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子在视频里凑气儿的吐槽蔺怀安,说哪有老爷们这么粘人的,不断的夸白慈好脾气,他说蔺怀安的前几任都是脾气一个比一个大,还不如去供个祖宗。有时还会带出小道消息,比如说起蔺怀安法国的小前男友,花钱能力让人拍马难追,曾经弄得蔺怀安的工作室租金都赔出去了,最后只能找个危楼凑合。
白慈对着屏幕挑眉,蔺怀安吓得赶紧去堵齐子的嘴。
待到白慈兰考回来,蔺怀安是彻底的黏糊上了,半夜回来也要把人摇醒,煞有介事的安排:“我们以后每天睡前来个free talk好不好?你讲一个政治的,我讲一个金融的,怎么样?”
当时白慈困得直皱眉,但还是耐着x_ing子问,“可我没有太多实践经验啊,讲理论也行吗?”
“行。”
“修昔底德陷阱,洛克康德关系也行?”白慈上嘴唇碰下嘴唇,说了几个诘屈聱牙的专有名词。
蔺怀安面有难色,但坚定的点头,“行。”
其实那时候蔺怀安哪有那份精力听白慈说话,好多时候都是白慈说着说着起了兴致,他反而睡着了,白慈也不吵他,就借着夜灯看他。
他知道他爱的人很优秀,可是还是会心疼他辛苦,明明回到南京,名利都唾手可得,可偏偏要陪着他从零开始。他很想让他跑得慢点可以等等他,但是又怕自己拖累他脚步,恨自己不能帮到他。
十二月,蔺怀安一役已毕,中旬报告交割,收益喜人。同时,陆桓朝项目收尾,白慈也长舒一口气,终于得到空隙喘息。
窗外冬雨淋漓,三环公寓里暖如春日。
两个人吃着烛光晚餐,也不管餐桌上中西参杂,不伦不类,兀自开心的聊天。
前段日子的节奏太急密,简直催命一样,这一刻仿佛是他俩偷来的清闲,白慈坐在座位上,一张脸暖融融的,他有些开心的跟蔺怀安分享好消息,“哥,我开学时候交了哈佛燕京学社的Visiting Fellows申请,现在初步遴选我通过了。”
哈佛燕京学社,Harvard-Yenching Institute,人文学科的顶级殿堂。
“Visiting Fellows?访问学者?”蔺怀安皱了下眉,没太懂他这什么意思。
“对,访问学者,公费的,”白慈喜不自胜,嘴都要笑开了,“我当时刚入学,就是试一试,这个申报周期很长,我本来也没报希望,兰考的时候陆老师听我报了,就说明年刚好有个项目要跟美国那头配合,峰回路转,就帮我向学校提名推荐了,我下个月去美国参加面试。”
他最开始也只当陆老师只是说说,毕竟他的水平真的很难占到名额,谁知道今天得到通知,面试名单里竟然真的有他。
老天真是睡糊涂了才会给他这么大的机会,他以为他的爱人会为他高兴,谁成想蔺怀安却勃然变色。
餐桌的对面,蔺怀安收拢了表情,冷冷问,“所以,面试成功你就要去美国了?”
白慈愣了下来,反应过来,他几乎是有些慌乱的解释,“哥,你先别生气先听我说,这个访问真的很难得,每年全国只有18个名额,分摊到我们学校也不过3个,我们学校本来主要是针对教职人员或者博士学位的,要不是是陆老师提名推荐,我这样的学术水平根本得不来这样的机会,我……。”
不提陆桓朝还好,提到蔺怀安瞬间窜了火,抢道,“陆桓朝凭什么那么信任你?他学生那么多,他凭什么找你?”
白慈握着叉子的手滑了一下,发出咣当的一声,他懵懂又受伤的看着他,“你,你什么意思?”
陆桓朝在白慈眼里是个很好很好的师长前辈,他点播他,提携他,给他机会,让他历练,因为有幸在他门下,许多他几年都拿不到的机会都变的摘手可得。
他听不懂蔺怀安的话,也觉得愤怒,他对陆桓朝全然是敬仰孺慕之情,蔺怀安就算有捉j-ian心态事事疑邻盗斧,但为什么要怀疑到他的老师身上?!
蔺怀安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放轻了声音,“阿慈你出去是想要镀金对不对?我可以帮你活动,你想找什么样的工作,央媒的国新版?还是中央外事口?你就是想入哪个智库,想进哪个研究所,我把人情求尽,我都帮你,我不行的话,我让老头子想办法,你为什么要跑去美国呢?”
白慈眉心紧紧蹙起来,不敢相信这会是蔺怀安说的话。
蔺怀安也知道自己的话太侮辱人,可他没办法,他整个人都泄了气,只能继续,“我来北京创业,是因为你要在这读书,我才来的,我们已经异地过两年,你觉得还不够还要跟我异国吗?九月份你说你随意投的,但你投申请的时候真的想过我吗?”
