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孤城得言,沉默下来,身为前朝遗族,身负兴复之责,他不如西门吹雪心中唯剑,刻苦专一,他要做的太多太多了。
西门吹雪起身道:“叨扰城主许久,西门吹雪该告辞了。”
叶孤城沉默跟着站了起来 :“如此,叶某不多远送。”
西门吹雪点头,转身,踏上环廊时,停下了脚步,他并未转头,道:“叶城主日后若有事可寄信往万梅山庄。”
身后无声,西门吹雪也并未在意,脚迈开步伐离开,李厉已死,一事便了,隐秋一事已明,多留也是无意。
回到住处,日头已偏西,西门吹雪简单用过膳食,沐浴过后换了身衣衫,看到随侍的女婢欲将换下衣物带走,西门吹雪喊住了她,他皱了皱眉头,有些疑惑自己为何如此动作,面对女婢恭敬地样子,西门吹雪挥了挥手,让女婢下去。
昨夜的失控,似乎有什么发生变化了。
到底是什么呢?
西门吹雪不知道,他敛了心神,执起本书,细细研读起来。
第九章
翌日,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西门吹雪正立凉亭执笔描红点翠,清池碧波,早莲三两枝,亭亭玉立,莲叶铺碧水,垂柳点湖,晕圈圈水波。
陆小凤应约离去,寻美酒红颜,风流一夜。
除腐尸,斩恶人,杭州一行,诸事皆了,但烦事却余一桩。
这烦事自是源自女子。
秋隐一事中,疑似证物的水晶链早已被西门吹雪视为己物,自不理自称其主的女人。
但纠缠不休也着实让人烦心,使人查她,尚未有论。
西门吹雪停笔,手捏白纸两侧,拿起而观,笔触锋利,似有剑意,置桌,负手绕桌立栏前,看莲,心藏诸事。
许清砚迷二次元万般姹紫嫣红,不察诸事。
西门吹雪心唯剑,不理红尘万千。
两者相似亦不同。
前尘往事恍若镜花水月,欲察,如入烟雨,朦胧不清,追忆不得。
你是谁?
我是谁?
你是西门吹雪,我是许清砚,夜凌幻又是何人?
着眼眼前,我是西门吹雪。
“庄主,孙姑娘求见。”着灰色短打之人顺廊而来,停于亭外。
西门吹雪眉宇一动,目落远楼,道句不见。
仆人应是要退,却听清音入耳。
“西门庄主现下闲暇,何故推脱不见?”来人正是那日一言不合出掌夺物的绿衣少女。
西门吹雪转身,挥袖让仆离。
绿衣少女直直而来,无婉约妙曼,行走如风,俱是英气,她入了亭,眉含霜雪,目沉冰,唇不点而朱,随意一站,居高威势未敛,不怒而威。
“早闻西门吹雪唯剑,眼不藏它物,如今一见,传言不实,那水晶坠乃我亲手之作,实在粗鄙,怎入您眼了?”绿衣少女一连几日吃了闭门羹,早怒火藏心,仆下推词听得着实不耐烦,也懒拐弯抹角,开门见山直言。
西门吹雪不变神色,目视其人,冷漠无感,不愿多说。
“怎的?您莫不是要昧下?”绿衣少女话含讽意,她瞧出西门吹雪无意多言,怒火上涌,她闭上眼,让自己冷静下来,等她睁开时,情绪缓和,柳眉微挑,双手交叠于腹,弯腰恳求:“我为刚刚所言及前日妄行致歉,只那物为我最爱之物,我以洵夜阁做保,应庄主一事,望庄主归还水晶链。”
少女求人,脊背却直,纵使心火不灭,为了它,她却愿放下尊严,只因那人。
过于熟悉,也过于陌生。
西门吹雪看着少女弯下了她挺直的背,只为他曾经的所有物,他突然明白了。
前尘皆以远去,时光无法逆转,失去的无法追回。
那熟悉却也陌生的水晶链,熟悉在于款式,陌生也在于款式,她似曾相伴四年之久,却早已遗忘,仅仅是似是而非的存在。
洵夜,寻夜。
西门吹雪哂笑,笑出了声,引少女怒而直了腰板。
“我还你。”西门吹雪的笑并未在脸上停留太久,少女也仅仅只看到了一眼,冰雪消融后,寒气俱散,如桃开满枝,暖暖春光,刹那风华,冰霜再临。
水晶链一直被西门吹雪放在身边,不曾离身。
他取下腰间绣竹荷包,将水晶链取出,递予少女,将那三字再说一遍:“我还你。”
此后,再无瓜葛。
“既为你物,还予你,我有一言,勿忘。”
为何未曾发现呢?西门吹雪看她小心翼翼捧在手上,目中藏有怀念,藏有愧疚,藏有释然。
“此物于秋隐前任掌柜身侧寻得,是为嫁祸,你自小心。”西门吹雪言罢,将荷包握在手中,双手垂落两侧,一股烦闷涌心头,无法纾解。
“多谢。”绿衣少女头未抬,口中道谢,未谢西门吹雪警告之语,满心水晶链。
西门吹雪嘴张了张,最终无言,无声叹息,离去。
曾经无话不谈,现下沧海桑田变幻,无力言语,谁过?
