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飞卿是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思来想去,也只能握紧了太子的手。
然而,三皇子还是死了,他死于被下了毒的饭菜。
饭菜在明面上是送给太子吃的,被太子转送给了藏在宫中的三皇子吃,却不料里面竟然有剧毒。
三皇子已死,也无所谓继续瞒下去,此事便公开了。
皇上并未责怪太子,只是下毒一事必须彻查,查出来说是针对太子的。
同时三皇子与杨嫔一事也有了转机,原是和下毒太子的同一个凶手所为,那凶手是皇子局里的一个嬷嬷,为了陈年旧仇要报复丽妃,因此设计了杨嫔一事嫁祸给丽妃,并且给太子下了毒,想要一箭双雕。
事发之后,那嬷嬷畏罪自杀。
丽妃心疼得守在太子床前一天一夜,一天一夜后,太子突然郁结呕血,从此一病不起,太医只说是寒症反复,别无它由。
陈飞卿从梦里醒来,望着黑漆漆的床顶发呆。
那个时候他与太子的年纪都还很小,可到了如今,想起此事,还是同样不知道该如何做才好。
人有远近亲疏,事情也是一样的。对的事便做,不对的事便不做,这句话说来简单,可在事上磨炼时,往往令人为难。
那件事虽然发生在他身边,但毕竟不是感同身受,他不知道太子究竟是在如何痛苦的心境下做出那样的决定,自然也就不能确定若换成是自己,又会怎么做。
第36章
下朝之后,陈飞卿和宁王留在宫中陪皇上,实则是等待太医验完药。
皇上虽说看淡生死之事,但毕竟人都是求生的,他乍一听说得了野参,也精神了几分,追问道:“皇叔上次还说要过一段时日才有消息,怎么这么快就?”
陈飞卿也十分高兴,正要给傅南生报个功劳,却听到宁王道:“皇上是有福气的人,自然有天助。”
陈飞卿看一眼宁王,明白他是故意不提傅南生的,心里有那么一些不乐意,但也没坚持说话。
皇上笑了笑,没再继续问,只是等宁王有事出去后才问陈飞卿:“到底怎么回事?”
陈飞卿老老实实地将傅南生送参一事说了出来,特意着重说了傅南生的腿。
皇上一怔,先想到了那日初见到傅南生一刻的惊艳,当时还在心里惋惜如此佳人可惜了,却没料到——
皇上叹了声气,道:“按理说,朕这是夺人所需。”
陈飞卿摇了摇头:“皇上也不必这样说,傅南生的x_ing情我也有两份了解,他既然说了要送,那就是他已经有了主意,他一旦有了主意,那是八匹马也拉不回来,倒不如坦然受着。宁王殿下倒也许诺了要另寻良方替傅南生治好腿,到时候或许也能请宫中御医帮忙看一看。”
皇上点点头:“这是一定的。不过那日见他,倒真觉得他与你们口中所说的不像一个人。”
陈飞卿也没当回事儿,傅南生此次再出现之后确实x_ing情大变。
皇上又道:“可惜他如今在漠国为官。”
陈飞卿喝茶:“哦。”
皇上接着道:“若有机会,朕倒还想跟他多说说话。”
陈飞卿喝茶:“哦。”
皇上白他一眼:“你别这么敷衍行不行?急着有事?”
陈飞卿放下茶:“没事,但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可惜不可惜吧,他自己想这么做,我也没办法。皇上想跟他说话,就更没我什么事了,我能说什么?”
皇上好笑地道:“你突然发什么脾气?”
陈飞卿赶紧说:“我没发脾气,你别胡说,我无缘无故发哪门子脾气?”
皇上摆摆手,不逗他了,转而敛了神色,道:“傅南生说到大王子在宫里安c-h-a了人的事,以及铁尔孛的事,你去多cao一下心吧。”
陈飞卿也正色道:“是。”
两人正说着话,宁王就回来了,道:“皇上,药验过了,太医院先熬一帖药让人试试,皇上这两日暂且还用以前的药。”
皇上点点头:“不急,慢慢来。”
陈飞卿出了皇宫,朝等候的陈树道:“先不回家,去驿馆。”
陈树问:“去看小南?”
