朌坎简单将事情交待一回,只见朌坤闻言,捻须默想一回,方若有所思道句:“此乃虫降之术。”
朌坎忙问:“师父,何谓虫降之术,我分明看清那是只毒蜘蛛。”
一旁朌比答曰:“所谓虫降术,则是以蛊虫进行降头之术,那蜘蛛恐怕正是所养之蛊。”
朌坎闻言惊道:“有人欲对我施行降头?!”一面回忆朌蛊咒降课所学,所谓降头术乃是以蛊虫抑或药物对特定之人进行物理接触,进而下咒咒杀的黑巫术。
朌比颔首道:“恐怕正是。”
不及朌坎应声,朌坤又道:“此番已无大碍,诸位且回去歇下,不过此处乃多国交界之地,此间鱼龙混杂,不甚太平,还请诸位多加留意戒备。”
朌比闻言,方领着众人退下了。待此间惟剩他师徒二人,朌坤方细询方才之事:“之前你是如何觉察那是黑蜘蛛?”
朌坎一面搂过身侧的二蛇一面答:“我睡至半夜,便闻见蛇的嘶鸣声,想必正是它俩觉察有异,因而出声警示。我睁眼醒来,便见那蜘蛛正悬在我头顶上方。只是在要落到我面上之时,便有一道光芒生出,将那蜘蛛化去了。”
朌坤遂道:“如此便好,看来那下咒之人的功力,尚不及我矣。”
朌坎不明因由,问道:“师父,此言何意?”
朌坤捻须答道:“为师恐你为人暗算,你甫一入门之时,便于你身上施下防咒之术。但凡咒降术不及我者,其术皆无法伤你分毫。之前那金光,自是那防身咒发动之光。如今看来,幸而那人之术尚未修至顶级,否则亦是防不胜防。”
朌坎闻言,身子不禁打了个寒颤,又将怀中二蛇搂得更紧,问道:“此人为何对我下咒?难道便是那杀害我父母之人,前来杀我灭口?若是如此,我哥哥现在还在灵山之上,他岂不危险?!”
朌坤则摇首道:“是否是欲杀你灭口,此番还不得而知,然他既是选择在这多国交界之处下手,则说明他抑或并非巫咸国人,惟在你出国之时行事,方得便宜,否则何必待到今日?如此你哥哥倒也安全……”说到此处顿了顿,方又道,“抑或便是此人不欲令人瞧出身份,遂选了这处闲杂人等聚集之处下手。若是待我等入了中土之国,若非中土国人,他作为异国人,在中土国中则大为掣肘,欲行事将难上加难,中土国对了异国之人,向来盘查甚严……”
朌坎从旁听罢,似懂非懂,问道:“师父,我不明白您老的话。”
朌坤亦不解释,惟道句:“无妨,待你入了中土国,你自是明了。如今只需小心提防便是。”
朌坎应下,朌坤方去了。然闹了这一出,朌坎如何还有睡意?遂整夜只睁着双眼,捱到天明。然自此之后,他们之程却再未出现波折,一路顺遂地到达中土国的国都豫城。
话说朌坎虽身在巫咸国,于灵山学巫。然巫咸国在混沌大陆不过是中土国西南方的一附属之国,国中众巫亦为中土国的御用巫师。中土国位于混沌大陆中央,乃大陆最大的国家,为大陆各国之宗主。在大陆其余各处,尚有其他小国。
而混沌大陆虽说有他们这班巫师,然在中土国,更多的却是武士。武士与巫师之关系,便如主输出与Buff奶妈的关系。而真正的高手,也正是在武士之中诞生。
中土国之武士分为六个阶位,分别是:大房、曲张、彷徨、失伤、远望与大将,每个阶位皆以一件武器为标志,以武器形玉佩作为武士阶位的象征,大房是刀,曲张是弓,彷徨是矢,失伤是剑,远望是弩,大将是戟。每获得一个阶位,需通过一次六兵之阵的考验。而据闻这六兵之阵极难通过,至今为止,全国惟有大王子云辰修至彷徨阶位。
