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御史道:“你别害怕。”
秦郑文不耐烦地道:“我看他是怕了你,你还想诱供吗?”
皇上却怅然若失般,沉默了很久,道:“闹够了吗?”
黄御史忙道:“皇上——”
“朕乏了,有事,你们给刑部和大理寺去审吧。”
皇上很是疲惫地道。
他起身在公公和白御医的搀扶下退朝,临走还有些复杂地看了眼陈飞卿。
满朝文武的心情又复杂起来。
陈飞卿的心情也很复杂——
为什么这次没人提前跟我说一下该怎么把戏唱下去?!
两天后,陈飞卿被裘侍郎领着送回安国候府禁足。
他宁愿坐牢,很苦兮兮地问:“我能不能不回去?”
裘侍郎道:“侯府虽然被禁军围着,还是舒服多了。”
陈飞卿苦笑:“我该吃点苦,你让我在牢里待着吧。”
裘侍郎叹了一声气,低声道:“别担心,侯爷恐怕没空找你的麻烦。”
陈飞卿想起他爹也有那些传闻,却说不上放心,只是道:“罢了,我回去找我娘。”
裘侍郎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既然当场认了——毕竟避些嫌,可千万安心待在侯府里,若有消息,我会想办法告诉你。”
陈飞卿道:“嗯,多谢。”
太后紧赶慢赶着到了皇上寝宫里,身边还陪着公主。前不久公主又自己跑回来了,说是出宫转了一圈,其他的都不肯说。太后除了训斥她一顿之外,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如今公主倒是回来了,皇上却又病倒了。
太后握着皇上的手,忍不住眼眶便红了,道:“哀家向来诚心礼佛,也不求别的,就你们这一儿一女,上天就不能当是可怜可怜哀家,让你们安安生生的吗。”
第68章
皇上望着她,心中也很是黯然。有句话他从未对任何人说过,包括陈飞卿也没说过——他偶尔会觉着,这都是报应。母亲犯下的错,就该儿子来担。
她曾经犯过很多错,害死过很多无辜的人,大多都是为了他。或者也不全是她的错,他也有原罪。
他轻轻地道:“母后,朕没事。”
太后却不信他没事,只当他在安抚自己罢了,忍不住道:“这次的事,你为何发这样大的火,哀家是知道的。都这样子了,婷儿的婚事,哀家去取消也是名正言顺,相信安国候也无话可说。”
皇上苦笑了一下。她其实并不知道。
太后见他这样子,又道:“你向来有分寸,哀家不管你的一些私事,但你也是皇上,有些事做了也就做了,没什么大不了的,也别当成什么大不了的。”
皇上道:“母后误会了。”
太后道:“陈飞卿是个好孩子,你若真喜欢,要了也就要了。哀家以前阻拦你,是因为知道你的脾x_ing,可你是皇上,皇上可以要全天下的任何东西,却不能被任何东西所钳制。”
皇上沉默了一阵子,道:“那不是东西,是人,是感情。”
“正因为你从小就重感情重人,所以哀家才会一再阻拦你。”太后握着他的手,低声道,“告诉过你很多次了,只有那些百姓才说感情才说人,越是无能的人,越倚重这些没用的东西。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这是古人说的话。”
皇上看着她,眼眶渐渐地又s-hi润了。
他的血脉全都来自于她,是她身上掉下去的一块r_ou_,可是彼此却始终都无法相互理解。
太后又道:“男人若放出去了,难免心野。可如今有个好机会,不妨就把人从此留在身边照顾你。只不过,万事还以祖宗社稷为重,皇上你得早日有太子,这样,便也堵住了外头那些人的闲嘴,两全其美的事。”
皇上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浊气,道:“朕说过,母后误会了。”
太后见他死不承认,便叹了一声气:“好,哀家误会了,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陈飞卿回到安国候府,先去看望他娘。
他娘正在佛堂念经,见着他来了,便仔细打量一番,道:“瘦了,黑了。”
陈飞卿笑道:“我去灾区自然会瘦,可也没饿着。”
他娘又问:“眼睛全好了?以后还会不会再犯?”
