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鞋柜也保持着从前的习惯:第一排是常穿的球鞋,第二排是拖鞋,第三排……第三排为空,从前是余景专用的。后来他离开,方君泽把他留下的鞋用鞋套装了,放在另一侧鞋柜。余景也看到了。
此情此景,余景眼眶热了。
方君泽用的最多的是自己的卧房和钢琴房。余景浏览过一遍心里就有数了。
他往楼上走,好奇自己房间会变成怎样。
但他还没往上走,就听见门外响起门铃声。
余景又从楼梯处折返。
门外站的不是别人,却是方以荣。
不管方家父子是怎样的关系,人家老子来儿子家里,没有将他拒之门外的道理。余景把门打开,身子一让,脸上挂着不卑不亢的笑,礼数周到地问候:“方总。”
方以荣似乎对这个人出现在自己儿子家里一点也不意外,但他依然震怒:“你来干什么?”
“方君泽让我有空过来。”
方以荣身后的童生跟着老板进屋,敬业地扮好助理兼保镖的角色,站在身后一言不发。
方以荣坐下,看也不看余景:“我以为余老师很识相,很清楚自己的身份,知道‘为人师表’四个字怎么写,真是想不到!”
余景跟他早就不是雇佣关系,当年他是怎么对家人,这笔账还没跟他算呢,又上门来讨嫌了。本来余景想着再怎么也快变成一家人,得,眼不见心不烦,他可以不计前嫌,因为家里经过方以荣那一折腾,倒是越来越齐心越来越和气了。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可是方以荣似乎不知道收敛,誓要c-h-a手方君泽的人生到底,这让余景无法淡定了。
恐怕方君泽也是不肯的,因为他一向很有自己的想法。
于是余景说:“方总,我不知道您接下来又要使哪个手段了,是让学校解雇我也好,是扩散我是同x_ing恋也罢,或者对我的家人出手……怎么样我都不怕了。”
因为我和我的家人已经不在意外界的打击了。
方以荣抬头盯着余景,他试图从这句话里分辨对方装腔作势的成分有多少,余景大大方方迎接他的目光,平静地与他对视,没有一点点的怯。
童生见二位眼神交流了快半分钟,察觉气氛很不妙。他的母亲得到方君泽介绍的那个老中医的救治,已经能下床行走了,这份恩情他不能忘记。童生俯身,在方以荣耳边说了几句。余景瞧着方以荣神色微变,对他投来审视的目光。
片刻后,方以荣冷哼一声,站起来看也不看余景一眼,带着童生走了。
童生走前对余景点点头,快步跟上。
剑拔弩张的氛围一下子瓦解,余景待二人走后才腿软地坐在沙发上。不得不承认,面对凶神一般的方以荣他积攒的勇气撑不了多久。
有的人生来就有一股不怒自威的威严,更何况这种人还震怒了。
余景长呼一口气,寻思着童生跟方以荣说了什么会让对方什么也不追究地离开了?
要不要给方君泽打个电话?别了吧?
这点小事打什么报告?那日后方余两家的矛盾还怎么处理得好?
余景笑笑,心想自己真是有了个撑腰的就了不得了,随时随地想让“倔强”撒一次娇。
不可不可。
有一个总是大呼小叫喜欢大惊小怪的妹妹是什么感受?余景表示心脏承受能力变强是真的。
余容结了婚还那么咋咋呼呼,亏她嫁了个把她捧在手心里的林昀,不然余景真担心自己这个傻妹妹变成了傻大姑都没人要。
宿舍门被拍开,余容两手提着大包小袋用肩膀顶住门:“哥!你还和泽弟有联系啊?”
赶紧把余容请进来,余景只帮她把东西归置好,吃的放冰箱,喝的搁橱柜里,然后给余容倒了杯水,坐下等她后面长达三百字的高论。
果然,余容一手叉腰一手灌水,气吞山河干了两百毫升的温水,两片嘴唇跟激光枪一样噼啪了:“我看到那个什么电影的演员发布了一张聚餐照片,方君泽旁边那个人是你吧?搞了个贴纸我都认得出来!你穿的衣服还是我给设计的!你不是跟他江湖不见了吗?他那个老爸把咱们家害得好惨,你还记得吗?你怎么还跟他坐一块呢?该不是他又威胁你什么了吧?”
余容停顿一下,眼睛瞪圆:“啊哥!他是不是又拿我们的事胁迫你了?果然是上梁不正下梁歪!亏我以前觉得他不错!还帮他说话来着,哥你别怕!我这边……”
“我们在一起了。”余景突然打断。
“什……么?什么在一起?”余容眨眨眼睛,大脑神经有那么几秒“啪”的断了,然后重新接上,“不是,你们在一起?是我理解的那种在一起吗?”
余景点头。
余容“啊”一声:“你们在一起?你们什么时候搞上的?”
