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再一次陷入了安静当中。
安静了许久之后,皇上道:“飞卿,你与傅公子先去吧,朕稍后就来。”
陈飞卿心想你这个大骗子说好了先给我找衣服换。
但公主和傅南生都在场,陈飞卿不便与皇上过分亲近,只好恭敬的行礼,道:“是,皇上。”
傅南生心想,装,你们倒还知道在外人面前装,可装得从没有人信,可见关起门来更是如何的情热。
他也朝皇上恭敬道:“Cao民先行告退。”
临出去前,傅南生又看了一眼皇上。
等他俩出去,皇上轻声责怪公主:“婷儿,你今日是怎么了?朕先无礼,你也跟着无礼。”
公主也十分懊恼,想了想,道:“我也不知道,就是想问,想知道傅大哥的事。”
皇上想起陈飞卿的叮嘱,道:“婷儿,朕知道你一向懂分寸,但如今只有我们兄妹二人,朕以兄长的身份与你说一说私事。或许是朕想岔了,但无论如何,你不要太将傅南生放在心上。”
公主一怔,问:“为什么?”
皇上道:“朕不跟你说男女授受不亲的虚言,你自己心里知道为什么朕要这么说。”
两抹桃色染红了公主的面颊。
她转过身去背着皇上,犹豫了一阵,道:“我和陈飞卿的婚我不喜欢,估计也成不了。”
皇上的心中十分微妙。
他日夜盼着她主动说这话,却不愿她是为了傅南生说这话。
说实话,他觉得傅南生确实是一表人才,不,或许该用更好一些的词来形容也绝不为过。
然而,比起一面之缘的傅南生,他更了解和相信相伴多年的陈飞卿与宁王。
或许陈飞卿和宁王是难得看走了眼,又或许傅南生确实已经有所改变,但他都不希望让妹妹冒这个险。
他无法光明正大的对弟弟好,只能将所有的宠爱都投诸妹妹身上了。
公主见他许久都不说话,回头一看,他神色有些忧伤。
她忙挽着他的手,道:“皇兄,我以前不知道你那么不愿意我和陈飞卿成婚,你不用担心,我是真的不喜欢他,只觉得你们都希望我成婚我才答应的。现在我知道了,我找好理由就去和母后说,但你不要着急,我得找一个母后不会生气的借口,得先把你俩都摘出去。”
这回轮到皇上一怔。
公主接着道:“皇兄,虽然你整天都在笑,对谁都很和气,可我看得出你并不是真正开心。你很累,但你又从来不肯和我说,也不跟母后说。只有陈飞卿来了,你才真正高兴起来,我看你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才能真正的轻松一些,你看他的眼神都和看其他人不一样,他有了好事,你比他爹还开心,他要不好,你比他爹还担忧。”
皇上:“婷儿你——”
公主忙道:“皇兄你什么也不必解释,我没对别人说过。”
皇上:“……”
不,你说不说无所谓,朕只是觉得这种话好像你也不是第一个说出口的了。
公主道:“虽然我觉得陈飞卿木头疙瘩,但皇兄你就喜欢木头疙瘩又能怎么样呢?你那么累,总得有一样自己能开心的事。”
皇上听她越说越离谱,忙道:“婷儿你误会了,朕和飞卿不是你想的那样。朕与他从小一起长大,情同兄弟,朕待他和朕待你都是一样的。”
公主同情的道:“你要这么说就这么说吧,但我都知道的。我又不是小孩子了,都明白的。”
皇上:“……”
朕只想知道是谁教坏了朕的皇妹。
公主又道:“皇兄你放心吧,就算没有傅大哥,我也会找借口和母后说解除婚约的事,我绝对不会和陈飞卿成婚的。”
皇上刚要继续解释,话到嘴边却咽了回去,道:“好。”
让她误会去吧,反正这门亲事成不了数就行,也不缺她一个误会了,说不定也不算件坏事。
皇上自暴自弃地想。
第31章
苟珥推着傅南生,与陈飞卿走在长长的柱廊下。
陈飞卿始终都觉得尴尬,便眼观鼻鼻观心,佯作扭头看从小就看惯了的左右风景。
傅南生微微一笑,道:“一直没有机会和少爷单独说话,也知道少爷事忙,加上我又实在愧疚,所以也没敢去故主府上拜访。”
陈飞卿摆摆手:“没事,不讲究这个。”
傅南生道:“那便在这里再向少爷道歉。我当时年少癫狂,做了一些不当的举止,说过一些孟浪的荒诞言词,更不顾少爷担忧负气出走,真的十分抱歉。”
陈飞卿看他一眼,见他确实十分诚恳,便又挥了挥手:“你也别太放在心上,过去了就过去了,你现在挺好的就好。”
傅南生笑着点了点头。
既然已经开了话头,又不说话就显得自己肚量小了。陈飞卿想了想,问:“你的腿——”
边说,他边刻意看了一眼苟珥。
苟珥目不斜视。
傅南生笑道:“其实也无妨,苟大哥为我遍寻名医,遇到了一位神医。神医开出的方子委实有用,如今腿已经有些知觉了。”
陈飞卿想起夜里听到的那些话,点了点头:“那就好。若有什么帮得上忙的地方尽管开口,我认识一些做药材生意的朋友,治腿少不了用些珍贵药材,若难找到的你就找我,我帮你去问问。”
傅南生莞尔道:“少爷见多识广,一猜就中。神医开的方子里都是些难找的药材,尤其是其中一味少爷一定想不到。少爷不要怪我,我想恐怕是少爷的朋友也一时难以找到这味药材。”
陈飞卿好奇地问:“什么药材?”
