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恭敬地行礼,并跪下亲吻副主教的衣角,代表献出自己的忠诚。
副主教接受了他的吻,满意地说:“主教大人没有看错,你是个有责任感的人。”
杜乔也不介意恭维他:“请您以后多给予我教导,一切还需要依靠您来主持。”
眼见杜乔得到了主教与副主教的赞赏,执事官脸上的笑容有些挂不住。杜乔严肃地对他说:“关于工作室的采买渠道,我从前不了解,所以出现了红土的事情,但往后这种事绝对不允许再发生。这一次我没有如实告诉主教大人,只是考虑到主教大人卧病在床,不应该徒增他的烦恼和担忧,倘若因为这样小的事情加重了他的病情,恐怕连神都不会宽恕我。”
执事官连连点头:“是的是的,您做得非常对。”
杜乔说:“从今天开始,采买的事情,就由安杰洛来负责,不需要你费心思了。采买渠道以及金钱的出入我都会严格把控的,请你记住这次教训。”
他简单两句话,就将这位执事官的职位撤除了。执事官慌张了,他向副主教求助道:“大人,不,这是不公平的!我在修道院这么多年,不能就这样解除我的职务!”
然而副主教没有理会他的恳求,只说:“既然杜乔已经是工作室的负责人,那么工作室的事情就应当由他来决断。我不会再多加干涉。”
处置了贪婪的执事官,杜乔高兴地与安杰洛汇合。
安杰洛拍手大笑:“真是痛快!他不知道感激主教大人的恩德,反而这样糟蹋修士们的辛苦劳动,没有将他赶出修道院就已经很仁慈了。”
提起恩德,杜乔一拍脑袋:“哎呀,还有一件重要的事差点忘记了!”
1*《埃涅阿斯纪》:古罗马诗人维吉尔最重要的作品,也是整个罗马文学的顶峰之作。全诗12卷,9896行,形成于公元前19年,用拉丁语书写,是西方历史上第一部“文人史诗”。
2*赫克托耳(Hector):特洛伊王子,特洛伊第一勇士,被称为“特洛伊的城墙”,最后和希腊英雄阿喀琉斯(Achilles)决斗,死在对方手里。
第7章 各怀心思
佛朗西斯科·阿利多西刚到达梵蒂冈,就因为教皇陵墓修缮案的财务结余问题开了一上午的会议。尤利乌斯本来想大修皇陵,为自己的身后事早作打算,然而布拉曼特说服他应当先把圣彼得大教堂修好。这样一来,就没有钱能挪出来给皇陵了。阿利多西很不高兴,他已经批下了大笔费用购买修缮皇陵的大理石,皇陵案搁置后,这些石头如今像废物一样堆在广场上,又不能退回去,白白浪费了巨款。
仆人来提醒午餐时间到了,阿利多西所幸先扔下焦烂的账目用餐。对这位忙碌的枢机主教来说午餐时间十分珍贵,由于他时常奔波于帕维亚1和梵蒂冈之间,许久都不能好好睡午觉,吃饭就意味着休息。他伸了一个懒腰,挪动到小餐桌前,这时,放在托盘边的手帕引起了他的注意。那是一条女士手帕,上面绣着茶花的图样。
“蓓多尔(妓`女)这个可爱的甜心,可真是让人牵肠挂肚。”阿利多西将手帕放到鼻尖轻嗅,露出得意的笑容,吩咐仆人:“告诉她,这段时间实在是太忙了,但今晚我会去找她。再挑点礼物准备着,茶点缎带之类的。噢!告诉她,我想念她,她最痴心、最痛苦、最孤单的小佛朗西斯科因为她流干了眼泪,恨不得马上就飞奔到她身边去。去吧去吧,照原话说。”
仆人应诺,将午餐盘端到面前:“大人,午餐是鹰嘴豆烧猪r_ou_。”
猪r_ou_取用的是肥瘦相当的部分,肥膏雪白清透,入口消融,瘦r_ou_纹理均匀细腻、颜色深沉稳重。经过长时间的烂炖,鹰嘴豆汁完全渗透进r_ou_质里,散发着浓郁的香味。这是极好的猪r_ou_,是精心喂养出来的猪。
但在阿利多西的眼里,猪r_ou_仿佛变成了女巫的糖果,是美丽但致命的毒药。琥珀色的眼瞳一转,流露出厌恶和憎恨,他将餐盘扫在地上,昂贵的瓷盘摔得粉碎,他气冲冲地叱骂:“不是说了我不吃猪r_ou_吗!谁做的菜单?把这些恶心的东西拿走!都给我滚出去!”
说着他连同桌布也掀起来摔在仆人脑袋上:“猪r_ou_猪r_ou_猪r_ou_,就知道猪r_ou_!一群蠢货!你们不知道这是从哪里来的猪吗?我会吃这么肮脏的东西吗?”
仆人吓得痛哭流涕,阿利多西怒气未消,拿起书桌上的尺子就打。他的贴身侍从这时从外面进来,见了这一幕赶紧制止他:“大人,大人这里是梵蒂冈啊,还是不要轻举妄动为好。”
“梵蒂冈又怎么了!难道我还不能教训这些蠢东西吗?”
