听,受益匪浅。”老主管听了也很高兴,和宁子归互加了微信。
不管宁子归忙不忙,不管宁子归能否找到心仪的布料,令他紧张又期待的周日还是如期而至了。
他确实是每天忙得昏天黑地,直到周六。宁妈妈跟他说起考虑和大叔试婚的事情,宁子归表示支持。可宁妈妈又是放心不下宁子归。宁子归笑了:“天啊!我都多少岁了!”宁妈妈倒是没话说,但还是一脸担心。
到周日上午,空闲下来的宁子归就陷入了无法自拔的焦虑之中。之前有工作堵塞着他的脑袋还好,现在一个人闲着,就忍不住各种胡思乱想。实在顶不顺,他还到楼下理发店找Tony老师洗剪吹了一下,头发短了些,又洗过吹过,显得清爽了不少。回到家里,他又看了一眼时钟,想着不然看看穿什么衣服好。
这不看还好,一看他就陷入了严重的自我怀疑之中。
为什么他都没发现这几年自己活得这么糙。衣柜里的衣服还是几年前的旧款,不少裤子都发白了,当然,他也可以辩称是流行的“水洗白”,天然的做旧效果。可有几件衣服上的起球倒是他不修边幅的铁证了。
除了上班穿的正式一点的衣服,剩下的休闲装又旧又残,还是快销品牌。
当他埋头在衣柜里纠结,还一边不自觉地打理那头头毛时,宁妈妈站在房门边,幽幽地问他:“你下午出门?”宁子归吓了一跳:“妈,你怎么走路没声儿?”宁妈妈笑笑:“和谁出门啊?是上次那个‘饭煲’吗?”宁子归说:“不是啊,就……就老同学见一面。”宁妈妈听了,点点头:“老同学啊,也好啊……怎么没听你提起过啊?”宁子归笑笑:“没什么。嗯……咦?我上次和氾宝儿见面回来后穿那件衣服呢?”宁妈妈说:“那件衣服啊……我想起来了。”宁妈妈从柜子里取出来,这衣服外头还套着防尘套:“我想未见过这件衣服,想你是不是借人的,就仔细洗了收起来了。一直忘了。”
宁子归拿起这件衣服在身前比划,对着镜子想,好像这就是他仅有的一件好衣服了。
第14章
于是,宁子归就穿上了这件氾宝儿手工制作全球仅此一件的卫衣,配搭一条快销品牌200块钱的修身长裤,踩着一双已经发白的休闲鞋,比约定时间提早了30分钟到达目的地。他抬手看了看腕表,觉得自己是不是早到了点,正考虑要不要在附近转悠一圈,就发现眼前一个电灯柱般鹤立j-i群的存在,比他还早的就电灯柱一样地伫立在南国道8号门口。
尽管自暴自弃许久,但宁子归的内心大概从未放弃过对傅丞的热爱。他总是忍不住关注傅丞,成为社会人之后的傅丞,好像永远都是西装革履的。也大概是宁子归对他的刻板印象了,今天的傅丞并无穿上西装三件套。只是穿着黑色平驳领的大衣,显得挺拔得很,像一根造价不菲的钢笔。
宁子归干咳了两声,走近了一点点。傅丞扭过头看他,发现他之后,微微一笑:“这么早啊?”宁子归以往甚少见识傅丞的笑,以至于傅丞一冲他笑,他就膝盖都要发软,不争气地傻笑。那宁子归傻笑了几秒,才回过神来:“你……你也很早啊!”傅丞看了看腕表,说:“好像是。”宁子归看了看四周:“你没开车来?”傅丞答:“没。我就从黑天鹅走过来。”宁子归点了点头,又觉得奇怪:“你现在真的天天住酒店啊?”傅丞说:“是的。”说着,傅丞发现自己过分寡言,会让对方尴尬,又加一句:“很奇怪?”宁子归连忙说:“那倒不是很奇怪。只是我记得你好像是本地人啊!特意去长租酒店房,确实有一点……”其实就是很奇怪嘛。
傅丞大概明白宁子归的想法,缓缓解释道:“我家里的情况有点复杂。我以后可以与你详细说明。但现在我们还是先去雨伞店吧。”宁子归赶紧点头,他也不想显得过分八卦。实际上,他并不是个对别人隐私很感兴趣的人,然而对方是傅丞,他总忍不住探究更多。
