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方晨霖不明所以地看着对方,圆圆的眼睛明亮亮地睁着。
“原来你也明白我是因为你,才不想跟许家结亲。”张聿泓宠溺地用食指轻轻刮了刮对方高挺的鼻梁,“我还以为你是个小迷糊呢。”
方晨霖看着此时温柔动情的桃花眼,想说什么,却又不敢说。
“有什么话不能跟我说的?”
“少爷的心思,方晨霖明白,可是我只是张家的一个下人,怎么能让你因为我,错过许家小姐。”方晨霖一想到这里,又不由地低下头,心里闷闷地难过。
“霖儿,你知道吗——”张聿泓用手托起他的脸,不给人再躲闪的机会,“美国在几十年前就废除了奴隶制度,每个人都享有平等的被保护权。”
“什么意思?”方晨霖一方面听得懂字面意思,一方面又十分怀疑这话的真实x_ing。
“就是说,每个人都是平等的。没有什么‘下人’‘上人’之分,大家都一样。”
“可是,这是中国。”
“确实,现在我们这里还有很多不合理的存在,可是我相信,自由平等,才是进步的力量。所以——”
“所以我们是平等的?”方晨霖抢先c-h-a了嘴。
“所以以后再喊我‘少爷’这种傻话,我是不是也要回你一句‘方小傻子’呢?”张聿泓饶有兴趣地看着懵懵懂懂的人儿,心中逐渐明朗。
“少爷!”方晨霖撅着嘴,拍开捧着自己脸的手,“不要取笑我!”
“又成傻子了。”张聿泓双手交叉在胸前,好整以暇地看着对方。
方晨霖撇撇嘴,只得小声叫了声“泓哥”,又补充道:“以后不准叫我‘傻子’,我,我又不笨。”
“知道了。”张聿泓笑着又将人搂在怀里,轻轻吻上脸颊的伤处,心疼地说,“以后啊,我可不能让我们家‘聪明’的小霖儿再受伤了。”
“千万别乱来。”方晨霖一个激灵,想到今天遇到的那个人,估摸着不好对付。
“我什么时候乱来了?”
“小时候经常乱来。”方晨霖不服气地想:你这牛脾气,不知道被老爷打了多少次呢!
“能别提过去啊?”张聿泓吻了脸颊,还不满意,又将双唇贴在对方略厚的唇瓣上,轻啄了几下,“今天一起睡吧。”
“啊?”得寸又进尺啊,方晨霖想不通平日里一本正经的人,今个怎么大变样了?“……不好吧。”
“逗你玩的。”张聿泓看着涨红的小脸儿,突然哈哈大笑,过了好一会儿,才勾起嘴角嘱咐道,“这两天别去账房了,好好休息。”
方晨霖“嗯”了一声,有点气结地说道:“别再寻我开心了。”
“哪有?”张聿泓笑着起身,整理下长袍,“你早点休息,我明日去莲香楼买点你喜欢的点心带过来。”
“真的?”一说到吃,方晨霖瞬间双目雪亮。
张聿泓拿眼前这个小吃货没辙,无语道:“真的。”
走到门口,他左右不放心,去书房找了跌打酒,又折回来,帮人敷了脸,才真正离开。
夜间,方晨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反复琢磨着“人人平等”这四个字,怎么也睡不着。
第3章 第三章
宁城旧事(三)
许昊去张府下军装的订单,张聿泓亲自招待了。
“方账房呢?”
张聿泓看了许昊一眼,回坐到椅子上,依旧微笑,却没有一点和善的味道,“如果许少一直这么纠缠我府上的人,这个订单,我真的不敢保证能按时交货。”
“你在威胁我?”
“不敢,只是今年棉花收成不好,价格也不便宜,许少耐心等待就是了。”
许昊喝了口普洱,皱了皱眉,朝张聿泓略微走近了些。他就着人的耳朵,带着戏谑的语气问道:“张少这是,心疼方晨霖了?”
张聿泓不动声色,瞳仁却微微收缩,“我张府的人,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动的。”
“到底是张府的人,还是你张聿泓的人?”
“许少对方晨霖如此上心,又是何意?”
许昊颔首笑了笑,“你的人,我又能怎么样?到时候天冷了,我手下的兵没个棉服穿,岂不是耽误了大事?”
