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哥,我可以这么叫你吗?其实我和哥哥真的没什么?他只是帮了我一个忙而已。”初晓倩为蔺怀安辩护得不遗余力,想要帮蔺怀安在白慈面前洗刷嫌疑。
白慈却不想管这些,表示自己知道,跟她唠起了家常,“小乐什么时候出生的啊?”
“二月份,年二十九。”
“八个月了,应该会说话了,”
“是啊,他很聪明,现在能说挺多词了。”
“怪我,孩子都这么大了,应该让怀安多去看看的。”
事实上,只要蔺怀安周末到家就会一直陪着白慈,几乎寸步不离,白慈原应不知孩子的存在的,哪里来的“多”去看看?
初晓倩不识白慈手段,果然中招。她释然的笑,误把白慈的如沐春风当是心结已解,“已经来得很勤了,小乐跟哥哥很亲的。”
白慈哦了一声,不动声色的切入要害,“那初小姐让孩子叫怀安什么呢?是爸爸,还是舅舅?”
第28章
白慈哦了一声,不动声色的切入要害,“那初小姐让孩子叫怀安什么呢?是爸爸,还是舅舅?”
他的问题并不直率,但是内里咄咄逼人,蔺怀安挡在初晓倩的面前,“小乐叫我爸爸。”
白慈可能是笑了一下,也许也没笑,他绷直了身体,嘲弄道,“所以你们的代孕合同是签着玩的吗?”
“孕母和卵子提供者同属一人,j_in g子捐助者不必放弃父亲权利,母亲愿意共享探视权,你们是不是连监护权都没有分割啊?——代孕本来就是一场异化劳动,蔺怀安是小乐生物学上的父亲也就罢了,初小姐还想让他做生活上的父亲,是吗?”
白慈看着初晓倩,他是真的觉得自己受到了冒犯,以至于每一句话都说的字字杀机。
今天若只是白慈和蔺怀安对峙,两个人智力相当、口才相当,白慈不一定会挖到什么,但是有初晓倩就不一样,就算她是那种打不赢也要打的姑娘,她也扛不住白慈的语言碾压。
初晓倩果然慌了,嗫嚅着我没有,一边求救似的看向蔺怀安。
蔺怀安也觉得白慈过分了,他以前并不会对女孩子这样疾言厉色,语气有点强硬的道,“父亲责任是我主动承担的,小乐也是在他出生后我主动认的,跟晓倩没有关系。”
他不许他刁难她,他让白慈一切冲着自己来。
话到如此,白慈又有何好说。
父亲是他主动当的,孩子是他主动认的。他觉得没有意思,抓到了别人的痛处,也把自己弄得狼狈。
他不想当着外人和蔺怀安吵,蔺怀安同样想早点把晓倩送回医院,就那么给初晓倩披上大衣走了。
他俩走后,白慈就到阳台上去抽烟,看了会儿寂寂寥寥,万家灯火的帝都夜景。蔺怀安回来时候,白慈还维持着抽烟的姿势,蔺怀安找进来,给他多披了一件衣服。
是白慈先开的口,“初晓倩身体怎么样?”
“医生说好好养,再活十几年没有问题。”
“她的病不会遗传吗?”
“硬化症女x_ing发病率高,晓倩怀孕时一直有孕检,确定是男孩并且没有健康问题才决定生的。”
白慈撩起眼皮看他一眼,“你们倒是想得周全——那等她去世了,你承担抚养义务?”
“我并没有法律上的抚养权,但如果初叔初婶那里不方便,我肯定是要帮着分担的。”
“哼,你来分担?现在的女孩子啊,真搞不懂她们在想什么,自己还是个孩子就要生孩子,生完孩子还要别人来分担。”
“当时晓倩的病症已经出现反复征兆了,她没有多少时间就要失去生育能力了,她想当妈妈,想有个孩子……”
“所以呢?她就应该去生个孩子是吗?”白慈几乎要笑了,他声如金石,责备中带着真气,“生个孩子,让孩子替她活下去,完成她未了心愿,帮她看世界是吗?母亲可以这么不负责任吗?你们生了他,把他茫然的带到这个世界上,早早的预知了他要幼年无父,长年无母,可孩子知道吗?那孩子愿意吗?一条生命可以乱生乱养吗?这就是初晓倩的心愿?这样的心愿你居然还做了帮凶是么?!”