朌坤等人从豫城西门进城,只见城门守卫森严,盘查审慎。因朌坤等巫乃是奉诏而来,遂守卫自是挥手放行,而至于其余异国之人欲进城,待查检无误,则自有禁军将异国人领至豫城南边一隅,令异国人等惟偏居一处,断不能与本国居民混同杂居。
此番朌坤等人顺中央大道而北,先行进宫朝觐国主云壬并各王子大臣。沿途所见之风情民俗与了巫咸国,当真是大为不同。只见处处瑶台锦绣、宝阁辉煌,脊吞金兽、柱列麒麟;瑞霭纷纭罩金殿,祥光缭绕降玉阶。沿街所见之人多为佩剑背弓之男子,束发戴冠,锦袍玉带;便是偶见那外出步行之女子,亦头戴箬笠,以轻纱掩面。朌坎沿路只顾着左顾右盼,如观西洋镜儿一般,难以置信平生尚能观得这般奇景。
据闻整个混沌大陆,惟有中土国之民为神之直系后裔,遂本国之人极为注重血缘的纯净性,拘俗囿礼,国中臣民皆是冠带长袍、着装齐整,断无如自己之国这般披头散发、头戴抹额之类。走在这般国度,朌坎耳闻目染,方生自己乃异国之人的格格不入之感。而《易传》有言“云从龙”,遂“云”为中土国国姓。
入了大殿面见国君,此番朌坎不过跟随在众人之后随礼,无需他出面。遂朌坎亦乐得当名闲人,暗地里东瞅西看,饱足眼福。
此番只见端坐于龙座之上的君王云壬年满六旬,白发长髯,面露老态;虽极力维持己我健壮之貌,奈何举止之间却是力不从心。腰悬弓形玉佩,挂青色丝绦。
而在云壬身侧,分左右站立三位王子,左边乃是大王子云辰并二王子云未,右边乃三王子云寅。朌坎微微抬首,拿眼偷觑阶上三人,据闻那大王子乃国主正宫所生,已封太子,正是下一任国主人选;而二王子并了三王子,则为侧妃所出。
只见那大王子头戴金丝八宝冠,身着玄色红纹团龙袍,足踏缕金盘龙靴,腰悬箭矢玉佩,挂玄色丝绦,目中精光毕露,已然成竹在胸。朌坎见状,口中啧啧两声,暗道“不愧是太子的排场,便是这架势,已是高人一等了”。随后又转向一旁的二王子,相较那珠光宝气的大王子,二王子则惟着石青云纹双龙袍,温和沉郁,蔼然可亲。
将目光转向国主右手畔的三王子,朌坎不禁眼神一亮,先叹声:“靠,这才是主角啊!配角设定再如何光鲜,也敌不过主角光环,要抱主角大腿妥妥的!”不过脑中刚转了此念,便忆起当初那令人匪夷所思的梦,梦中记忆着实不甚愉快,那三王子对自己不怀好意,念及于此,朌坎那本因见到主角而雀跃不已之心登时熄灭得干干净净。
待冷静下来,朌坎方拿眼将三王子细细打量一回。只见那三王子云寅头戴嵌宝紫金冠,身着荼白如意云纹袍,上以金线绣双虎长啸暗纹,脚蹬青缎步云履,玉带宫绦,左腰挂却刀形玉佩,悬白色丝绦;另一边则挂一锥形玉饰,上刻精细篆字。观其相貌,竟与朌坎在梦中见到那般无出其右。剑眉凤眸,清华贵重;胸藏锦绣,卓荦不群。与了大王子那光华耀目相较,则宛如珠藏溪媚、玉韫山辉,虽不动声色,却能皎月自照。兼了朌坎早知三王子不凡,则较了别个,看他更是不同。
朝觐毕,国主拟定三日后于宫中朝云阁举行祭天大礼,令众巫前往准备。众人随朌坤行礼毕,一道退出大殿。此番朌坤令众巫前往城中偏殿歇下,自己则携了朌坎出城。
