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飞卿道:“你说跟我无关就跟我无关?我还说她是我女儿呢。”
守城兵道:“废话!我亲眼看着,她爹是那个人,你这捣乱的!”
陈飞卿道:“你既然知道她爹是那个人,为什么要单独将她留在城外?”
守城兵道:“大人有令,为防灾民混入城中——”
“那劳烦官爷你看清楚,外头的灾民一个个饿得面黄肌瘦,这小孩儿穿得整整齐齐干干净净,还r_ou_嘟嘟的,”陈飞卿很是喜欢地捏了捏小孩儿的脸颊,又道,“哪里看起来像灾民了?”
小女孩儿听了这话却有些不高兴似的,看了陈飞卿一眼,敢怒不敢言。
心情复杂的鲁鼎换了一条思路,他觉得,傅南生恐怕是急于找个接盘的老实人,这才赖上了大哥。
为什么要说一个女孩儿的脸r_ou_嘟嘟的还以为自己在说什么好话呢?
即便这女孩儿看起来才五六岁。
但她,到底是个女的啊。
鲁鼎忧心忡忡地叹了一声气。
那守城兵道:“反正就是不行!”
陈飞卿回头看还排了很多人,也不打算继续纠缠下去了,径直道:“不进去也没事,你帮我带句话给姚乙。”
守城兵见他这样说,怔了怔,问:“你是什么人?什么话?”
陈飞卿道:“你去告诉他,安国候府陈飞卿带他刚认的干妹妹进城,被拦住了,进不了他的城,也不勉强,就此告辞,皇上面前见。”
守城兵其实不清楚陈飞卿这个名字,但他知道安国候府是什么。
半个时辰后,姚乙在城门口灾民棚子下找到了正在跟灾民聊天的陈飞卿,笑道:“一别好几年不见,小侯爷越发英俊潇洒,颇有侯爷当年的气度啊,真是虎父无犬子。”
陈飞卿道:“不敢当,我爹不会连个城门都进不去。”
他这句话虽然说起来很是轻描淡写,但姚乙是知道这个过往的。安国候年轻的时候,那脾气倒也真不小,听说有次也是进城门没进得去,十天之后直接领兵把那座城给打下来了。
当然,这样说有些夸张,当时本来安国候就是去打探底细的,只不过被认出来了,跑回去之后手一挥,干脆直接打。
但后来大家说起来,也都不提这背后的故事,只拿这典故当个说头罢了。
姚乙笑道:“小侯爷说笑了。底下的人不懂事,你至于跟他置气?走走走,前几天我还念叨着你怎么还没到。走,到哥府里去,先给你接风洗尘。等你下个月娶了公主,那可真是真正的一家人了,给哥个面子。”
陈飞卿道:“不去。”
姚乙倒是觉得奇了怪了,这陈飞卿的脾气是出了名的好,别人若说可能因此置气那是有可能,放在陈飞卿身上就很不可能了。
他想了想,哄孩子似的道:“那哥现在就帮你出口气,好不好?让他狗眼看人低,我们小侯爷一表人才,他那眼睛都白长了。”
陈飞卿看他一眼,道:“不去。”
第61章
姚乙见劝不动他,心里也有点不乐意了,脸上仍然挂着笑,道:“小侯爷这是生我的气呢?”
陈飞卿道:“倒也不是,这几天本来就有点烦。赈灾粮一事我爹也牵涉其中,想想就烦。”
姚乙道:“哥都没烦,你烦什么?朝中一向倚重侯爷,皇上更是亲近你,天塌下来也不会砸着镇国侯府的门。”
陈飞卿道:“说不能这么说。虽然秦郑文是我举荐的,但他为人耿直赤忱,我和他一路过来,有过些争执。”
姚乙了然道:“看来小侯爷也吃过那张嘴的亏。他可威风大了,那天我差点被他打到,吓了一大跳。”
两人心照不宣地应付着彼此,姚乙看了看时间,道:“都这时候了,赶紧进城去,给你接风洗尘。”
陈飞卿道:“当真不能去,不是我置气,我得摆出样子来给钦差大人看。”
这当然是陈飞卿瞎扯的。他毕竟自幼生在侯府,不至于不懂得官场规矩,有时候也会顺个方便,然而现在他吃不下姚乙接的这阵风,索x_ing找个借口。
何况,很多事情灾民都心里清楚,他想从灾民口中听到些东西。
姚乙劝道:“样子做做也就做做,这也差不多得了,你还真在这里吃在这里睡?”
陈飞卿道:“我在军营里都习惯了,无妨。”
两人还在拉锯着,忽然有人来禀:“大人,城里出事了!”