宁子归跟傅丞一边走着,看着傅丞手里拿着一个长条型的的盒子,盒子上用花体字写着品牌名称,估计就是那个雨伞了。那宁子归说:“难为你还留着这个盒子。”傅丞皱起眉:“我没留着。酒店管家看着我拎着坏雨伞不方便,给我找来的。”宁子归有些疑惑:“不是总统套房才配管家吗?”傅丞说:“大概是吧。我不清楚。”
宁子归想了一下,说:“你把整层都包了……那为什么不索x_ing住总统套房?”傅丞却没回答这个问题,反而捕捉了另外一个重点:“你怎么知道我把整层都包了?”宁子归一怔:“呃,氾宝儿告诉我的。”傅丞没说话,但宁子归好像隐约听到一声“哼”,又好像听错了。
对话一下陷入僵局,宁子归便只好继续把话题拓展下去:“他说他很想住23层……诶,他好像还说要跟你求一个房间的钥匙,是真的吗?他真的有十倍价钱的请求钥匙,并表示自己不会去住吗?”傅丞答:“有啊。”宁子归问:“那你答应了吗?”傅丞说:“我拒绝了。”宁子归有些好奇:“为什么啊?”傅丞答:“我的房间钥匙怎么可以轻易给别人?”宁子归觉得有点好笑:“可是……他不会去那个房间啊,他只是想去23楼的花园!而且,你总不会每个房间都住吧!”傅丞却说:“不住也不能给他。”
言谈间竟然有些赌气,这样的傅丞,却让宁子归觉得非常吸引。
傅丞却从大衣的斜c-h-a袋里拿出一块房卡,上面写着“2306”,然后放到宁子归手里:“可以给你。”握住那酒店房卡,宁子归忽然觉得掌心滚烫:“啊……你给我做什么?”傅丞说:“23楼的花园是不错,你喜欢的话可以去看看。”宁子归结结巴巴:“啊?这就给我了?”傅丞说:“你不说了,我又不住这个房间。钥匙为什么不能给?”宁子归绕进这个逻辑里,一时没转出来。
手工雨伞店就在南国道商场里头,但并不在特别显眼的位置。他们聊了这么一路,总算是走到了。店员看见傅丞手里的盒子,很快就迎了上来,微笑着问他有什么需要。傅丞将盒子放到柜台上,打开了,直接问:“这个能修吗?”店员马上叫来了另一位员工前来观察。那名员工将雨伞端详一番,态度看着也是十分专业。宁子归在一旁看着有些忐忑。
员工看了一下,皱起眉说:“嗯……这个似乎是人为的损伤啊。恐怕不在保修的范围之内……”宁子归听了就紧张起来了:“啊?确实是人为的?”宁子归记得自己对这把伞算得上是小心翼翼了,也不觉得氾宝儿是毛毛躁躁的人。员工一边展示损伤一边解释说:“您看这里,看起来像是暴力……”“行了,”傅丞截口道,“那到底能不能修?”宁子归实在是无话可说,更不能再追问下去了,不然反而显得像是想推卸责任。
员工说:“因为这个雨伞是整柄制作的,这儿伞头坏了,就得整个重做了,基本上和重新做一把的成本差不多……”那宁子归听着,脸都绿了。傅丞点点头,说:“行,那算了。”员工一怔:“呃?”傅丞说:“扔了吧。”说着,傅丞就跟宁子归扬了扬下巴,说:“走吧。”宁子归愣在原地,还没反应过来,却是手背一股温暖,傅丞拉着他的手就往外走了。
宁子归被握住了手,才似突然醒过来一样,那心一直往上跳,快要跳出嗓子眼了。
但是,傅丞很快将他放开了。
刚刚那一瞬间手背传来的温度,像是宁子归的臆想一般。
傅丞将拉过宁子归的手放入口袋里,好像这样就能把温度和气味留存久一些。他看着宁子归,好像很平静地说:“你愣着做什么?”宁子归回过神来,挠了挠后脑勺:“嗯……那个伞就这样不要了?”傅丞说:“反正我本来就想换了。”在氾宝儿将那个伞递出来的那一刻,傅丞只想将那伞掰断丢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