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梅山庄也是清净了许多。
但显然有人却是冲着这清醒而来。
蒙面黑衣,身法矫健,似已融入周遭之中的黑衣人,没有惊动万梅山庄护卫,悄声无息的摸到了西门吹雪居住的院落,黑衣人脚才触及屋顶,一抹剑芒闪过,黑衣人立在长廊屋脊上,他盯着那本要站着的位置上,眉峰一挑,眼底有些欣慰,银辉披在黑衣人身上,似入鞘宝剑正欲挣脱束缚。
黑衣人并不想惊动任何人,即便他的目标是午夜沉睡之中的人,他来也只是想要确定消息的真实x_ing而已,绝非为了其他。
不过显然西门吹雪即使睡着了,他的警惕x_ing也非常好,黑衣人刚进入万梅山庄,西门吹雪便有所察觉,只是他到底是来自那个和平的世代,他也只当做了梦处理。
当黑衣人旁若无人的来到西门吹雪的院落,本能大于理智,尚未清醒的男人,直接取过放在枕边的乌剑,直接越窗而出,提剑挥向来人。
黑衣人自非普通人,这一剑虽猛,他却极为轻松躲了过去,眼角含笑看着穿着里衣的男人,脚一动,身形便消失在原地,剑芒冷澈,劈开银帘,气临泰山,凛然森寒。
夜风尚凉,自暖和的被窝站立屋顶吹凉风,西门吹雪微不可察的打了个寒颤,本来迷茫的脑子瞬间清醒过来,银钩,黑衣人,他很快就清楚了现在的处境,还未等西门吹雪彻底摸清,黑衣人已经近在眼前了。
身体自发动了起来,侧身提剑将那刺来的剑挡住拨开,脚后撤一步,身体微倾,神情冷淡,迎了上去,黑衣人所擅长的并非是剑,西门吹雪虽弱于黑衣人,却只能勉强与之博上二十来招。
黑衣人一个横扫,退至屋脊上,西门吹雪气喘退出数丈才站稳,黑衣人收剑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剑法倒是精深了些,很好!”
西门吹雪咽下喘声,垂下眼眸,平复心跳,他倒是不怕黑衣人偷袭,他大抵猜出了来者何人了,他抬起头,语气平淡:“比之你,尚浅。”
黑衣人哈哈大笑,来时心中郁气顿消,却也少不得郁闷:“你既醒来,有何故寄声音讯,害得我担心许久,莫非我比不得那陆小凤?”
西门吹雪并不愿多说什么,跳下屋顶:“李伯怕早是告知,又何必我多此一举?”
黑衣人愣然,沉默片刻,见西门吹雪进屋正要关门,只得开口:“你现今已近而立,何时寻个媳妇?”
西门吹雪手一顿,神色有些不自然,幸好屋内尚未点灯,也好遮掩了几分:“不急,若缘到,自会通知于你。”
语罢关门。
黑衣人只叹息一声,如同来时,悄声无息离去。
黑衣人的到来在太阳自山头越出之时,在从睡眠之中清醒的西门吹雪并未放在心上,日子照常并无特别变化。
说不出是否是拥有另一份记忆的缘故,西门吹雪对于这样平淡偏显枯燥的日子颇有些乐见其成,他原本的x_ing子便是不爱走动,如此很好。
清闲窝于山庄之内,祸却从天而降,此时已至蒲月。
李管家掌管万梅山庄一切事物,对于山庄产业也是了如指掌,但他却从未起过二心,且不说西门吹雪是由他带大,何况老庄主对他有再造之恩。
西门吹雪并未对产业有过多关注,只是每三月一次盘点之时,他总是借故亲自巡视产业,对此,却算不得太过于疏于管理。
今年第一次盘点因西门吹雪沉睡而由李管家代行外,离下次盘点也不过一个月了。
江南向来是文人雅客聚集之地,对于江南产业,李管家也颇有关注,江南隐秋楼老板被杀自是引起了李管家的注意,他所得消息隐秋楼老板被杀一事并不简单。
且不说,现场无任何异样让人怀疑是否是老板因何事而自行了断,只是若非隐蔽之处遗留一物,怕是干净异常,但也正是如此更添诡异。
李管家将下属由江南带来的东西收好,来到静室门口,轻敲三下。
此事还需庄主定夺。
静室颇为安静,为西门吹雪静思打坐的地方,屋内只软垫卧榻桌案分布,数幅书画悬挂墙壁,笔锋苍劲有力,力透纸背,含藏顿悟之后所思所想,剑意深藏。
西门吹雪坐在软垫上,雪白巾帕细细擦拭着出鞘锋芒毕露的长剑,发一丝不苟挽起,以玉冠固定,露出白净额头,剑眉星目,薄唇,棱角分明,俊美非常。
西门吹雪并不擅长盘这些发髻,身上衣衫也多是女婢伺候穿上,幸好女婢手巧,似知他不喜人碰触,更衣之时,他的身体并未被碰触到。
他在静室里也有许久了,他擦剑也有许久了,然而他却未产生厌烦,神情专注,似对待心爱之物般小心翼翼。