那人见陈飞卿来头极大的样子,也不敢擅自去姚乙耳边禀告,一双眼睛溜溜地打量。
姚乙只好道:“有事但说无妨,小侯爷是自己人。”
那人道:“正发粮呢,闹起事来了。”
姚乙忙问:“怎么回事?”
那人道:“有刁民换装排队,领过三次了,第四次被人发现,他反倒闹起事来,到处煽动其他灾民——”
这人看了眼陈飞卿,把其余的话吞了回去。
他不说,陈飞卿和姚乙也知道他想说什么,大概那人是嚷嚷出以前赈灾粮被贪的事了。
姚乙苦笑道:“小侯爷你看,我就说是刁民吧,他还有理了。”
陈飞卿问:“现在怎么样了?”
那人看了一眼姚乙,见姚乙点头,这才道:“回小侯爷的话,我们本已经将那刁民抓住,可他口才好,煽动了许多人拦在路上不让送牢里去,又有许多地痞混入其中趁机闹事,好些百姓受伤,街上都不敢出摊儿了,店面都赶紧关门。卑职恐怕事态严重下去,这才赶紧来请您和姚大人主持大局。”
姚乙问:“宁王殿下和秦大人呢?”
那人道:“这卑职就没顾得上了,应该是一早上去城西管建搭棚了吧。”
陈飞卿道:“先别说这么多了,赶紧过去看看。”
说完,他就赶紧朝城里去。
城中央已经被人围得水泄不通,街边的菜叶子烂橘子滚了一地,还有好些人躺在屋檐下哎哟叫疼。兵部借来的兵都整齐有素的拦在省城的兵与灾民中间,冷漠地看着那些茫然的面面相觑的省城兵。
秦郑文已经到了,他正在大骂领头的城总兵:“谁让你动手的?!”
那城总兵是这儿的一条地头蛇,还是姚乙结了儿女娃娃亲的亲家,在城里一向是恨不能横着走路才更威风,此时被秦郑文一骂,横r_ou_脸上便挂不住了,道:“他们闹事,我还不抓?那些百姓伤了,大人不心疼,我可心疼。”
秦郑文道:“打人的是那些闹事的地痞,你却专门放走那些地痞,逮着灾民抓,你心盲,别当其他人都是眼瞎!”
城总兵梗着脖子道:“大人,卑职眼中只有乱民,灾民也好,地痞也罢,都是乱民,是乱民就要抓,没那么多弯弯道道。”
秦郑文道:“我看地痞就是你派来的。”
城总兵忙道:“大人这话说出来可要负责任!”
秦郑文冷冷地道:“本官既然敢说,就敢认。”
城总兵不说话了,转头看到姚乙早就来了,忙道:“姚大人!”
姚乙没理他,笑嘻嘻地朝秦郑文道:“秦大人不必动怒,他一个带兵的,是个粗人,说话直了些。”
陈飞卿心想,你在秦郑文面前也敢提说话耿直这件事,也算是班门弄斧了。
秦郑文不耐地看他一眼,又看向陈飞卿。
陈飞卿朝他打了个招呼,他也没回。
陈飞卿笑着挠了挠脸,也走过去,看了一圈,叫道:“张虎!”
兵部的那个把头站出来,道:“卑职在。”
陈飞卿道:“我刚才和姚大人来得迟,但也看到了,有几个打得凶的似乎都跑了。”
张虎道:“我们只来了一百二十人,八十人在城外镇守,适才为了保护秦大人安全,又被城中兵阻拦,便没有抓到。”
陈飞卿道:“城中灾民渐多,你本该早就料到会有意外发生,是应该做好准备的。”
他说话的声音并不严厉,只比平时少了些笑意,但看得秦郑文和姚乙都是一怔。
秦郑文暂且不提,在姚乙的眼中,陈飞卿是一个蜜罐里长大的少爷。当然,他知道陈飞卿带兵,可不是每一个带兵的人都会铁骨铮铮,陈飞卿就不像,他更像是一个并不那么纨绔的纨绔子弟被扔去军营里混功绩等着袭侯位的。
然而他现在只说了一句并不算严厉的话,张虎就立刻单膝跪地,道:“卑职知罪,愿意领罚!”
陈飞卿看他一眼,道:“我现在不罚你。你还认得出那几滋事的人吗?”
张虎道:“记得一两个。”
陈飞卿道:“你现在就去搜查全城,全部给我找出来,少一个,你就在自己的队里找人替一个。知情报告者,赏一两纹银;知情不报者,获同罪;反抗者,就地杀了不用跟我说;畏罪潜逃者,有父父代罪,有儿儿代罪,无父无子兄弟好友代罪。”
张虎道:“是!”
姚乙目瞪口呆,下巴都要掉地上了,忙道:“小侯爷!这,这怎么能……这怎么个搜查法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