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她们转过了又一个弯。
那黑暗突然浓郁,如无形之墙,瞬间横在眼前,青辰所发出的光亮,竟是在她们转身的那个瞬间,被前方无形的墙反弹了回来。几乎是在同时,沐辰亦、陆雪琪的身子顿住,随即向后快捷无比的飘了出去。
“轰隆!”
一声闷响,适才他们所立身之地,炸开了两个大洞,破碎的石块胡乱飞- she -,打在周围石壁上崩崩作响。
青辰、天琊豁然发出强胜的光芒,借助着这光影,沐辰亦与陆雪琪都看的清楚了,原来守卫在此处的,竟是一只极大的黑色蝙蝠,通体漆黑,只有两只眼睛呈现血红颜色。刚才想必是巨大的身躯和蝠翼挡住了眼睛,才一时无法看清这妖物的真身,不过只怕这等妖物平时的攻击便是如此,在黑暗中突然袭击,的确令人容易惊惶失措,不知如何对付。
沐辰亦没管,只是拉着陆雪琪淡淡的对着身后的人说:“留下两人解决,其余人跟着我们先走”
镇魔古洞深处,在这片寂静之中,突然,饕餮似被什么惊动,猛然从自己双爪之间抬起头来,巨大的铜铃巨眼瞪向远方出口方向,口中发出刺耳的咆哮声,带着一丝不安。
兽神慢慢睁开了眼睛,微微皱眉,而黑暗里,似乎有个女子“咦”了一声。
而接下来一路上,众人都是分开对付那些妖兽,直到只剩下陆雪琪、沐辰亦两人。
两人来到了真正的深处竟然是没遇到什么,而是缓缓的进入那个尽头的洞中。
y-in暗中可以看见身上是鲜艳的,丝绸衣裳的兽神!
他在火焰与黑暗的y-in影之间坐在地面,斜靠在一处平台的石壁上,火焰闪动,照得他的脸忽明忽暗,看去依旧带着一丝说不出怪异的妖艳感觉,只是与原先刚刚复生时不一样的是,他的脸色极其惨白,说是面如死灰也不为过。
火光之下,与他紧紧靠在一起、偎依在他身旁的,便是那只形容古怪狰狞的恶兽饕餮。此刻饕餮巨目圆睁,微微咧嘴,露出可怕的獠牙,口中似不断喘气,恶狠狠地透过面前那个火盆的火光,盯着远处进来的两人。
兽神面色虽然不好看,但神情却十分平静,甚至嘴角边还挂着淡淡的笑容,道:“没想到你那么快就来了”
沐辰亦带着陆雪琪随意的走到兽神面前坐下,瞥了瞥兽神旁边的女子,淡淡的说:“我看过姐姐了”
“哦!”兽神淡淡的应了一声。
“你该说说你和姐姐的故事了,死之前还有人知道你还会爱人”
沐辰亦看了看兽神,摇了摇头,找陆雪琪要了帕子,把兽神的伤口包起了,只是兽神身边的红衣女子突然惊讶道:“你……你竟然变成人了! ”
兽神没有说话,只是微笑,那样沉默的笑容,没有人知道,究竟是苦笑,还是欣慰的笑。
“难怪,我心里一直都在奇怪着,你本是禀天地戾气所生,本当是不死不灭之所在,怎的会在青云山头诛仙剑下,受此大创。原来你竟是不知什么时候,变作了你向来讨厌的人了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那女子不知道是觉得太过荒诞,又或是难以自制,竟是笑了出来。
兽神的目光,凝视着自己手腕上那个手帕映出的鲜血,眼中闪烁的却是难以言语的复杂情感,似欢喜,似悲伤。
“我从来都没有,讨厌过人啊……”他疲倦的微笑着,“我能到这世间,有我神志明识,不也是人之所为么?”
那女子一怔,道:“你说什么?”
兽神缓缓抬头,望向那火盆中燃烧的火焰,他的声音,在这黑暗与光明交替闪烁的地方,彷佛又回到了过往悠悠的岁月里。
“我第一次有意识的时候,见到的就是她们了,那个时候我甚至还未有身体,只是在恍惚之间,那个女子彷佛注视着我,而她旁边还有一个女子也在盯着我。只是随着时间流逝,我渐渐成形,终于也知道了原来她们是人类,是巫族那一代的巫女,名字叫做玲珑,而她旁边的小女孩是她的妹妹,玲珑喜欢叫她辰,我认为她是世上最幸福的人,因为有玲珑爱她”
饕餮在兽神的身旁,低低吼叫了一声。
兽神伸过手去,在它的头上抚摸了两下,饕餮安静了下来。那个女子一点声音都没有,似乎知道某个尘封在过往岁月中无数时光的秘密,就要为之揭开,而沐辰亦两人也是静静的听着。
兽神的眼光中,温柔慢慢占据了全部位置,他的眼光,也望向那遥远的黑暗深处,洞x_u_e的远方,那里,或许也有个曾经的灵魂,在静静聆听。
“是玲珑以巫法秘术,收化南疆这里的天地戾气,并从中提炼精华,造出我来的”
兽神淡淡的说着,这个曾经迷惑千万年的秘密,从没有人知道他的来历,“那些巫族所谓的英雄,跟随着玲珑一定要将我置于死地,如果知道了我竟是他们所尊敬的娘娘亲手创造出来的话,真不知道他们会是什么心情啊!”
