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终 作者:玖拾陆(五)【完结】(9)

2019-02-16  作者|标签:玖拾陆


  “太太,那镯子的样子,奴婢也打听了,很细的金镯子,唐草纹的,做工精细。”朱嬷嬷道。
  练氏一怔,本想着穆连潇花了钱从金铺子里挑了个上台面的镯子给收用过的丫鬟,但见朱嬷嬷慎重,她不由又耐心想了想。
  这一想,脑子里轰的就是一声响。
  她记起来了。
  那年穆连潇生辰,吴老太君摆了家宴,穆元婧的袖口叫丫鬟失手打s-hi了,她气得不行,袖口下露出两只唐草纹的金镯子来。
  当时,穆连慧和杜云萝还说起了镯子来。
  穆连慧说过,那镯子是三只成套的,穆元婧只戴了两只,姑母行事是越来越没有章法了。
  练氏为了这句话,还反过头去说了穆连慧两句,说她议论穆元婧一样是没有章法的。
  思及此处,练氏浑身一颤,哑声道:“老朱,你是说,紫竹的那只镯子是元婧的?”
  朱嬷嬷咽了口唾沫,道:“三只成套的镯子,那是姑太太的东西,咱们四爷手上又不是没有银子,他要给紫竹添首饰,难道会把姑太太的东西给她?”
  练氏抿住了嘴唇。
  她屋里没有妾室,也就没体会过几个女人分一个男人的滋味。
  不过,设想一下,她屋里成套的东西,穆元谋拿出其中一只赏给了小货……
  光是想想,练氏就觉得糟心堵心恶心,比男人掏出大把银子去采买新的东西赏过去还让人受不了。
  穆连喻做事再出格再不靠谱,应当也不会如此蠢。
  “四爷要赏东西,给金银锞子就行了,想封口,银子也比镯子实在,”朱嬷嬷顿了顿,道,“因此奴婢觉得,紫竹的那个镯子,极有可能是偷拿的,四爷根本不晓得。”
  练氏的思绪一下子活络了起来:“紫竹偷拿了,又被胡同里的人发现了,她家和云栖家是邻居,云栖媳妇也会知道这事儿,许是传到了连潇媳妇耳朵里?”
  “奴婢是这么琢磨的,可单单如此,也不能说夫人就晓得了四爷和姑太太的事体……”
  “哼!”练氏重重哼了一声,“她到底有没有猜到,把那个紫竹带来问问就知道了,不用问旁的,你就使人问她镯子的事情,元婧的东西,竟然落在一个外院的小丫鬟手上,像话吗?”
  朱嬷嬷为难了,紫竹已经出府了,虽然配得也是家生子,还是定远侯府的奴婢,不过,事情过去了这么久,现在去翻旧账……
  “太太,”朱嬷嬷绞尽了脑汁,道,“四爷和姑太太的事儿,柏节堂里是绝对不想旧事重提的,您这会儿去跟紫竹问姑太太的镯子,传到老太君那里,这……”
  “你当我想提?”练氏叫了起来,胸口起伏,喘着气看着朱嬷嬷。
  穆连喻和穆元婧的丑事,是她一辈子都不想再触碰,却又不得不碰的。
  要是事情能重来,她就算日日把满荷园边上的角门大开,给穆元婧寻三个五个十个j-ian夫来,也不要把儿子赔进去。
  不对,事情能重来,她会直接下手收拾了穆元婧,免得她兴风作浪。
  要不是穆元婧,穆连喻不会被赶去北疆,也不会一去不返。
  练氏红着眼眶,道:“你就问镯子,只当不知道那镯子是元婧的,就说紫竹手脚不干净,她外院伺候的进不了内院,定然是里头有人跟她勾结,你问问她到底从内院里捎带了多少东西出去,那个勾结的人……”
  朱嬷嬷会意了,那个勾结的人,自然是往韶熙园里推。
  至于韶熙园的人,是怎么弄到了穆元婧的镯子的,这都不是重点了。
  只要确定了杜云萝一开始就是知情的,那就坐实了是杜云萝安排了中元节的闹剧。
  朱嬷嬷退出去了。
  练氏闭着眼睛匀气。
  穆元婧和穆连喻私通,这是他们两个的罪过,推不到杜云萝的头上。
  在吴老太君眼里,人死为大,他们都死了,过错也没有活着的时候那么大的。
  但杜云萝是有过错的。
  原本就是家丑,应该低调处置,而杜云萝却把事情闹大了。
  多少婆子眼睛都瞧着,生生就闹开了。
  杜云萝犯了吴老太君的忌讳。
  这事情不能让杜云萝失势,但会让吴老太君对杜云萝添几句怨言。
  “反正,我已经这样了,不如这一回就破罐子破摔,我不好过,我也给她添些乱……”练氏瘫倒在榻子上,喃喃道。
  天色已晚,朱嬷嬷打算明日里去寻紫竹说话,安排妥当了事体,便又回屋里伺候练氏。
  这一夜,轰隆隆落了一场雷雨。
  杜云萝歇得不好,半夜里延哥儿被雷声惊哭了,她心疼得不得了,把儿子抱来哄着一道睡。
  这一折腾,白日里就没精神,撑着去了花厅里,就见里头的管事娘子婆子们凑在一块说话。
  杜云萝一进去,那些人倒是安静了下来。
  “怎么了?”杜云萝和这些人打交道的时间也长了,看出她们是有些事情要说。
  一个婆子堆着笑,硬着头皮与杜云萝道:“不晓得夫人知道不知道,从前四爷前院里伺候的有一个叫紫竹的。”
  听到紫竹的名字,杜云萝眉头一皱。
  当年旧事,都已经尘归尘土归土了,她是不想府里有人提起紫竹来的,紫竹唯有在所有人的视线之外,那些事才能埋起来。
  
