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皇帝陛下扮成了影卫之一, 不显山不露水儿地跟着他们钦差蒋丞相耀武扬威地直奔邺城藩邸官署。
临漳太守钱庸是先帝十八年的武进士, 李承祚看了他一眼,立刻就发现他为何当了这么多年官儿, 如今还仍然落在齐王的封地做个夹缝儿里的一郡“长官”。
藩王封地的官员不好当, 再大的官儿上面都还有个王爷,虽然他按理来说没权利c-h-a手一众军政,但是若真梗着脖子不让c-h-a手,他保证让你死的神不知鬼不觉。
钱庸其人貌不出众, 倒是身材肥沃,李承祚觉得, 跟他相比起来, 子虚道长都能摇身一变被人称作美男子。更兼他明显拿着朝廷的俸禄准备跟齐王穿一条裤子, 之前的嘴脸阿谀奉承, 之后的嘴脸明显敷衍了事。
李承祚一想自己要点儿军备户部都来哭穷, 每年却有不少银子要花在这等酒囊饭袋的俸禄上, 当即恶从心头起, 在这废物点心第三次请他们稍安勿躁, 然而无论怎么说,就是不肯老老实实地交出封地军政之权时, 李承祚不知从哪摸出一柄长剑,当即让这废物人头落地了。
虽然暴君他做起来不太顺手, 但是随便给他家丞相找根儿尚方宝剑还是不难的,就算手头没有现成的,摸到哪个算哪个也来得及。
幸好他砍人脑袋的时候还知道挡着蒋溪竹直面现场, 丞相大人这才没被皇帝陛下溅上血污。
钦差出行一向小心谨慎,从来没有哪个钦差像他们这样张扬,甚至还敢在别人的地盘儿上杀人立威。
然而蒋溪竹他们的情况与别的钦差不太一样。
他们手中毫无资本,只能虚张声势。
虚张声势也是有学问的,上来就持刀血拼的不是傻子就是愣子,没等达到目的就被人乱箭- she -成刺猬了,贸然暴露身份的恐怕更惨——齐王先前所想的不就是针对这样的主儿么,来个杀人无形,别管是钦差还是亲妈,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正确的虚张声势方法是——前无威胁,将齐王回程的脚步拖住;后有援军,直接急调冀州兵马来援。
想明白了这些,蒋溪竹算是有备而来,无论如何都要把齐王拉下水。
耶律真的特殊身份正好可以配合蒋溪竹完成这个“反客为主”的局。
他是“唱诗班”的所谓“叛徒”,更是契丹王室□□的势力之一。
子虚道长把他从“唱诗班”中弄出来,人又是在那一位府中丢的,现在“唱诗班”和那个人必然会布下天罗地网找他,如果齐王发现他的踪迹而没有告知“唱诗班”,那么他们之间的关系必然岌岌可危。
至于耶律真契丹二皇子的身份,无论齐王想不想参与契丹王室的争夺,又或者他已经在契丹王室的争夺里c-h-a了一手,那他私通契丹的罪名都已经跑不掉了。
这对齐王来说,是一个两难的选择,如果将耶律真的行踪暴露出去,那么不可避免的一个问题就是——无论是“唱诗班”也好,还是那个人也好,他们的视线都会无可避免的聚集在邺城,李承祚在此的事自然也就瞒不住了,齐王的算计必然落空。
至于怎么把耶律真的行迹透露给齐王?没有比耶律真自己直接站在齐王面前这种方式更直观的了——城外劫持齐王的“辣椒仙子”就是这么来的,子虚道长和许三娘按照蒋溪竹的吩咐,分别扮作了“聒噪的农妇”和“木讷的农夫”,带上耶律真一起以这么喜庆的方式接近了齐王,果然一举成功。
如果齐王选择不将耶律真的行迹透露出去仿佛是一个好主意,但是蒋溪竹的意思就是,既然齐王会做如此盘算,那么就由他来断齐王后路——他堂而皇之重拾李承祚御赐的“钦差”身份,堂而皇之的出现在邺城之中,广而告之。