他微微的笑着,过往的那些杀戮与戾气,似乎从来也不曾存在过他的身上,此刻他所有的,不过是一份回忆而已了。
“我曾经问过玲珑很多次,为何要造我出来,可是她从来都不肯说。但是我后来终于明白了,其实她不过也是为了两个字而已”
那女子忍不住追问道:“什么?”
兽神淡淡道:“长生!”
那女子声音微讶道:“长生?”
兽神点了点头,道:“不错,你也觉得可笑吧?可是当日,她就是为了这个目的的,当时的玲珑,巫法造诣已经是远远超过古人,放眼天下,几乎更无敌手,而巫族之中,所有人更是对她敬畏如神,她无聊之余,所为之事,便是给自己找另一个目标了,这听起来倒和如今中土那些修道中人差不多,可是长生之谜,本是天道,她虽然乃是绝世聪慧的女子,却始终参不破,终于有一天,她想到了非人的法子。”
“非人……”
“人之所寿,皆有所限,纵然修道有成,也不过多活个几百年罢了。但非人之物,却往往x_ing命更加悠久,而天地造化、y-in阳戾气等等,更是天地开辟以来,恒久不灭者。她既然想到这里,便悉心钻研,终于是被她于那本无生机之中,生生造出了一个我来。”
“她当真是了不起……”那个女子幽幽地道。
“嘿嘿。”兽神淡淡笑了笑,道:“是啊!她当真是个了不起的女子,从我来到这世上,第一眼醒来,便看到的是她了。然后不知过了多少的岁月里,我的世界里除了她最疼爱的妹妹,就只有她一个人了,慢慢的,我开始成形,而因为我本体乃是禀天地戾气所生的,既然有了神识,自然便开始吸收周围戾气,渐渐强大起来。”
“只是,她却似乎有些不安了,看着我的眼神,渐渐不再那般亲切,当我的力量终于开始可以和她勉强相抗衡的时候,从那一天开始之后,她便再也没有对我笑过,也不再让她的妹妹与我接触”
“我那时很疑惑,不知道到底为了什么,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力量增长的如此之快,可是对我来说,力量又有什么意义呢!我只是想和她……想和她在一起,想出去而已”
“你可以告诉她,她不就知道了吗?”陆雪琪此时忍不住问了出声,声音中也没冰冷。
“我说了,说了很多次,现在想起来,大概和孩子向着母亲撒娇差不多吧!”兽神嘴角露出淡淡的笑意,可是又消失了,“但是,她从来也没有相信过!”
陆雪琪沉默了,许久没有说话,兽神也沉默了,彷佛沉浸在回忆中,众人都没有说话打破这份异常的平静。
火焰,还在火盆中燃烧着,在半空中轻轻抖动,似乎也在喘息。
时光在这黑暗的地方彷佛停下了脚步,侧耳,倾听!
过往的岁月是凝固了记忆的冰,一点一滴的融化,然后慢慢的消失。
谁能挽回呢?
是你还是我?还是我们其实都是,光y-in中喘息奔跑的人儿,却终究追不过时光,渐渐老去,消失在那片y-in影之中……
“终于,有那么一天,我不再想一直待在只有她的那个屋子里,我想起她妹妹曾经告诉我外面是怎么样的,我很好奇,所以我想出去看看,那天,她离开了许久也不曾回来,我破解了她下的禁制,打开了她的屋子的门,走了出来。”
“有很多、很多、很多的人……可是每一个人看到我,都是惊恐大叫,畏惧逃命,而她的妹妹一直在施法企图把我赶回去,不知怎么,我那个时候开始十分惊慌,随即恼怒,最后,我觉得心中有股戾气直冲上来,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十几个闻风而来的战士开始向我扑杀,我一边招架一边后退,我不想和他们动手,我很后悔,我只想和我的玲珑在一起,我只是想出来看一眼而已的……”
“我拼命的说,拚命的解释,可是没有人听,直到我错手杀了第一个人,并且把她年少却修为不低的妹妹打伤……”
良久的沉默。
“那个年轻的战士倒垂在我的手中,慢慢垂下了头,身体里流出了鲜红的血。我呆住了,其他人也呆住了,然后他们更加凶猛的冲来,在他们的喝骂声中,我分明听到远处还有哭喊声,是那个战士的亲人在哭泣吧!我不知道,但是从我第一眼看到鲜血的时候开始,我的身体已经发生了变化了,那种杀戮一般的欲望就像疯了一样缠绕着我,我不想杀人,可是我控制不了,于是我动手了,我杀人了,她的妹妹却不顾一切都要阻止我,我那时不受控制,竟然想把那个小家伙也杀了,但终究没杀成,那个小家伙被众人保护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