傅南生道:“生于大漠当中的百年野参。”
陈飞卿:“……”
傅南生看他停下了脚步,问:“怎么了?”
陈飞卿回过神来,道:“哦没什么,刚想起来我这衣服被茶泼脏了,没来得及换。算了,就这样吧,反正都是些认识的年轻人,都不算太失礼。”
于是他们继续朝前走。
陈飞卿故作随口状,问:“这大漠还能有人参啊?”
傅南生点点头:“我一开始也觉得十分惊奇,大漠荒芜,几乎说得上寸Cao难生,能栽种得活人参就很难得了,还要野生的百年的,几乎是不可能。因此我当时也没有抱希望,可是苟大哥却不肯放弃,他散尽家财为我去寻——”
陈飞卿又看了苟珥一眼,心想这可真是用情至深了,可惜是对个男人。算了,人家情之所钟,是个男人就是个男人吧,也不管我的事。倒是傅南生如今x_ing情大变,或许也和苟珥此举有关,也不算坏事吧。唉,一对鸳鸯,不,不能说鸳鸯,鸳鸳?
陈飞卿轻轻地咳嗽一声,收回心神,听到傅南生正好说道:“最后在大王子府中找到了。”
陈飞卿:“……”
他挠了挠头:“大王子?我记得大王子挺小气的,应该不肯给吧。”
傅南生道:“一开始确实不肯给,苟大哥替我跪了三天三夜,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大王子终于将那支百年野参给了我。从此,我与苟大哥也就在大王子门下做事,还报这份恩情了。”
说着,傅南生抬头朝苟珥感激地笑了笑。
可陈飞卿却没空腹诽苟珥是个情圣了,他的全部心思放在了傅南生说的百年野参在他手上这句话里。
宫中太医研制出的方子唯独缺了这个百年野参做药引,宁王日前已经打探得知野参在大王子那里,派了人苦心去找,却不料就在眼前。
说实话,陈飞卿是十分想要开口向傅南生讨要的,若傅南生是真心悔过以往,想必顾念旧情也会愿意给的。
然而——
陈飞卿问:“一支野参够吗?你的腿需要多久能康复?”
傅南生笑了笑:“这也说不准的,不过是权当一试,总比不试要好。”
陈飞卿心想,太医也保不准一支野参就够皇上康复,也不过是权当一试。
两边都是权当一试,那这话就更不好说了。
对于陈飞卿而言,自然是更挂念皇上的命,可对于傅南生而言,想必别人的命无论如何也不会有他自己的腿要紧,这都是人之常情。
因此,陈飞卿实在也不好意思开这个口。
傅南生察言观色道:“少爷有话但说无妨。”
陈飞卿连连摆手:“没什么——也算有什么,不过没什么好说的,你也别问了,我再想一想。”
傅南生便不再说这个,转而与他说起其他不咸不淡的话来。
一路说着说着,便到了御花园里。
青年才俊们济济一堂,平时就都互相结识了,此刻更是热络地说起话来。
郑小少爷遥遥地看到了陈飞卿,急忙过来拉他:“你可算露面了,皇上呢?”
陈飞卿道:“等会儿就过来,你找皇上有事吗?”
郑小少爷把他往旁边拽了两步,低声道:“我找皇上能有什么事?我得等他来了才好离席啊,糖葫芦揣我怀里都快融了,我得赶紧给公主去。现在他不来,万一我刚走他就来,岂不是我失礼?我忙里忙外忙前忙后忙了这么久,多少他得给我一句夸赞,就为了这一会儿功夫,功劳全给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