陈飞卿道:“去帮皇上送谢礼。”
然而傅南生却不在驿馆,这回倒留了去向防止找不到人,下面的人说他跟苟珥去了城西。
陈飞卿便又带着陈树去了城西,远远看见一座大宅子前有人扛着桌椅进进出出,傅南生则坐在树荫底下,身边围着坐了好几个小孩子。
那些小孩子们看起来颇有些三教九流,穿得不是很好,也不拘礼数,有坐在地上听傅南生说话的,也有不老实地趴在傅南生背上搂着他脖子的,倒是挺亲热。
傅南生也不计较,偶尔还拍一拍背上那孩子的手,朝他笑笑。
陈飞卿又走近了一些,这才听清傅南生是在给那些小孩讲故事,讲的是《孟母三迁》,讲完了《孟母三迁》,又讲《孔融让梨》,讲完了《孔融让梨》,又教孩子们在地上用树枝写简单的字。
陈飞卿也入了神,还是傅南生先叫他:“少爷?”
陈飞卿忙道:“哎——哦,你们继续,不用管我。”
傅南生笑了笑,道:“他们也该回去吃饭了。”
那一直黏着傅南生的小孩儿道:“先生跟我回家去吃饭。”
傅南生摸了摸他的头:“不去了,你回去吧。”
小孩儿不高兴地瞪了一眼陈飞卿,仿佛是怪陈飞卿来了。
陈飞卿本来不打算跟他计较,倒是陈树突然道:“哎,你——你不是那个小偷吗?”
小孩儿警惕地看着陈树:“你胡说什么?”
陈树道:“我才没胡说,就两年前还是多久前,你偷我少爷的钱被逮着了——”
那小孩儿急忙骂道:“你胡说八道!”
陈树欲言又止,看了看傅南生的眼色,道:“好吧,我胡说八道。”
小孩儿悻悻然的横他一眼,朝傅南生道:“那我先走了。”
傅南生拍了拍他的肩膀:“去吧。”
小孩儿和其他人便都走了。
陈飞卿笑道:“你这是在街头当先生呢?”
傅南生正要说话,旁边扛着桌子路过的工人便憨笑道:“傅先生不止在街头做先生,他还想开私塾呢。”
陈飞卿一怔,看了看那工人,又看了看旁边那进进出出的宅院,再看向傅南生。
傅南生不好意思的道:“当然不是我来教,我自己也是半桶水,到时候会请秀才来教。”
陈飞卿看了他一会儿,想起他以前说过,他小时候想读书却没办法读,好不容易有个先生不要束脩,却因为知道了他的身世而拒绝他再去学堂。眼下看起来,估摸着傅南生也不是为了赚钱,而是想收留一些读不上学的孩子们。
这样一想,陈飞卿心里更软了一些,便笑起来,道:“你也可以教,我看你刚才就教得很好,那些小孩很听你的话。”
傅南生笑了笑,又问:“少爷是路过还是有事找我?”
陈飞卿道:“找你找你,皇上很感激你,宁王也说感激你的大义,日后会请太医和其他神医帮你治腿。另外,皇上还托我带谢礼给你,他知道你这份情义也不是什么金银珠宝抵得了的,但多少也是他的心意。不过他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让我先来问问你。”
傅南生道:“这真是问倒我了,我若说不要也不好,那就还是请皇上赏赐一些金银珠宝吧。”
陈飞卿和陈树都笑了起来。
傅南生也笑起来:“我到底不是个儒生,还是觉得金银珠宝比较实在,字画古董在我这里也没多大用处。”
陈飞卿道:“你要养这个私塾的话,确实是需要挺多钱。这样吧,我回头跟皇上说一说这事儿,私塾能省点钱就省一点,说不定他就得想办法让那些有钱的人出点力了。”
傅南生笑道:“少爷比常人都更亲近皇上,自然很了解皇上心中所想。”
陈飞卿摆摆手:“皇上很容易了解的。这样,如果哪里有要帮忙的,你尽管找我,找不到我就找陈树,你这私塾我看挺好的,能帮上忙的地方我肯定帮忙。”
傅南生道:“那,还缺一块匾额,不如请少爷帮忙题个字。”
陈飞卿道:“我的字又不好看,这样,我去问问皇上能不能给你题个字,如果不行的话,我想想,翰林院里有几位大人那是出了名的字好,我问问他们,他们肯定愿意。”
傅南生心想,鬼才想要他们的字。
他忙道:“这不是字好不好看的事,要写我也写得,只是少爷刚才说了我才顺口一提,若少爷不想写,也不必那么麻烦了,我自己写就是了。”
他这么一说,陈飞卿反倒不好意思起来,毕竟刚才是自己说什么事都帮忙,就一个匾额的事儿还往外推。
陈飞卿牙一咬:“哎,主要是我字真不好看,这样,我给你磨墨,你来写,不然我也不好意思了。”
傅南生一拍手道:“若能这样,真是我的福气了。那少爷哪天有空便知会我我一声。”
陈飞卿道:“就今天吧,不过这里有地方有东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