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是这样,他依然想离开,离开那个男人,离开跟他有关的一切,他知道现在这样又作又矫情,还蠢的要死。
可是他现在,真的一点也不想待在跟他有关的任何地方,这些地方只会让感觉越来越冷,越来越冷。
他好冷啊,他想去能令他感到温暖的地方。
夏白走到门口,身体却猛然被人拉住,熟悉的温度,不用说都知道是谁,他淡淡的道:“放手。”
苏亦萧拉住夏白的手臂,一步一步的走到他的身前,这次的他,依旧在笑,却强硬的道:“亲爱的,别闹了,先把身体养好,过后要怎样都随你。”
“怎样都随我?”夏白看着苏亦萧,勾起唇角:“我要你立马离婚,你能做到吗?”
苏亦萧张了张嘴,沉默了。
夏白嘲讽的呵了一声,使劲甩开对方抓住自己的手:“做不到,就给我让开。”
既然做不到,当初为何要招惹他?既然有了妻子孩子,为何又要去外面偷吃?他不是真要让他离婚,那样的话,孩子就没有爸爸了,他的妻子,又何其无辜。
可是,他还是不甘心啊!
夏白使劲的晃动着手臂,争取拜托苏亦萧的钳制,可是握住他的手,就像是一直烧红的铁钳一样,任他如何实为都无法拜托对方。
两个男人在医院这种人流量极大的大门口拉拉扯扯,走过的,挺久的,几乎都会偷偷的看他们几眼然后开始窃窃私语,夏白气急,正准备发火的时候,一辆救护车开了过来停在医院门口。
救护车现在的距离,跟夏白不过三四米远而已。
夏白愣住了,救护车上下来医生护士赶忙喝止道:“让开让开,有病人需要抢救。”他回过神来,赶紧移到一边,给医生护士腾出路来。
救护车上抬下两个人来,身上,脸上,担架上,全是鲜红色的一片,即使这么近的距离,夏白都看不清对方的脸,只看见对方斑白的头发,看的出来,是两个年级很大的老人。
一瞬间,夏白的心脏狂跳,心脏“腾”的提到了半空。他总觉得,那两个人,是如此的熟悉。
护士们焦急的推着两个重伤患者走进了医院大门,近了,更近了。
夏白僵直的站在原地,他屏住呼吸,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担架上的两个老人,心脏咚咚直跳,不是的,绝对不是的,他在心里不停的否定,不停的安慰自己,他们现在还是四川老家,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
可是到底,夏白还是失望了,当护士推着担架车经过他身边的时候,他再也无法欺骗自己,脑袋里仿佛炸开一般,整个人疯狂的扑了过去,可惜,这个行为太过耽误病人救治,随行的护士直接把他给隔开了。
护士一脸不耐的推开他:“让开,别耽误病人治疗。”夏白没有防备,加上现在本身就身体虚弱,一时间被推了一个趔趄,一看这样,护士也软了点态度,看着他道:“你先在这里等着,有情况了会有人通知你的。”
看着被推向手术室的父母,夏白缓缓的跪下身来,他崩溃的大吼道:“为什么么啊?为什么?!”他有太多太多的为什么想问,到最后,只剩下他崩溃的大哭声在整个大厅里不断回旋。
苏亦萧站在夏白身后,想要安慰,却不知从何安慰起,只能静静的站在他的身后。
男儿有泪不轻弹这种话夏白很早就嗤之以鼻,只不过是未到伤心处罢了,从小到大,他哭的时候太多了,可是,都是偷偷的哭。
而这次,大庭广众之下,他彻底崩溃了。
他害怕,害怕的整个人都在发抖。
他睁大了双眸,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夺眶而出,他不要,也不想,失去他在这世上最珍贵的人啊…
☆、二十六章
夏白就这么跪在那里,愣愣的,麻木的盯着手术室上正在手术中的红灯,从天亮,到天黑,再到天亮,手术室的护士急匆匆的进,急匆匆的出,他期盼的起身想上前问一下情况,可是护士们要么绕过了他,要么让他等着。
这种情况,其实不用具体说,他都能想象的出来,里面的情况到底有多糟糕。
时间越过越久,夏白的心也渐渐的沉到了谷底,刚刚经历了一场失血,现在的他本就身体极差,这时候还能站在这里,凭的,完全就是一个期待。
他期待着,能有奇迹发生,期待着,老天爷不要对他这么残忍。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
内疚懊悔不断的敲击着他的心,在他为爱离家出走的时候,他的爸妈在老家殷殷期盼着他的讯息,在他为爱要死要活的时候,他的爸妈被送到医院急救。
他错了,他真的错了,夏白追悔莫及,为什么他当初没有好好的陪伴他们!
