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青 作者:江亭【完结】(42)

2019-06-25  作者|标签:江亭 甜文 现代架空 强强 欢喜冤家

  诺尔谨慎地收敛表情,说:“你想知道阿利多西的事情吗?倒不是第一次有人来打听他的事了,不过我不会告诉你的。即使你杀了我、或者举报我我也不会说的。”

  约拿并没有马上答话,过了一会儿,他笑了:“其实我只要知道他来过这里、你的名字、你们俩之间有关系就足够了。不过你刚刚的话倒是很有价值,他虐待你,你却用生命来维护他,为什么?你有什么把柄在他手上吗?还是说你和他之间有其他的交易?”

  然而诺尔软硬不吃:“我说了我什么都不会说。”

  两人对峙片刻,约拿在房间里搜寻了一圈,在衣箱里发现了一条绣着阿利多西姓名的手帕,他将手帕揣进怀里,再没有发现其他有价值的东西。这真的只是个贫苦的娈宠,甚至连点像样的饰品都找不到。不过一条手帕已经足够,约拿不再留恋,快速地脱手离开。剩下诺尔被绑在床上,眼睁睁气急败坏地对着他的背影大喊——

  “你把我放开!你别走呀,你先把我放开呀!”

第33章 天不遂人愿

  梵蒂冈,观景殿。

  教皇尤利乌斯二世查验了藏书室的工程进度后,决定去西斯廷礼拜堂看看。他屏退仆人和侍卫,一个人迈进安静的礼拜堂。十字架下点着一排蜡烛,教皇站在蜡烛前,伸手将最左边的烛火徒手碾灭。火心的温度滚烫,然而尤利乌斯面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仿佛只是扶开了一把灰尘,当他把手拿开,主教走到他面前恭敬地行礼。

  主教猜不出尤利乌斯这时候的心情,他听说尤利乌斯这几天心情还不错,打了胜仗,路易十二也安分了不少,就连野心勃勃的费拉拉公爵也投递了恭贺函,照道理来说教皇应当没有什么烦心事了。但主教发现尤利乌斯仍面带忧郁,究竟是什么让教皇烦心呢?

  “好像很久没有看到那个孩子了。”尤利乌斯说。

  “恕我多嘴,您说的是哪个孩子?”主教问。

  “你不认识,一个顽劣的小畜生,总是不知好歹惹人生气,哼。”

  “无论是多么顽劣的孩子,内心总有善良可爱的一面。”

  “但有人告诉我,他是个不祥的孩子。”

  “您相信了吗?”

  “我不得不为这个国家和臣民考虑。”

  说完尤利乌斯抬头看看礼拜堂的天顶。天顶与两侧墙壁曾经由s-hi壁画大师皮耶马提奥绘制,但是年代已久,壁画严重受损,墙体的部分表面已经剥落脱离,露出大片大片灰色墙体,远看上去像扩散的霉菌。作为教皇的个人礼拜堂,这里未免太简陋寒酸了点。

  尤利乌斯露出厌恶的神情,烦躁道:“不是让米开朗琪罗来收拾收拾这里吗?,他那尊铜像1也弄完了,还在磨蹭什么?去,去把阿利多西叫过来,问问怎么回事?”

  主教领命退了下去,只剩下老教皇一人在礼拜堂里。极度的安静使老教皇心情不安,他本来闭着眼睛养神,还没来得及放松神经,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

  “陛下,阿利多西大人恐怕来不了了。”主教支支吾吾地说道:“有人……有人在圣安杰洛桥的桥头张贴了一幅粉笔画,涉及了阿利多西大人,恐怕您也需要听听这件事。”

  教皇不耐地睁开眼睛:“什么粉笔画?又出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事?”

  秋末时节,从罗马流传出了一个丑闻——

  教皇的财务官、帕维亚的枢机主教佛朗西斯科·阿利多西大人虐待娈宠、流连妓馆,有辱梵蒂冈和教皇的颜面。这个被阿利多西虐待的男人名叫诺尔,他的背部因为长期受虐伤痕累累,有画家将他的背影画了下来,贴在了圣安杰洛桥的桥头,还付上一条刺有阿利多西名字的手绢作为证据,引起了轰动。这幅画笔调香艳美丽,“诺尔”半露着脸侧躺在床上,五官姣好,体态柔软,除了胸`部平坦,他的姿色丝毫不逊于任何女人。

  娈宠这个职业本来很神秘,只有极少数爱好者知道,大部分普通人听都没有听说过,更不愿意相信这样的人真实存在。在教规森严的生活中,不守贞洁的女人会被送上火架,娈宠无疑是邪恶犯罪的,说他们和黑巫师同样可怕也可以。没想到竟然有人将这样露骨 y- ín 邪的画张贴出来,直指枢机主教与娈宠有染,一时间城中犹如烧开的水沸腾起来。

  这个消息原本是传不到教皇的耳朵里的,因为粉笔画并没有张贴多久,在第二天下午就被撕了下来。幸运的阿利多西比教皇早一步知道这件事,他在城中的眼线众多,有人第一时间就向他报告了消息。粉笔画和手绢当即被销毁,但此时已经无法阻止流言蜚语了,可以想象阿利多西在得知事情后生气扭曲的脸,他担心教皇真的会知道这件事,想先下手为强,将诺尔杀之,于是派人去酒馆抓捕。

