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玩笑,它们还没睡好呢。
鞠婧祎正是在这吵闹声中安然醒来,她起身,借着微弱的烛光,看见隔壁床上赵嘉敏还在昏睡中,便悄悄拿了水壶出去打水。
军营附近就有一条小河,鞠婧祎随手扎了个高高的马尾,清晨冷风阵阵,吹得披风不停摆动。之前图省事,没有系紧带子,害得她不得不伸出另一只手抓紧领子。经过练兵场,她瞄了眼,似乎是在练习- she -箭。
这么一看,她手有些痒痒。
平日里很少有- she -箭的机会,一是藏剑峰没什么练习的场地,二是雁荡山的动物灵x_ing十足,即便是经验丰富的猎户,都少有在此得手的机会。
不过也只能是想想。
站在河边,鞠婧祎找了块平缓的驳岸,正准备矮身将水壶装满,就听得呼呼作响的风声中夹杂着不一样的声音。
“小心啊!”
不远处的练兵场传来呼声,隐隐夹杂着或多或少等着看好戏的味道。
并未改变姿势,收回水壶,鞠婧祎迅速松开披风,甩进了河中。手腕一抖,沾了水的披风顺势而起,精准地裹挟住一道冷光。她动作太快,不少人都未看清,但那扬起的发尾俨然昭示着刚刚有什么发生。
而之前还吵吵嚷嚷的练兵场,此刻鸦雀无声。
少女神色淡淡,卷起袖子,将s-hi漉漉的披风抖了抖,听得箭矢‘咣当’一声掉落在地,才搭在瘦弱的手臂上,灌满水壶。所有人都在盯着她的动作,见她越走越近,最前面的几人,竟一时有了退缩的触感。
但她,又越走越远。
所有人一怔,她不过就是原路返回,连个眼神,都没有给他们。
许久,都未有人说话。
差得远
“这群小王八犊子!”刚出帅帐就看到这幕,裴清被气的直跳脚,“一个小姑娘,大白天的当这么多人的面欺负,他们还要不要脸皮了!”
不过他也能理解这群热血上头的士兵,在大家心里,齐良甫简直就是高高在上的神祗。无论是谁对着大帅不恭敬,他们都会看不起甚至是想要把对方揍一顿。估摸着是哪个傻瓜被怂恿,想吓唬吓唬鞠婧祎。
只是谁也没想到,这小姑娘还挺厉害,轻轻松松就化解了。
身后出来的是陈石,看着这一幕,他只觉得自己的屁股又开始疼了。昨晚上他兢兢战战去领了十军棍,又特地敷上灵药,这才能勉强走动不被人看出。好不容易挨到晨会结束,而此刻,他只想找机会逃跑。
“怎么了?”
晚了,齐良甫已经察觉演兵场上的异样。
陈石哭丧着脸,小心翼翼解释,“就是他们,失手。”总不能大家都去领军棍吧。
齐良甫目力极佳,远远看到河边的箭矢,眸光深了几许。
“既然这么有精神,不如中午训练多跑十圈好了。”
裴清抬头看了眼刚刚跳出天际线那红彤彤的大太阳,替操练场上已然懵圈的人们同情了番,摇头跟着齐良甫离开。
冷风借被掀开的帘脚卷了进来,鞠婧祎窝好门帘才放下水壶,发现赵嘉敏揉着眼睛起身,茫然问道,“外面怎么突然吵吵嚷嚷的。”
“没什么。”鞠婧祎将水壶放在炉上,支起架子,想要利用炉火烘干披风,“要是困就继续睡一会。”
“怎么出去一趟披风都s-hi了。”
“不小心沾s-hi了一角,我就顺手给洗了。”
回答的这么顺溜,赵嘉敏也不好细问,起身穿上外衣。
“郡主。”外面有个声音响起,“大帅请您过去用早餐。”说着,还特意补充了句,“大帅说,早餐准备了两份。”
赵嘉敏微微一笑,“知道了。”
用干净的皂角和温水洗了脸,她转身看向正在整理披风的鞠婧祎,有几句话哽在心头,此刻却有点说不出来。
她想说的不多,只想问问鞠婧祎心里是如何看她的。
把她看做郡主,还是,一个朋友。
“走吧。”
确认披风一时半会没法干,鞠婧祎有些可惜,但又担心浪费时间,只好催着赵嘉敏起身,自然没有注意到赵嘉敏失落的神色。
算了,下次再问吧。
南疆雨水多,又很少降温,无论什么植株长在这都能大上一号。军营驻扎在城外,四周一片郁郁葱葱,正成了天然的屏障,但蚊虫也多了不少。听裴清说,伙房那里有驱赶蚊虫的药Cao。晌午饭后,鞠婧祎干脆亲自去逛一圈,顺便观察下环境。
跟着早上引路的士兵一路走去,鞠婧祎总觉得有股无法言说的怨念围绕在自己四周,但是左右看看,好像也没什么人在盯自己。
“怎么了?”