——就是此时。
李承祚刚刚砍过人,一地的血气显而易见的震慑了各怀鬼胎的邺城官员,跪着的一干人等抖得像过粮食的筛子,十分的整齐划一。
蒋溪竹少见皇帝杀人杀的这么凶残,好在一回生二回熟,勉强端住了沉稳的架子往高堂一坐,李承祚也是有模有样的站在了他的身后。
蒋溪竹居高临下,将那抖如筛糠的官员一个个扫过,沉声出言。
“本官奉皇上之命巡查四境政务,途中遭遇契丹人,经过本官追查,乃是契丹二皇子耶律真。本钦差派人一路追查,发现此人现在邺城之中”他顿了顿,“诸位若有知其踪迹而不报者,以通敌论处。望各位考虑清楚。”
下跪的一众藩邸官员原本是被钱庸拉来陪着“钦差”打哈哈的主儿,本以为“你好我好大家好”地将此事糊弄到齐王回程,便可以各自去寻欢作乐,然而没想到这钦差如此不好糊弄,情况如此急转直下不说,更糟心的是,这钦差说的事情,他们更是闻所未闻,因此一个两个露出了一脸惊惧的茫然,纷纷面面相觑。
李承祚在蒋溪竹身后,向堂中无声站立的一众影卫使了个眼色,那些影卫会意,纷纷站到了那跪的毫无章法的官员们身后。
李承祚站在堂上,面无表情道:“我替大人换个问法,大人想知道,邺城之中有何异常,各位好好想想,谁家小妾生了大胖小子这种家长里短儿就不用汇报了,各位懂得我在说什么。”
他的语气很像茶馆里说书的先生,然而此刻一众官员只怕笑掉了脑袋,纷纷噤若寒蝉。
“装傻充愣的直接打入天牢。”李承祚补充了一句,环视一周,伸手一指最前方跪着的那位,“就从你开始。”
那位官员显然是个没眼色的,被点到名居然开始哭天抢地:“哎哟青天大老爷,哦不钦差大老爷,下官上有老下有小……”
李承祚:“拖下去。”
身后的影卫多年替皇帝杀人越货,手法很是熟练,然而他们平时处理的多是有些武功在身的暴徒,没处理过藩邸官员们这种穷酸书生款,因此处理方法委实粗暴了点儿——一掌劈晕了。
可怜跪在此人旁边的官员听见“咔嚓”一声,以为此人脖子断了,吓得脸都白了。
李承祚毫无同情心,御手钦点道:“白脸的那个……对就你,啧……扮曹操都不用上粉彩了你,你说。”
那人听见李承祚的声音仿佛听见了勾魂的白无常,跪地求饶,声音里十分没出息的带了哭腔儿:“下官不知道啊!”
但是他还怪机灵的,立刻反应过来哭嚎不管用,心里下定了哆嗦着抬起头:“大人,要不,您去问问齐王爷手下‘八大金刚’?”
“一个官员连任内治下的事情都料理不清楚,要你何用。”李承祚一挥手,眼看着影卫将这一个打晕了捆好扔出去,将目光转向了下一个,“你,对,轮到你了。”
被李承祚点到的官员离钱庸的死尸最近,半条腿还浸在血水里,一侧头就能与钱庸的尸体腔子深情对望……哦不对,这回钱庸已经“望”不了他了,只能单方面接收他的脉脉含情。
这官员也不知道自己究竟疯没疯,只是神思恍惚,说完了话才意识到自己在这要命的情况下说了什么,登时觉得自己命不久矣。
“你刚才说,自从齐王到了邺城,每月固定时日,就会接待一群江湖人?“,蒋溪竹在高堂之上皱了眉头,“此言当真?”
那人嘴唇哆嗦,脖子一横:“是。”
蒋溪竹与李承祚对视一眼,看懂了彼此传达的意思。
蒋溪竹向前半倾身:“每月的什么时候?”
那官员迟疑了一下,似乎是回想,但是他的神思越来越恍惚,想着想着,竟然当堂傻笑起来——竟然当场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