  第501章 不顺(月票210+)
  
  见杜云萝皱眉,婆子一拍脑袋,道:“是奴婢糊涂了,夫人那年接手中馈的时候,紫竹已经出府了,花名册上没有她的名字,也难怪夫人没印象了。”
  杜云萝端起茶盏抿了一口,道:“那个紫竹怎么了?”
  婆子的脸色一暗,干巴巴道:“昨夜里没了,投井自尽了。”
  杜云萝的手不由地就是一颤:“自尽了?”
  “她出府后嫁给了四太太铺子里的一个小管事的儿子,她家里今儿个一早来报的,说人捞起来的时候,早就没气了。”婆子一面说,一面打了个寒颤。
  杜云萝捏着茶盏,浑身都有些不自在。
  昨天锦灵还跟她说起了紫竹,说紫竹精神恍惚,整个人瘆得慌。
  原来,就是这样的瘆得慌。
  夜里就直接跳井了!
  若是悬梁也就罢了,偏偏是跳井!
  三年前,苍术就是死在井里的,让紫竹亲手给推下去的。
  那桩人命案子,以苍术失足来了断了,不管府里人信不信,三年过去了,也没人会再提。
  而知道凶手是紫竹的,不过寥寥数人而已。
  紫竹这是扛不住良心,以同样的法子自我了断了吗?
  杜云萝有点儿冷,茶盏的温度才让她舒坦一些。
  她深吸了一口气,想了想,又觉得事体有些怪。
  一个出府嫁人的丫鬟的生老病死,就算是自尽的,也不会特特报回府里来。
  “没气了,就入土为安吧。”杜云萝道。
  那婆子点头,顺着杜云萝的话,道:“夫人,奴婢们也是这么想的,可她家里却说,紫竹自打知道四爷没了就精神不振。
  四爷归京的时候,她还厥了过去,想进府里来给四爷磕个头,她家里人怕府里治丧忙不开,就拦着她没让她来。
  为此,四爷出殡的时候,她追着跟了一路,又晕过去了。
  哎!可怜的呦!
  清明里,说是紫竹日日夜夜都诵经祈福,迷迷糊糊说做梦梦见四爷了,说爷在下面没人伺候,她要跟去伺候。
  当时还以为她在说胡话,哪知道今日早上一看……
  为此,她家里人来报了,说是跟着四爷去的。”
  杜云萝徐徐吐了一口气。
  人死不能复生,跟着穆连喻去伺候了,听起来也算忠义。
  她家里人来报,大抵也就是为了多些丧葬银子。
  这事情不大,杜云萝能拿捏,就让底下人办事了。
  回了韶熙园,杜云萝琢磨了一番,让锦蕊取些孕妇安胎的食材药材,给锦灵送去。
  锦灵请了锦蕊进屋,低声道:“是为了紫竹的事儿吧?她婆家使人来说了,李家大娘哭着去瞧去了。”
  锦蕊把东西放下,道:“正好是事情当头,夫人怕你接连两日进府,反倒叫人联想起什么来,就让我带着这些东西来看你。
  紫竹家里给府里报丧,说的是紫竹梦见四爷没人照顾,下去伺候四爷去了。
  你昨日见过她,你觉得呢?
  真的已经恍惚到要跳井了?”
  锦灵面色发白,叹了一口气,把昨儿个紫竹说过的话又与锦蕊说了一遍:“我瞧着,不像是为了伺候四爷,是整个人都被压垮了。”
  紫竹说的那些话着实有些唬人,什么人都死了就剩下她了,锦蕊听得后脖颈发麻。
  “人死了,也不说她长短了,”锦蕊念了一声佛号,“那只金镯子如今在哪儿?”
  锦灵摇了摇头,道:“自打那之后就再也没见过,大抵是她自个儿藏起来的,那镯子精细,她便是想拿去熔了,金铺里都要多问两句的,就怕是来路不明的东西。”
  锦蕊颔首,关照了锦灵两句,便往紫竹的婆家去。
  紫竹的公爹在陆氏的一家铺子里当差,家就住在离铺子不远的地方。
  家里死了个媳妇,门口就热闹了。
  李家大娘的哭声隔着半条街都能听见。
  锦蕊想走上前去,遥遥的瞧见一个眼熟的身影,竟然是朱嬷嬷。
  朱嬷嬷神色郁郁,锦蕊不想叫朱嬷嬷发现她,拐进了小胡同,绕了两个弯儿就回了定远侯府。
  韶熙园里,杜云萝阖着眼养神,听见锦蕊进来,她道:“如何?”
  锦蕊把锦灵的话说了一遍。
  杜云萝叹了一口气:“她是撑不住了啊。”
  “奴婢去她婆家外头瞧了,远远看见了朱嬷嬷。”锦蕊又道。
  “谁?”杜云萝睁开了眼睛,冷笑道,“风毓院里的朱嬷嬷?难道是二婶娘听了紫竹的忠义,让朱嬷嬷去添银子?”
  锦蕊赶忙摇头:“瞧着不像,朱嬷嬷的脸色可难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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