  然而急躁冲动害惨了他,去酒馆抓人不仅落实了他和妓馆有染的事实,而且还坏了其他权贵的事情。要知道,酒馆不仅仅是他一人享乐的地方,有的神职人员、贵族、军队高层也会喜欢在那样的场合密会议事。阿利多西派遣的骑士一到,立即将酒馆闹了个人仰马翻,无意中惊扰了另外一位当时在酒馆里与人议事的枢机主教,两方人险些吵起来。

  酒馆老板也吓得三魂去了六魄,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得罪了这位阿利多西大人,连忙向平时交好的大人物请求援手,那位被惊扰的枢机主教于是悄然将事情引到了教皇那里,这才让尤利乌斯知道了这件丑闻。阿利多西本来想将事情掩盖过去,反被人倒打一耙,也算是弄巧成拙。

  据说教皇刚刚听说了这件新闻,在西斯廷礼拜堂里哈哈大笑起来。

  主教被教皇奇怪的反应吓坏了,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应对:“陛下……您……”

  尤利乌斯畅快地笑完,整理整理额前的头发,愉悦地说:“没事没事,好久没有听到这种花边新闻啦,一天一天全都是什么税务、城防、教义……无聊的要命。”

  主教大气不敢松:“虽然是花边新闻,可还是关系到梵蒂冈的颜面呀,这样的事情在民间扩大了,主的尊严就会遭受损失,就等于您的颜面损失啊。”

  尤利乌斯摆摆手:“什么颜面啊,你看看梵蒂冈现在这个破烂样子还有什么颜面吗?我刚刚坐到这个位置上的时候,观景花园里全都是破石头,整个别墅挪不出一间像样的宴会厅,一下雨就淹水,我这个教皇被困在别墅二楼三天!三天了连自己的房间都出不去,还有比这个更有失颜面的吗?不过就是个娈宠罢了,你们这些人我还不知道嘛,专挑刺激的游戏玩。”

  主教心惊胆颤地摇头:“陛下,您怎么能这么说,这真的是……真的是冤枉啊……”

  尤利乌斯说:“行吧,该做的样子还是要做,这帮家伙也真是的,没一个省心的,又不是二三十岁的年轻人了,偷腥连嘴巴都擦不干净。去把阿利多西叫来,就说今天晚上我请他吃饭!”

  第二天,教皇尤利乌斯二世下旨,暂停弗朗西斯科·阿利多西圣朱斯托修道院主教一职、暂停御用财务官一职,责令其在帕维亚反省忏悔三个月,不允许踏出居所一步。平民广场酒馆被封,酒馆老板判处绞刑,其余涉案人员均由裁判团裁决。

  “凭什么这样?”杜乔愤愤不平地说:“陛下是不是对阿利多西有什么顾忌?这和没有处罚有什么区别?只是停职反省,连撤职都说不上,就是说只要他反省好了还能继续作威作福?酒馆老板和那些男孩子做错了什么?如果不是到了山穷水尽的一步谁想出卖自己来过活?神职人员犯了错却要他们来承担责任,真的按照教规来判处,这些主教没有一个能活下来。”

  约拿握着他的手,示意他冷静一点:“好了,乖。”

  杜乔生气地瞪着眼睛,不甘不愿地捏着拳头:“是我错了,反倒连累了酒馆。我以为只要事情闹大了陛下不能这么随意袒护阿利多西,是我太天真了。”

  “不是你的错,你不是尤利乌斯,也没有在梵蒂冈生活过。”约拿亲吻他的脸颊:“梵蒂冈的腐败不是你能想象的,尤利乌斯自己就是通过贿选上位的,他上位后,为了充盈梵蒂冈的财库,放开了减罪制度,只要监狱里的犯人亲属愿意花钱,这个犯人就可以减罪,后来更直接增加了买官政策,神职人员的职位都可以花钱得来,根本不用念什么狗屁经书。虽然这里面的钱后来很大一部分用于罗马城的修缮和军费,但是他自己肯定也享受了不少。”

  “我不懂政治,我以为教皇哪怕做做样子也不该是这样。”

  “他自己都私生子一大堆,何况是身边的主教狎玩娈宠?你放心,虽然酒馆的老板被抓了,但是他手下那些男孩子也不都是笨蛋,听到风声肯定早有人跑了,没有一网打尽。那个叫诺尔的聪明机灵,粉笔画张贴出来之前我已经提醒他了,他现在应该不在罗马。”

  杜乔叹息:“那就好,难道就没有办法和阿利多西抗衡了吗?”

  约拿望向车窗外,喃喃自语:“暂时不要再闹事了,如果被查出来可能会连累芭妮。以后会有机会的,只要我们耐心等待。”

  马车经过繁荣热闹的卡拉卡拉浴场驶向贫民窟。街上清冷安静,人烟稀少。最近罗马城内加强了巡逻和查封,尤其是对于酒馆、旅店和贫民窟对外租住的房间、公寓,这些地方比较容易滋生声色犬马,出了阿利多西这件事,教皇顺利地有了借口,以维护教规尊严的名义开始进行清扫。然而这场行动实际波及到的是城中生活最艰苦、最拮据、最走投无路的贫民,他们没有任何支持,抵抗风险的能力很小,一旦被抓只能走上绞刑架的路。反倒是像芭妮夫人这样有权贵支持的高级交际花,没有受到任何影响,甚至百花公寓前门的装饰画都没有拆除,大大方方地摆在那儿供人谈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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