白慈内心最冷漠,却也最柔软。
他不能接受任何不是因为相爱而诞下孩子的行为,不能接受孩子成长过程中的缺失和不完美。
“是,是我们自私。”白慈句句如刀,蔺怀安的嘴唇也不禁颤抖起来,他凝视他,咬紧了牙根,“我和晓倩的确只考虑了自己没考虑孩子,但你敢说你没有偏颇?你幼时颠沛辛苦,所以只拿自己的逻辑推己及人,你认为生命不值得,人间不值得,活着不值得,就算小乐生在父母双全的家庭里,但凡贫困了些,你都会替孩子不值得……
“你未曾为人父母,所以从不替父母考虑,你认为血脉延续无用,家庭一纸笑谈,你只追求你自己,你何曾理解过初晓倩像期盼节日一样期盼着孩子的出生,又何曾想象过加州的代孕机构的夫妻得知胚胎移植成功的那种欣喜若狂——人是期待新生命的,是期待新的轮回的,抚养孩子人力可为,但你不能因为自己的人生经历就否认所有生命的开始,初晓倩当时但凡有时间、有机会、有第二条路可以走,她都绝不会去代孕,你要跟我讨论伦理问题我说不过你,可是阿慈你可不可以不要这么冷血,这不是你讲堂上的公共辩论,你既然可怜每一个生命,怎么不去可怜可怜她?!”
蔺怀安声音激昂,最后一个字说出口时,甚至在宽敞的阳台上带出了回响。
时钟早就转到了国庆的第一天,按他们原定计划,现在应该已经在飞往新疆的路上了,可是他们现在在做什么呢?他们在自家阳台上因为旁人在吵架,不是之前的虚晃一招,是真真实实的在吵架。他们在干什么呀?
白慈鼻子一酸,撇了一下嘴,把目光转向别处,他静悄悄的问,“那我呢?”
或许这才是白慈想说的话,孩子已经生了,两个人再吵也没有用,之前的不过是白慈色厉内荏的铺垫刺探,兜兜转转,他终于问到了自己。
“如果你只是j_in g子捐献,我不管你,可你要去给初晓倩的小孩当爸爸,你们之前订过婚,在很多人眼里你们才是一家人,来日初晓倩有一个不测,你还要接木奉抚养权,蔺怀安,你告诉我,那我呢?你把我放在哪里?”
深夜的帝都光影靡丽,那一刻,蔺怀安分分明明的看见白慈的眼底有流光融入。
他的心一下子揪紧了,他没有想到白慈会哭,他明明是那种流血也不肯流泪的x_ing格。他没有想到白慈会哭。
他想走过去抱住他,可他也觉得委屈,他开口,“你出国前的那个除夕,我是真心想带你回家的,想把你介绍给我家人的,我母亲和妹妹我都说通了,她们都等着见你……是你没有跟我走。”
那些在他看来已经有些久远的过去,重提时仍然有莫名的酸楚,“15年十一月,我和晓倩在四川遭遇地震,我当时肝脏破裂被压在废墟里,我生得无趣,死也无妨,是晓倩鼓励着我我才活了下来,转年二月她说要代孕,我也以为她在胡闹,可她拿着硬化症的化验单找我,我真的忍不下心,当时我父母催婚催得急,我是真的拖不下去了,晓倩就提出先订婚,给两个人一起打掩护……”
他咬着嘴唇,声音有几分哽咽,他说着指了指自己,一字一句,“阿慈,有这个孩子,是我对不起你,可但凡我能未卜先知,知道你会回来,我都绝不会这么做……”
失去爱人的人生活有多寂寞。
那种无望的,看不到尽头的日子,只有他自己支撑着自己,快乐失去生机,人生奄奄一息,他自暴自弃的顺从父母的安排,成全别人的心愿,等到孩子降落,他才惊觉,他是没法说服自己不去承担那个孩子的责任的。他也不想的,他和白慈千辛万苦的重新走在一起,可什么时候他们的当下也变得这样举步维艰?
声沉影寂间,白慈捻灭烟回屋睡觉。
沉入梦乡前他想起一句舞台剧的台词:罗密欧和朱丽叶的相逢一定是大凶,梁山伯与祝英台也一定不合。合,你要的就是世俗的快乐日子,一起洗脚吃饭的和谐节奏。
而爱情,是另一码事。
第29章
白慈的离职准备大概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
本来秉持着契约精神,白慈是会和蔺怀安耗完两年再远走高飞的,但是不巧的是,第七年六月份的时候有人在校园网路上爆料某白姓老师的同x_ing恋情,如果只是捕风捉影也就罢了,偏偏爆料人手握实锤,连白慈蔺怀安公寓在百悦居都挖了出来。
白慈是个何其注重隐私的人,立马找相熟的同事找到id揪出幕后黑手,最后确定那女孩是蔺怀安包养过的姑娘时,白慈简直有些啼笑皆非。他出手很快,事情也平得无声无息,加上他有意隐瞒,蔺怀安对此也是一无所知。
也是那时候白慈加快了自己离开的脚步。
目的地他不确定,他只是想出国,具体做什么他也没想好,但自由撰稿人、独立记者似乎都可以,他在研究所学院这些象牙塔里呆久了,总想亲自出去看看得些一手材料,而不是拿着别人的二手拾人牙慧。
当他选定热战频发的中东时,还跟陆桓朝提过,陆桓朝当时有些犹豫,他的建议是可以尝试申请中东地区的外事工作,白慈虽然没有相关经历,但这些岗一直很缺。老师拒绝的意思很明确,叙利亚内战,周边国家也大多遭遇恐袭,他不希望他去,他希望他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