敲门声只让西门吹雪手顿了顿,眼连抬下也没,只淡淡开口:“进来。”
李管家推门而入,正好瞧见西门吹雪擦剑的样子,上前几步:“庄主,江南传来消息隐秋楼老板被杀,现场遗留一物,庄主请过目。”
李管家将包着什么东西的手绢自袖中拿出,展开手卷,露出一串造型以梅为主辅以珠串用红绳绑结起来的奇异水晶链子。
西门吹雪慢条斯理为剑身擦拭上一遍才抬起头看向李管家掌中之物,神色一变,平静的眼波也颤了颤,尚未离开剑身的食指一不小心划过剑刃,鲜血瞬间从那伤口流出。
李管家一慌,立马上前,直接将那放着链子的丝帕地上,丝毫不顾因他动作而使水晶链子掉在地上而损坏了一角:“庄主,怎的如此不小心?快些包上。”
西门吹雪因为刺痛而回神,神色也无波无澜,他没有接过丝帕包裹伤口,而是慢慢站起来,他双手交叠放在身后,并未顾忌流着血的伤口,口气极为平淡:“无碍,李伯将名单拿来。”
李管家的目光随着西门吹雪动作而转动,听到西门吹雪的话,口张了张欲言,看着男人平静的样子,最终只是低下了头:“是,庄主。”
李管家担忧而沮丧退出静室,去拿江湖上大凶大恶之人名单。
门被关上,西门吹雪走到那链子所在地蹲下,右手探出,尚且流血的手顺着指尖滴落,正好落在了那条链子上。
没有任何的所谓滴血认主环节,西门吹雪并不否认神灵的存在,在他这个穿越的例子存在,只是他又非主角,所谓空间又岂是那般好得的?遑论这里可是陆小凤的世界啊,纯正的武侠世界。
西门吹雪将水晶链子及碎片捡起来,看着掌中水晶链子神色认真专注却夹杂着丝屡迷茫疑惑。
熟悉又陌生,却极度与二十一世纪相合的风格,黑色的眼眸如万丈深渊深不见底,迷雾渐渐笼罩然后迷失,有如一眼万年之感。
西门吹雪来到这里已经有三个月了,大抵真是原主残存的记忆本能,他在这里适应的很好,换了个环境,换个身体,换个名字而产生的惶恐迷茫随着时间慢慢消失,积极融入新的世界,他从未回忆过往。
水晶链子的出现就像惊雷在西门吹雪的世界劈开裂痕,渐渐失去的记忆模糊极为不清晰,如同虚幻。
西门吹雪本来就不是个对不关自己的人或事报以关心,枯燥无聊的经历每一天每一秒,转瞬遗忘模糊记忆。
这链子对于西门吹雪来说该是极为熟悉的才对,然而在经过短短一百多天,他竟然是开始忘了这玩意,模糊的记忆对上清晰展现眼前的物件缓慢重合。
是了。
是的呢,这是她送给她的啊,随身携带四年之久,他如何会忘记呢?然而他确实忘记了。
到底是为什么呢?
西门吹雪闭上眼,相比于西门吹雪清晰的记忆相比,她的记忆就如镜花水月,一碰就碎的不真实感。
既来之……则安之……吗。
西门吹雪垂着头,右手紧紧握着那水晶链子,挥散盘踞心头迷雾,睁开眼,眼底又是冰雪万里冰冷无比。
江南一行,势在必行。
李管家递上名单,西门吹雪随意圈了个名字。
李利,杀兄夺妻夺财。
第五章
“师傅,徒儿想要下山,望师傅成全。”穿着轻灵干练的白色衣衫的少女抱拳,微低下头冷淡开口。
已经有了白发的中年男人双手负背,刚毅的眉微皱,这个徒弟的心思,他这个师傅向来猜不透,所思所行似异于人却似无:“你方历练回山,便要走,可是有事?”
少女道:“是,师傅。”
男人叹口气,转身:“也罢,你也大了,自行抉择罢。”
少女一拱手,腰下弯几许:“是。”
前往杭州,西门吹雪在路上并未花费太多时日,一入城,马车直接去往隐秋楼。
因隐秋楼主之死,隐秋楼前萧条许多,西门吹雪的马车方一停,便惹人瞩目,装潢典雅却奢华,只稍一观,便知马车主人非富即贵。
冷梅映雪帘布遮挡住一切窥探目光,既至客栈,自是为了打尖住宿,那马车主人如何不现身?
小贩依旧吆喝,行人或行走或聚于摊前端详物品,看热闹本是人之天x_ing,明面未有关注,暗中却时时盯着那马车,好一满好奇之心。
西门吹雪今次并未携婢出门,只车夫一人便可,自然也无婢撩帘,手探出挑起帘布,只引一片静默。
西门吹雪的手很美,修长白皙,骨节分明,根根如玉,方一探出,便引看客神色一变。
不似女子般柔软细腻,强大有力,只那手犹似翻掌便可覆雨,也便是心内有些想法,也只得埋藏心里深处,谁又知马车主人是何身份?该以身家为重。
西门吹雪一出马车,冰寒似侵暖日,一双狭长眸子毫无意义扫过周遭却未入眼内,衣袂抹出一片白,未闻他音,径自入隐秋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