此番二人骑了飞菟出了豫城西门,随后一路往西,行了半个时辰,方到城外的一山岭,朌坤方才告知朌坎,他欲前往城外的先帝陵,拜祭一回。
待来到中土国第二十六代先王墓前,朌坤亲自拈香上祭,对着那一人来高的石碑静静凝神。
一旁观看的朌坎不明因由,亦不敢就此多言发问,惟有在心里默默吐槽,想入非非:“看那碑上的日期,可知那先王正是那云寅的祖父,逝世距今已逾数十年,换作寻常之人,都够轮回两世了,不想师父至今亦念念不忘,据说每回前来中土国,皆不忘前来祭拜一番……瞧师父那虔诚之态,那二十六代先王不会是他的黄昏恋罢……”
正暗自想得出神,不提防忽闻跟前的朌坤开口,虽未曾转身瞧上身后的朌坎半眼,却似是能知晓朌坎心内所想,倒将朌坎骇出一身冷汗。
只听朌坤道句:“先王在世之时,我为他之御用巫师。
朌坎闻言,几近脱口而出,幸而终是忍住了,面上道句“原来如此”,心内则暗道:“靠,果然有奸-情!”
朌坤又道:“先王在位之时,颇具远志,大有作为,气魄较了如今之王,是过之而无不及。奈何壮志未酬,便于中道崩殂。”
朌坎听罢好奇问道:“师父,您好像对此分外遗憾,先王到底有何志向?”
不料话虽问出口,然半晌过去,却不闻朌坤回答,只闻其长叹一回,方唤朌坎一道回城。
二人入城,一路骑着飞菟,却是默默无语,朌坎知晓朌坤有那心事,亦不敢多言。此番他二人绕至南城门入城,与之前从西门入城之时所见之景,却是大为不同。
只见城南较了城西,城区远非城西那般人烟阜盛、贸易繁荣,沿途可见有那衣衫褴褛之人徘徊于街头。细瞧之下,方知这干贫民断非中土国民,其中竟有生着双翅的羽民人,身材矮小的周饶人,人面大嘴的枭阳人,独臂与独脚的奇肱人与奇股人以及那身着异国服侍的女子国人等各式异国之人。
朌坎见状,正疑惑为何在监管甚严之下会出现如此之多的异国人,待行了一段路,将要到达王宫之时,方见那王宫城墙之外,正聚集了许多异国人,正排着长队,候在那处。
朌坎驱马靠近长队尽头,只见一群宫人正摆设摊位,施粥与众人。隔着重重人群,只见众宫人之中,为首之人乃一女子,正从中指挥众宫人,身着刻丝泥金如意云纹锻裙,上绣栖枝飞凤;腰系宫绦,双悬锦囊;待朌坎靠近之时,便闻一股不知名的花香幽然而来。只因中土国女子外出露面,皆需头戴垂有轻纱的箬笠以掩其面,遂无法瞧见其下容颜。
只见每个接到粥碗之人,皆千恩万谢一回,道曰“多谢大公主大恩”,一旁朌坎闻罢,方知那女子正是中土国的大公主云巳。此时朌坎方记起《三界》中曾道这大公主年纪虽仅次于大王子,然却是侧妃所出,其母为巫咸国人,乃当今国主云壬的御用巫祝,灵山上一任巫姑。
待将那大公主细细看过一回,朌坎又将目光向周遭投去,未想在离那摊位不远之处,有一人将自己隐没在人群的阴影之中,虽毫不起眼,然朌坎仍是一眼便认出了那人,正是三王子云寅。虽与大公主所在隔了一段距离,然却间或指挥手下宫人,协助分粥之事。朌坎方知这施粥之事只怕是出自大公主与三王子二人共同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