正在这时,手术室正在手术中的红灯突然熄灭,医生护士皆是一脸疲惫的走了出来,夏白急切的迎了上去,苏亦萧紧随其后,还没等他开口询问医生就提前对他摇了摇头,走在最前面,已经连续进行了十多个小时手术,刚刚走出手术室,满脸疲惫,连蓝色的手术服都还没来得及脱的医生看着夏白,遗憾的说道:“我们已经尽力了。”
医生的话,就像是对一个罪犯最后的宣判一样,夏白绝望了,他踉跄的后退一步,整个人都茫然了,他红着眼眶,脸上挂着勉强的,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不死心的问道:“医生,你说什么,我没听清,你能再说一遍吗?”
他祈求的看着医生,希翼着,对面的医生能给他跟刚刚不同的答案。
在医院当医生,又处在他们这个位置,面前的医生实在是见过太多的生离死别了,能救活固然美好,可是救不活,也只能面对。
毕竟,日子总要过下去,他们能做的,就是尽最大的努力救人,然后给患者和患者的家属最真的答案。
医生看着夏白,沉默的摇了摇头,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
这一次,夏白再也没办法欺骗自己,心痛,愧疚,懊悔,绝望,负罪感,所有的一切一切交织在一起,不断的冲击着他的心。
夏白痛苦的伸手捂住心口,无数的大石压在他的心上,让他整个人都喘不过来气,无数的钢刀c-h-a在他的心上,让他的心鲜血淋漓,痛到痉挛。
太痛了,实在是太痛了,这种无从逃避,无从诉说的痛苦,简直让人发疯。
大概是折腾了太久,夏白的身体终于受不了了,他身体一软直接晕了过去。
一直跟在他身后的苏亦萧赶忙将他接在怀里。
还是那间病房,还是那张病床。
躺在床上的夏白指尖微动,此时的他,真的一点儿都不想醒来,醒来就得面对痛苦,面对自己,他怕了,他情愿就这么做个缩头乌龟,永远沉睡不醒。
可是想到刚刚死去的父母,连遗体都没有安葬,他怎么还有脸逃避!
夏白的睫毛颤了颤,还是毅然的睁开了双眼。
熟悉的白色之后,夏白转头,不出意外的看到病床边的男人,这次的他没有闹腾,而是直截了当的问道:“我爸妈呢?”他的声音有些虚弱,有些沙哑,苏亦萧倒了一杯温水扶起夏白后递到他的嘴边,夏白乖顺的喝了一口后拒绝的到了摇头,然后半侧着身子,期待的看着苏亦萧。
苏亦萧笑了笑,放下手中的水杯道:“别担心,伯父伯母的遗体现在都好好的安放在太平间里。”他伸手给夏白重新盖好被子:“你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养好自己的身体。”
夏白乖乖的躺在那里,苏亦萧也在那里陪着,现在的苏亦萧,即使是这样静静的看着夏白,也觉得也一种奢求来的幸福。
良久后,夏白看着雪白的天花板突然说道:“我爸妈一直在四川老家,这次却突然出现在这里。”这是他怎么怎么也想不通的疑惑,他转过头来看着苏亦萧问道:“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这几年,他一个电话也没给他爸妈打过,私人的微信qq也没有加过什么亲戚,更是从来不接陌生电话,不加陌生人微信和qq,就连空间设置的都是仅自己可见。而且,就是同事,都只有他的公众号更何况,他爸妈都六十多岁了,也不会上网玩qq,所以,他爸妈是不可能知道他在这里的。
也不可能是过来打工,两个六十多岁的老人出来打工,真的,几乎就没人要。
可是他们还是来了这里,夏白就不得不怀疑,这几年跟他朝夕相处的苏亦萧了。
苏亦萧削苹果的手一顿,一丝红痕沾染在这颗平安果的果身上。
终于,还是来了…
他眼眸幽暗,身体紧崩到僵硬,他曾经迟疑过,不安过,到底要不要告诉夏白实情,现在,苏亦萧看着夏白:“是我通知他们过来的,我两年前就开始跟他们联系。”
仇恨如同潮水在胸中汹涌起伏,夏白猛然坐起身来下床就要跟苏亦萧去拼命,可是还没等他做什么,就已经头晕眼花,身体虚弱到自己跌倒回床上了。
苏亦萧迅速将夏白放好,把他垂直在外的腿重新搬回床上,给他盖好被子,看到输液的手臂因为他刚才的乱动出现回血的现象,他赶忙叫来护士给夏白检查。
病床上的夏白看的清楚,他想,这个男人是爱他的,可是为了这份爱,他失去了自己的父母,这已经足够了,如何能再让一个无辜的孩子也失去自己的爸爸,让一个女人失去自己的丈夫,让一个好好的家庭破裂?
而且,刚刚一摔,倒是让他明白了,让父母死亡的罪魁祸首,正是他自己啊!
如果不是他为了p大点的感情就寻死觅活,苏亦萧又怎会给他们打电话,他们又怎么会过来!
夏白笑了,浅浅的,温柔的,两行泪却不自主的由眼角滑落,一点一点的,静静的流淌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