“可,这机会……”白慈知道蔺怀安想让他安稳的呆在他身边,可他今年才二十二岁,他不可能什么都不做,尤其是他这个专业,将来也只会是经常东奔西走,更何况他不傻,他能想象陆桓朝为了推荐他花了多少功夫,这时候,他不能忘恩负义,他不能不去。
白慈几乎想跪下求他,“哥,你看着我,你让我去好不好?我保证我们什么都不会变的,我们还和以前一样,我早做完研究,我可以申请,我提早回来。”
蔺怀安心里憋闷,只觉得一个字都听不得,推了盘子就猛的站起来,安静的屋子里,那一声简直咣当一下砸在心上。
他换上那副冷漠的面孔,一字一句道,“白慈,这不是你早不早回来的问题,你要是去,那我们就分开。”
第18章
十二月的雨夜,有说不出的萧索冷冽。
白慈顶着雨出了公寓,狼狈的坐着晚班地铁回海淀区。宿舍楼没有留床,他无处可去,只能选了一家快捷宾馆。
大概是这鬼天气太扫兴了,他甚至听不到这种廉价宾馆隔壁的*床声,外面北风肃杀的刮,他就蜷在晦暗的房间里,盯着明亮灼眼的手机屏幕定北京飞波士顿的往返票,他眼底模糊,只能费力的填写:乘机人,白慈,联系人,手机号,邮箱,是否报销……
然后跳到预约面签网页,选短期签证,DS160表格一项一项的填好姓名,出生地,身份证号,到婚姻状况,未婚,姓名电码,他跳转查询,白,4101,他一个字一个字的键入,慈,1964……
cao,他摔了手机,嘶哑的喊了声蔺怀安,那声音就哽在喉咙里,颤抖的,一遍一遍的:蔺怀安,蔺怀安,蔺怀安,蔺怀安!……
冷冰冰的快捷旅馆里,白慈就那么缩在床头,崩溃一般的哭。
那一晚,寒雨催来入冬后的第一场风雪。
第二天上课,蔺怀安就守在白慈教室门口。白慈走近他,看得见他眼底通红。
蔺怀安的嗓子嘶哑,不知是抽了多少烟,他把背包递给白慈,说你的书没带。
白慈冷淡的看着他,接了过去。
然后蔺怀安问,我包了猪r_ou_莲藕馅的饺子,你今晚回家吗?
白慈当晚回去了。
两个人都默契的选择用若无其事,来粉饰太平。他们还像往常一样生活,只是这一次两个人似乎有了预感,亲密感荡然无存,看起来更像是在进行一场冷战的拉锯。
他们几乎不说话。同在一个屋檐下,白慈甚至漠然的避免目光触碰到蔺怀安,就算是偶然对视,他的目光也可以做到滴水成冰。
在以前,白慈冷着脸忽然对蔺怀安笑一下,蔺怀安一颗心都能化成水,他现在又怎么受的了白慈的铁石心肠。他永远摸不准他,不知道他什么时候高兴,什么时候生气,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喜欢他,什么时候讨厌他,更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想让他抱抱,什么时候想让他远点。
这种难以把控的感觉实在让蔺怀安痛恨。
他们还是会z_u_o爱,只是开始变得像是例行公事。
蔺怀安恨白慈冷淡,想方设法的逼他*床。白慈还是会在他身下抽搐颤抖不断高潮,可就是咬死了不出声,每到这时候蔺怀安都有深深的无力感:他已经不知道该怎么留住白慈了。
蔺怀安甚至会自我检讨,检讨自己大概是不够爱他,所以才一边想给他绝对的自由,一边又怕他远走高飞。他有前车之鉴不敢锁他,只是想如果两人真的是包养关系就好了,金主和情人儿的话,他就把他留在身边,继续还是停止,他都有绝对的决定权。
就这么僵持了快一个月,有一天早晨蔺怀安在浴室剃胡子,白慈忽然走进来。冷战以来,他一直避免跟他共用卫生间。蔺怀安对着镜子,板着脸,心里却升出隐秘的期待。
过了一会儿,白慈整个人都贴了过来,脑袋就抵在他后心。
他喊他哥,是示弱的语气。
蔺怀安那一刻整个人都僵住了,他想抱住他,可又觉得臂负千钧。
白慈大概靠了有五秒钟,没再说什么,离开了。
蔺怀安以为这就是破冰了。
实际上,那天白慈要飞波士顿做最后面试,他没有跟蔺怀安说,只是在几个小时后转机时在朋友圈发了个定位,也是那时候蔺怀安才知道白慈还是走了。
他回到三环公寓,暖气明明开得很足,他偏偏觉得冰冷一层一层困住了他,他不甘心,他想,凭什么呢?他千辛万苦的把白慈划进自己的生命轨道,他却想着背他而去,他把话说到那个份上,他为什么不肯为了感情做出一点点的妥协?凭什么呢?
那个春节,蔺怀安独自回南京。
白慈一个人守夜,表情欠奉的看完整场春节晚会。
访学名单下来的那天已经是转年的二月,蔺怀安回来了。那一天他们并肩躺在床上,夜色沉沉,各怀心事。
白慈说:如果睡不着那就背诗吧。
这一次,蔺怀安没有了争胜的念头,道:窗间梅熟落蒂,墙下笋成出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