余景看着傻妹妹又是抱脑袋又是一脸沉痛,一个人演绎了一场人物内心起伏巨大的戏,然后跟余容大概说了来龙去脉,余容跟木头似的坐他对面不说话了。
“怎么?”余容伸手摸了摸他妹的头。
余容抬起头,一脸泪水:“他会不会起伏我哥?”
余景笑了出来:“傻妹妹,他是天底下对你哥最好的人。”
余容哭得更凶了,她心里又开心又难过,五味杂陈全在内心翻滚。她说不清楚这是一种什么感受,一下子看到了雪崩一下子看到了春暖花开一下子看到他哥被方君泽抱在怀里一下子看到方君泽搂着其他明星。
余景抱了抱妹妹:“寻个时间我跟家里人说一下。我们不想瞒着。”
“嗯,哥,我会站在你这边的。”说着余容还隔了个哭嗝。
有时候,孩子做一个让父母很难理解和赞同的决定,他们最后接受也是因为爱着你而不得不接受,这终究不是一种圆满。余景明白这个道理,他不希望他的家人是勉为其难的接受。他希望他们是带着理解和祝福的心情期盼他有个美好的人生。除却爱,生活还有许多值得歌颂和留恋的东西,余景想过,如果他们无法从心底认同他的决定,他打算再重新思考他和方君泽的关系。
可是他又很快否认了那个想法,他有一股说不出来的信心,他感受到他的家人会理解和祝福,他和方君泽可以让他们放放心心看着他们在一起。
余景送走了余容,看了看微信,柳之悠说她生日要到了,希望余景抽个空陪她过生日。
一个女孩子提出这样的请求,意图已经很明显了。余景想,干脆说清楚吧。
两个人的烛光晚餐,可惜这两人并没情投意合。
余景体贴地为柳之悠拉开椅子,柳之悠低头,长卷发在空中荡了荡,明眸皓齿,微笑说谢谢。
这是一位绝佳的交往对象,她对生活热情,真诚,没有因着自己高人一等的身份而把人看低,她还恰好谈吐优雅,容貌可人。
只可惜,好则好矣,不喜欢再好都免谈。
余景很有绅士风度地请她入座,再回到自己位置,等柳之悠开口说明真正来意。
吃了一半,谈支教时候的趣事,谈双方认识的人的近况,交流一下彼此的工作,拐了一大个弯,柳之悠凝视着余景,问:“那天,他说的是真的吗?”
余景很郑重地点了点头。
柳之悠叹气:“其实我一直有种想法,就是你心里一直有个人,所以你总是客客气气地拒绝我。我没想到那个人是方君泽。”
余景冲她笑笑:“你会遇到更好更适合你的人。”他真诚祝福。
“真是讨厌啊,可是又不得不接受失败。谁让我的竞争对手是方君泽呢。”
两人相视一笑,碰杯。
第二十八章
一座偏远山村里,老黄牛迈着沉重步子慢悠悠地从一个青年跟前走过。突然老黄牛的尾巴翘高了些,紧接着在地上砸下几块黑色块状物。青年正在搜索信号的动作一顿,皱眉走开了。
此人正是在山村里拍戏的方君泽,他在为信号发愁。
最近一次和余景联系是四天前,微信页面留着余景回复他的“我也想你。”
这几天,他连微信都发不出去了,爬树登高举着手机等信号。常常是发现一格就惊喜地握紧手机不敢动,生怕动了一下那一格信号就给晃没了!
方君泽一有空就掏手机看信号,还嘱咐小林,随时随地通知下手机能通讯了。弄得小林一边照顾他一边盯手机,连锁屏都取消了。
想不到,思念是如此的蚀骨,让分隔两地的人望断手机的另一端。
因为联系不上方君泽,余景就没把自己的打算和对方说。左右学校快放寒假了,他想如果学校放假时候方君泽还没出山,那他就过去找他。
这没什么的,看望男朋友很应当。
余景的脑海跳出“男朋友”三个字,嘴角往上翘了翘。
结果方君泽还真在剧组呆到了余景学校放寒假。
其间,余景抽空去方君泽家里做做卫生,也去他原来住的房间看了,一成不变,书桌椅子床铺等等都罩着防尘罩,就连书本的摆放顺序也跟他当年离开时候一模一样。
物是人非是相当伤人的,留下的事物会提醒人触景生情,触了目惊了心,偏偏沉默光y-in会暗示你有些事有些人不想起不代表忘记,只是被浸没在时间长河里,因为沉重所以沉没河底。
在那天之后,余景就再也没有遇见方以荣了,他旁敲侧击问过老余和余容家里的近况,都没有任何异样,他心里忐忑,七上八下的,说不清楚方以荣这是攒了大招要给他家来个毁灭x_ing打击还是……方以荣转x_ing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