陈飞卿道:“白大哥说还有些余毒,但没大碍,再多吃些药就行。”
他娘道:“等没事了,你备些礼去白府谢谢人家,再细问问,药也别吃太多,是药三分毒,能食补就食补。”
陈飞卿点点头。
他娘又道:“去看过你爹了吗?”
陈飞卿摇摇头:“我刚回来。”
“朝堂的事我不是很懂,你去跟他问问。”他娘细心地抚平他衣领上的褶皱,温柔地道,“不必担心,也不要着急,事情若做了,就得承担后果,若没做,就总能有个公道,没什么好害怕的。”
陈飞卿抿着嘴点了点头,就准备出去,却又被他娘给叫住了:“飞卿,你爹心里憋了太多的事儿,你别和他吵。”
陈飞卿自从记打开始就很少跟他爹吵架,如今他娘这样一说,反倒令他疑惑起来,想来想去,大概是他娘也听说了外室的事儿。
他道:“我不信那件事,不会和他吵。”
他娘沉默了一会儿,道:“这不是你信不信的事儿,即算你不信,也不要和他吵。这都是小事,也只是家事,不该在这种时候拿出来说。”
陈飞卿一怔,问:“难道是真的?”
他娘道:“我也不知道,若是真的自然无话可说,若是假的,对方既然有备而来,也会做得跟真的一样。而你和我信不信,也都只是我们自己的判断,若要信就会信,若不信,你爹如何否认,也不会信。所以我才说,不要去管这件事是真是假,你只要记住,无论何时都要记住,他是你爹,没有他,就没有你。他或许对你严厉些,但他从来都没有对不起你。那件事无论是真是假,都是我和他的事,和你们孩子没有关系。”
安国候在写字。
虽然他的字写得一般,但他闲来喜欢写字以静心。
陈飞卿站在旁边,也不说话,看着他写。
无非是些精忠报国马革裹尸士为知己者死之类的话。
终于等他停了笔,问:“想说什么,想问什么,说吧。”
陈飞卿想问的太多了,想了想,问:“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安国候道:“你问哪件事?”
陈飞卿道:“整件事。”
安国候道:“做事要有条理,你一件件问。”
陈飞卿问:“皇上还相信我们的吧?”
安国候反问:“你很在意他还相不相信我们?”
陈飞卿道:“当然。”
安国候道:“你这么问,就是你不相信他。”
陈飞卿便明了了,皇上还是相信他们的。
他便问:“为什么爹你会被那样陷害?”
安国候皱了皱眉,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了他一眼,仿佛他问了一个很愚蠢的问题。
陈飞卿忙道:“我知道是姚氏栽赃嫁祸,皇上可能是将计就计,可那个外室又是怎么回事?”
安国候道:“那与你无关。”
陈飞卿追问:“那是不是真的?”
安国候看了他一会儿,道:“是。”
陈飞卿一时间愣在了那里。他没想到那是真的,也没想过安国候会这么爽快地承认。
他发了好一会儿呆,道:“我觉得不是真的。”
安国候道:“这与正事无关,你若不愿意信,就不信。”
陈飞卿起先的镇定一下子被打破了,皱眉道:“为什么?”
安国候道:“没有为什么,这是我的私事,与你无关。”
“你是我爹!”
“你知道我是你爹就好,轮得到你管你老子的事?”
陈飞卿一下子来了火气:“我替我娘管行不行?”
安国候冷淡地道:“她让你管了吗?”
陈飞卿猛然想起他娘的叮嘱,忍着道:“可是你这样不对。”
安国候问:“哪里不对?”
陈飞卿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三妻四妾本是寻常的事,只不过他习惯了而已,毕竟他爹一直都没有,突然蹦出来说有,就不习惯了。
安国候道:“没有其他的事,就老实在家待着。”
陈飞卿郁闷地坐在书房里发呆,面前的一本书摊开看了半个时辰,一页都没翻过去。
在他去赈灾的这段时间里,京城发生了些不大也不小的变动。
皇上送了套府邸给小王子,众人都说这是软禁了。但小王子倒也不在意,他本就是逃难来的,老老实实待在府里韬光养晦。
傅南生他们也跟着住去了小王子的府邸里,平日里无所事事,安心开着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