年轻的士兵回头,露出一口白牙,灿烂的笑容怎么看都让人难以抗拒。
“啊,没什么。”
鞠婧祎不知道该怎么说,毕竟,这种感觉上的事情,好像也没法解释清楚。
对方却发现了什么,面露赧然,低声解释道,“今天早上,他们对姑娘不尊重,所以大帅罚他们跑圈。”
鞠婧祎一愣,这才想起来早上的事情,倒也不好说什么。
“姑娘在外面等一等,伙房里不干净,我进去就好了。”
“那好吧。”
自己不知道东西放在哪,进去可能会给对方添麻烦。鞠婧祎便点点头,乖乖站在旁边的树荫下等待。
吹着午后凉爽的风,眼前一片生机盎然的绿意,配着练兵场上整齐的刀枪声响,却是从未有过的体验。比起瞿家堡里暗流涌动的气氛,实在是轻松不少。
轻微的脚步声在身后停住,鞠婧祎下意识转身,吓了一跳。
居然是齐良甫,他卸下轻甲,此时穿着一身便衣,一眼看去,还真以为是哪家书呆子读傻了钻军营里来。
“王爷。”
只一瞬,鞠婧祎便恢复平静,随便一拱手。
“来拿驱蚊Cao?”
“是啊。”
“那信,是你写的吧。”
鞠婧祎眨了眨眼,“王爷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
“我知道他有个师妹,但是一直弄不清楚是谁。不过昨日一见,真是让人。”齐良甫顿了下,似乎在想该用什么词语,干脆忽略,“你说话的腔调,和他真是一模一样。”
“你认识我师兄?”这下鞠婧祎是真的诧异,“可我从来没听他说过。”
齐良甫嘴角的笑容越发明显,看的鞠婧祎心里不是滋味。
一个和你一起长大的人,却有人比你更了解他,知道你不知道他的另一面。
“你模仿的确实很像,可惜,我知道他原本希望我做什么。”齐良甫笑容淡了些,“这里是我的地盘,有问题,我自己会解决。”
“是吗?”鞠婧祎反问道,“如果我不给你提示,估计你没发现吧。”
齐良甫面色平静,眼里渐渐划出一圈波澜,“这不服输的模样,和他真是一模一样。”
“你再这样,我会误会你喜欢我师兄。”
听到这话,迎面青年清俊的眉眼抽了下,“小姑娘,没事多练练武功,别看那些杂七杂八的话本。”
望着踌躇站在原地不敢上前的年轻士兵,鞠婧祎干脆利落地朝齐良甫摆了摆手,“这就不劳您老人家操心了,先走一步。”
“你就不想知道,你师兄的真实身份吗?”
鞠婧祎迈开的那一步缓缓收了回去,“想啊。不过,也要他愿意说才行。”
“既然如此,那我也就不多说了。”齐良甫道,“这几天安心呆在这不要乱跑,等收到他的消息,我会派人送你们回去。”
“你,是因为师兄,才不计较的吗?”
“嗯?”
鞠婧祎又重复了一遍,“我说,你是因为师兄,才愿意对我以礼相待?”
她装作不在意的模样,她以为自己不会在意,但是现在才发觉,她在意的很。
“是啊。”
齐良甫目光下移,瞥见她微颤的手指,突然轻笑,“骗你的。”
“啊?”
“我还没有那么卑鄙,对着一个小姑娘耍威风。昨天不过是发现信被伪造,想震震你们俩个。”镇南王的眼里带着促狭,“不过你说的也对,尊重,要看值不值得。”
说罢,他收敛笑意,神色变得严肃,“也希望,你值得我的尊重。”
待镇南王走远,鞠婧祎还有些愣怔,直到等在一旁的小士兵没了耐心上前提醒她,她才反应过来。
忍不住再次望向镇南王的背影,鞠婧祎低低叹了口气。
她还差得远啊。
无论是之前的目标,还是现在的目标,都差的太远了。
还有赵嘉敏。
她还想要堂堂正正站在她的身边,不让她再面对那些难堪和轻蔑,这都是她的目标,她的期望。
头顶的太阳悄悄移了位置,温柔的阳光倾泻而下,落满她大半个身子。鞠婧祎转身,一脚踩碎地面y-in暗的黑影,没有一分犹疑,从容镇静地朝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