“大人,要是惊动了教皇陛下,问起缘由来,您又要怎么回答呢?不过是猪r_ou_罢了,让他们拿去倒掉就好,何必动怒呢?如今那个低贱的猪倌绝不能拿您怎么样了。”
不知道是哪个词说到了阿利多西的心坎里,他的面色缓了缓:“哼,那个婊`子生养的下贱`货,他还想拿我怎么样?我没有让陛下赐死他已经是对他仁慈了。”
侍从谄笑道:“是这个道理,您如今已获得了陛下的绝对宠爱,他的命运当然随您玩弄。”
阿利多西的眼神变得恶毒狠辣,像是恨不能吞r_ou_喝血:“我不会让他死的,我要让他生不如死,要让他知道他和猪没有区别,一样低下,一样恶心,一样只能任人宰割!”
侍从十分好奇,这位权倾朝野的枢机主教到底为什么如此憎恨一个低等的猪倌?但他识相地没有多问,恭维道:“正如您要求的,陛下已经加重了他的劳役,而且不允许他白天出来见人,只有太阳落山了之后才能进城。如今他不能再兴风作浪了。您瞧陛下多么信任您啊!”
“噢?真是这样吗?是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不久前,是教皇亲口下令的。”
狡诈邪恶的笑容出现在阿利多西的嘴角边:“真是个好消息。来,你听我的,派些人给他点苦头吃,迫使他白天下山,注意别下手太重,只要他下山就是不尊敬陛下旨意的罪证,到时候给他一个不敬上位的罪名,最好能够打断他一条腿!”
侍从应诺:“不用您说,我已经安排妥当了,您放心,他逃不出我们的手掌心。”
此时,在雅尼库伦山的深林中,牧猪人躲掉了两次跟踪,体力消耗得有点厉害。但他不敢稍作休息,拍马一路向山顶奔跑。
不远处,一队黑衣骑士悄然地隐没在树林的y-in影间。猪倌咬牙驱马加快速度,只听风声呼啸,一支羽箭从他左肩擦身而过,携着凌厉的尾风刮得他的脸上生疼。猪倌抽出佩剑,俯身躲过暗s_h_è ,突然调转马头向着暗杀者们迎击而上!两方交兵,呛呛的击剑声激荡山林。猪倌碍于体力有限也不硬拼,挥剑果断砍向马腿,那马惨叫一声双腿跪下,将骑士掀翻在地上。猪倌反手将剑刺入骑士的后劲,鲜血哗地喷s_h_è 出来,溅了他一脸。他尝到血液的猩甜,高喝:“来啊!杀了我!你们也不会有机会活着,教皇不会留人作为把柄的。你们可要想好了!”
黑衣骑士果然行动一顿。猪倌见有隙可乘,趁机发动手里机关,啪啪两支毒箭正中刺客喉咙!刺客发出徒然地嘶叫,摔马倒地。猪倌喘了一口气,又挡掉一支羽箭,但他没有盾牌,防不住密集的攻击,从后方飞来一支箭猛地钉入他的肩骨,钝痛从骨缝里传出来,四肢顿时都疼得发麻。猪倌低吼着将箭拔出来,吐出一口血沫,挥剑将两个刺客斩杀在马上。
马蹄溅起的尘土扑鼻而来,裹挟着焦灼浓烈的血腥味,呛得人喘不过气。猪倌担心时间再拖延下去他只有命丧荒野的下场,他在危急中想出一个奇巧的主意,以剑划地,挑起浓密的沙瘴,顿时,尘风里传来了受惊无措的马鸣声。他用披风遮着口鼻,夹马冲刺,剑尖寒光挑破尘风直c-h-a进刺客的胸膛!此起彼伏的痛叫伴随着慌乱的马蹄声乱成一团。
猪倌趁势而上,这些黑衣骑士们本来就没有要杀他,于是趁着慌乱纷纷遁逃散去。猪倌追到山脚,不敢再进一步,只能目送他们消失。他稍微松了一口气,缓下步伐查看自己的伤口。箭钉刺入的地方避开了重点部位,不算太严重,其余也只是细小的外伤,但在逐渐转冷的天气里,伤口恐怕不太好愈合。
回到居住的木屋边,猪倌到井边打水清洗伤口,只听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靠近。
“嘿!约拿先生!是我!”少年挥舞着双手蹦蹦跳跳走上来:“哎呀你这个地方好难找,那天下山我也没来得及记清楚路,找了半天才找到。你还好吗?”
猪倌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头,将受伤的肩膀转过去用披风盖住。
杜乔显得很开心,见他打水于是搭了把手:“我来帮你呀。”
猪倌挥开他的手将桶拎起来,却不经意扯到了伤口,发出轻微的抽气声。杜乔这才注意到他动作僵硬奇怪,他绕到猪倌身边,敏锐地捕捉到了血的味道:“你刚刚杀猪了吗?血味这么浓,哎呀你肩膀上都是血,披风都破了……你受伤了!我给你看看,这么多血很危险的。”他强硬地拉住猪倌的披风,掀开查看伤口。猪倌低吼一声想将他推开:“离我远点!”
杜乔毫不在意:“好啦好啦,你一见到我就说这句话,能不能换一句新的?离我远点、别碰我,你又不是女孩子……啊!”
还未说完,猪倌猛地揪起他的领子将他凭空拎了起来!兜帽下面散发着警惕的气息,像野生动物嗅到了闯入者的味道。杜乔本来以为他们算是朋友了,没想到突然又被当成敌人,心里未免有点难过,但他克服了畏惧瞪大圆碌碌的眼睛直视那顶兜帽。
“看什么看?只有你会瞪别人,不允许别人瞪你是吧?”少年没好气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