张聿泓对上许昊貌似斯文,实则攻击x_ing十足的眼睛,这才满意笑道:“你明白就好。”
连日来在府里养伤,方晨霖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也没去账房看账,只吩咐手下的几个小伙计盯着。
张聿泓虽然忙,白日里却不忘命人送来德国进口的药膏,让他按时敷上。
晚上,方晨霖百般无聊地躺在床上,拿来一本张聿泓给他的洋书,叫什么《百万英镑》,看得既想笑又百感交集,真真不管哪儿的人,都喜欢钱。
“霖儿?”
青年的声音低哑又磁x_ing稳重,方晨霖欣喜地抬头望去,“泓哥。”
张聿泓大步向他走了I,认真看了两眼,笑道:“好多了,也没留下什么痕迹。”
“这洋人的药真好使。”
“就是啊,跟小珩要的。”
听到周珩的名字,方晨霖想到那日跟人摊牌后,便断了联系,不由地心塞。
“他,最近在忙什么?”
“你们是不是闹别扭了?”张聿泓其实早就觉得他俩不对劲,又不捅破这层纸。
“没……”方晨霖低下头,掸了掸衣服上的糕点碎屑,神情略微低落,“可能他最近比较忙吧。”
“嗯,确实挺忙的,正筹备开个洋诊所。”
“那也算学有所用了。”方晨霖眉梢眼角都扬起了笑意。
就着暖洋洋的灯光,张聿泓愣愣地看了一会儿,轻声问:“霖儿,你喜欢我多一点,还是喜欢小珩多一点?”
“这,这不一样……”方晨霖有点慌乱。
“哦?怎么个不一样法?”
“周珩是朋友,你是……”方晨霖红了脸,不敢往下说。
“我是什么?”
“我不知道……”
“你的相公?”张聿泓看方晨霖难得脸皮薄,有点恶趣味地托着人的下巴,迷离的桃花眼盯着对方。
“胡说八道!”方晨霖红着脸否认,头在对方手上摇个不停。
看他憋得满脸通红,张聿泓没再说什么,只是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
日上三竿,方晨霖才懒洋洋地起床。他看着房间里面越来越多的东西,想到张聿泓总时不时地送些新鲜玩意儿或是好吃的好玩的,他却从未回送过什么,寻思着应该出一趟门。
碍于脸上的伤,不好意思见人,方晨霖在屋子里足足闷了十多天。等破相的脸终于恢复得差不多,就亟不可待地要去街上逛逛。
作为首富的张聿泓,当然是什么都不缺的。方晨霖绞尽脑汁,也不知该送什么,在街上毫无目的地转悠半天,依旧没个头绪。
“方晨霖。”
“周珩!”方晨霖欣喜地回头。
“好久不见。”
“听说你开了诊所,恭喜恭喜。”方晨霖抬头,对上周珩明亮的双眸,顿了顿,小心问道,“珩哥,还生方某的气吗?”
“什么生不生气的。”周珩无奈地笑了笑,“不喜欢又不是你的错,是我过激了。”
“小珩……”
“……我们还是朋友吧?”周珩迟疑了片刻。
“当然。”方晨霖笑着上前拍了拍人的肩,“最好的朋友。”
“嗯。”周珩跟着笑了,眼角弯弯地向下,一如冬日里温暖的阳光。
傍晚,方晨霖带着周珩帮他挑的金丝框眼镜,直径去了书房。整个张府静谧得异样,他一路上擦肩而过各种神色慌张的下人、伙计,隐约嗅到危险的气息。
书房的门没有关,里面站着十来个人——管事的,有跑腿的,还有……执行家规的打手。
“你回来了。”张聿泓坐在书桌后面,头略微低着,看不出情绪。
“泓哥……”已经明显感觉到气氛不对了,方晨霖迟疑地向张聿泓走近了两步,“出事了?”
“跪下!”一旁的童远似是忍无可忍,大声呵斥。自从前任方管家病逝后,就由他接任管家一职。
方晨霖身体一颤,望向张聿泓,那人却缄默不语。他低头咬了咬下唇的内侧,跪了下去。
“方晨霖,你看看这是什么?”童远拿了一张金城银行的现金支票,贴着方晨霖的眼睛展示,“从你房间里搜出来的,你怎么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