无人。
“啊——”绿衣少女捧着水晶链,一滴泪自眼角滑落,她轻呼。
“哭了?”
月凉如洗,树影婆娑,红盏映路,妖冶朦胧。
石桌石椅俱凉,瓷瓶藏酒,对月独酌。
目下子时,打更过三回,恰是夜深人静,西门吹雪举杯,尚无睡意。
杂事扰心,前尘粉墨登场,却模模糊糊,看不真切。
远山阁楼,箫声幽幽,似哀似怨,渺渺无踪。
箫音不绝,曲曲绵连,曲有言情,暗藏冷芒,不可为不可拒,大志压身。
杯杯入喉,若有火烧,难得畅饮,有曲伴酒,妙。
独酌,独奏,寂寥缠身。
石桌上摊了几瓶,皆已饮尽,西门吹雪不欲多扰旁人,目尚清明,自屋内取来琴,跃上旁侧楼宇,膝置绿绮,指勾弦,清音乍起。
琴清,箫幽,初时,各据一方,不可融。
曲有试探,初初便得音意。
箫者,执箫,呜呜咽咽演奏,曲风急转,锋芒尽露,如是出鞘之剑,寒芒带煞。
琴者,抚琴,珠玉清脆彼伏,潺潺流水,清雅淡泊,如是容流之海,包容万象。
箫者,剑者,琴者,剑者,故知其人。
琴箫相合,共奏曲目。
终了,罢手,西门吹雪仰头望月,月冷如昔,未有变故。
前尘事,前尘了,纵有故人,皆已化骨为尘,到底心x_ing凉薄,未入心。
劝言一句,羁绊已还,当缘线断,左右有事帮她便是,何须多扰?
他笑了笑,怀抱琴,入房放琴,解衣带,盖衾被,一夜无梦。
箫音断,一片寂冷。
孙秀青,峨眉派掌门第二个女弟子,三英四秀其一,x_ing冷高傲,资质极佳,善使剑非剑客,貌似秋月,行止如风,奇思妙想颇多,是位奇特之人。
万梅山庄情报网向来不差,西门吹雪的马车驶出杭州之时,他手上拿着薄薄一张纸,上面极为简单明了写了孙秀青其人出生至今经过。
事无巨细,尽在其内。
西门吹雪看罢,将纸叠了几叠,合掌一搓,化为齑粉,他撩起右侧小块窗帘,有风拂过,齑粉化尘,散于空中,恰如过往,追寻不得。
陆小凤是位奇人,且不论那四条眉毛,就招惹麻烦便是一等一的好。
杭州与塞北相距甚远,西门吹雪的马车刚刚跨入塞北,陆小凤带着麻烦就到了。
美人有邀不辞,温润如春,宽厚良善的花满楼不会拒绝,陆小凤更不会拒。
等待良久的陆小凤正站在马路前方,持缰的车夫低声询问:“陆公子前方拦路,可停?”
坐得板直,身未有晃动,西门吹雪手捏白子,细观面前黑白纵横,局势紧张的棋盘,嘴一张就拒:“不必。”
车夫了然,手一动缰绳,白马一声嘶鸣,马车又快了几分。
陆小凤招手拦车,不料那马车反快了速度,他无奈叹息,也知西门不爱麻烦,但不论如何,他都必须请西门出山。
不管何种代价。
奔驰的马车挡不住一位内力深厚的人,所以陆小凤很轻易的站在车夫的旁边,在车夫目带杀气中撩了帘子进了里面。
马车内里颇大,宽敞舒适,有桌有垫,亦有热茶糕点,颇为享受。
陆小凤掀袍坐西门吹雪对面,瞧对面人剑眉星目,冷若冰霜模样,单手支腮,姿势不端,自有洒脱。
路有颠簸,然车内人,车内物,却无起伏摇晃,人,身怀内力,物,有磁相吸,故不动如山。
“西门雅兴,棋局若战场,白子大龙受困,黑子磨刀霍霍,此局将罢。”
西门吹雪未答,似不知不请自来之客,在侧言语。
“我离杭州,四处游走,未有听闻诈尸之言。”
西门吹雪落子,白子大龙被斩,一盘局终,颇为怅然。
此局一下便有三日。
“不急。”西门吹雪捡着棋子,一一放到棋罐,吐出二字。
陆小凤抬手也帮收棋:“此来无甚,只为一事,望西门应允。”
西门吹雪头未抬:“你来皆为梅酒。”
陆小凤尴尬地摸了摸唇上胡子:“西门既不饮,放着也是浪费,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