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树进来给他换蜡烛,道:“我觉得没事,别cao心了。”
陈飞卿叹了一声气:“我也知道没事,可问题是他们为什么都要瞒着我?这就很不寻常了。”
陈树道:“我也这么觉得,不过事已至此,走一步看一步吧。”
陈飞卿道:“也只能这样了。”
但他始终想不明白,为什么大家不肯将这次的计划告诉他。
他必然不会泄密,甚至还能配合。
若大家不肯告诉他,那原因只可能是担心他不愿意配合。
然而他没有理由会不配合啊。
他想得有点头疼了。
接下来的半个月都没陈飞卿什么事儿,他被关在了侯府里,甚至可以说是被关在了他自己的院子里。侯府里进来了一些人,据说是皇上的,也可能有别处的,把陈飞卿盯得牢牢的。
陈飞卿就更觉得莫名其妙了。
半个月后,陈飞卿终于等来了一道旨意,说让他进宫。
深更半夜来的旨意,若不是宣旨的是皇上身边的公公,陈飞卿还真觉得更像是有人要杀人灭口了。
他急着道:“走,入宫。”
那公公却拦着道:“小侯爷不必着急,有些东西要随身带着的,一并带好了,省得下面的人回头来拿东西又毛手毛脚拿错了小侯爷平时不惯用的。”
陈飞卿不解地问:“我要入宫长住吗?”
公公点了点头,笑得很意味深长。
陈飞卿觉得全世界都成了一个谜团。
第69章
他进了宫,被送进了后宫。
陈飞卿决定暂且放弃思考。
直到皇上来看他,沉默地看着他,看了很久,又很久。
陈飞卿被看得毛骨悚然,左右见无人,无声地问:“究竟是怎么回事?”
皇上却道:“朕再问你一次,你可愿意和傅南生从此断绝往来?”
陈飞卿一怔:“这、这和这事有什么关系?”
皇上道:“看来你是不愿意了。”
陈飞卿道:“我说了,这和这事没关系。”
“你去江南之前还答应得朕好好的,你不会再跟他有过多干系,朕也听了你的,把御医给他派过去,要什么给什么,已经把他的双腿治好了,野参与尸毒一事也不跟他计较了,你变得如此言而无信背信弃义也是他教你的?”
皇上的声音并不大,甚至可以说是和往常一样不慌不急,十分的温和,像是有商有量的语气。
然而陈飞卿却从他的眼中看到了忍耐,仿佛已经不想再忍耐一般。
陈飞卿的第一反应仍然是隔墙有耳他在做戏,便警惕地四周看了看,一边随口说着“你这是说的哪里话”一边提起水壶倒了杯茶,用手指沾着茶水在桌面上写道:你给我个底细。
皇上伸手拂掉那几个水淋淋的字,举起茶杯朝他脸上泼了过去。
陈飞卿:“……”
他开始怀疑这段时间太后找了个人易容成皇上,真的皇上被藏起来了。
他仍然没有发火,或者说根本没有心思想到发火,只是随手擦了一把脸,困惑地看着皇上,半晌才道:“他又不喜欢你,你也说了不强逼他,我和他——也不算对不起你。”
皇上的脸更白了,忍耐着,半晌才道:“你究竟是真糊涂还是——”
皇上莫名其妙地说了那一通话,就莫名其妙地拂袖而去,留下陈飞卿莫名其妙瞠目结舌一脸茫然。
他怎么听这话不对劲,不像是为了自己横刀夺人所好,更像是……
什么乱七八糟的!
陈飞卿还在纳闷,太后又来了。
他忙去行礼,陪着太后坐下。
太后倒是和平时一样温和,寒暄了几句,道:“听说皇上来了,又被你气走了。”
你从哪里听说的啊!
陈飞卿不解其意,只好尴尬地笑了笑。
太后又道:“皇上的x_ing情持重,自小便是这样,有话也不喜欢明说,这才把身子憋成了现在这样。”
陈飞卿心想,那是对着你不能明说,平时私底下他话挺多的。
他想一想,也觉得心酸,明明是一对母子,却成了这样。
太后又道:“哀家虽然是妇道人家,说这些话便有些不妥当。但哀家是你们的长辈,从小也是看着你长大的,说这话也不算太过。”
陈飞卿道:“太后有话但讲无妨。”
太后道:“你知道为什么哀家退了你和婷儿的婚事吗?”
陈飞卿道:“我最近出了些事,恐怕对公主的名声不好。何况太后看得清楚,我与公主只是兄妹之情。”
太后道:“那你又知道哀家为什么当初一定要你和公主成亲吗?”
陈飞卿沉默了一会儿,道:“太后向来疼爱我,更疼爱公主,也是信任我能照顾好公主。”
“这些场面话不必说。”太后摆了摆手,“你心中想的多半是哀家想要拉拢安国候府。”
陈飞卿确实是这么想的,但也没承认。
太后道:“哀家当然倚重安国候,没有他,皇上的龙椅也不会坐得如此安稳。但这不是哀家坚持那样做的理由,因为有你在,哀家也不担心你和安国候府会背离皇上。然而,这也正是哀家坚持那样做的原因。”
陈飞卿渐渐地听出一个眉目来了,但仍然没说话。
太后道:“今日到了这一步,也不说暗话了。皇上向来就对你不一般,你是真糊涂,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陈飞卿无奈地道:“太后这真是误会了。我知道一直都有些人说这事儿,但以为都是开玩笑说闲嘴,您不至于真相信的。”
他有句话没敢说,这些闲嘴里还有传太后和宁王寡嫂孤叔的……
打死也不敢说。
太后当然不会是真的就听旁人说闲话就听出了风和雨,她有她的道理。她起初也以为那只是闲话,总有些人的闲嘴就是堵不住,直到她亲眼见过无人时皇上看陈飞卿的眼神。
那是几年前的一个午后,陈飞卿趴在桌上睡着了,皇上却没睡,他凝视着陈飞卿,神情十分的专注,也十分的复杂,甚至想要摸一摸陈飞卿的脸似的,却到底没那样做。
太后当时便觉得不对劲了,后来再听人说闲话,就越来越不安。
所以她一直都坚持要把公主嫁给陈飞卿,只有这样,皇上他才会死心。
但到了如今,她才发现,皇上确实会死心,却连身体也要一并死去似的。
自从陈飞卿和那个叫傅南生的人的消息传来后,皇上面上什么都没说,却寝食难安,病症也频频发作,御医们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那些御医当然说不出来,但太后却看出来了。
她不懂这不像话的事情算得了什么,但无论如何,皇上是她的儿子,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这样下去。
两条路,杀了陈飞卿,或者让皇上得偿所愿。
她思来想去,只能走后一条路。
太后朝陈飞卿道:“你承不承认都好,哀家只问你,你想不想救安国候府。”
陈飞卿仍然一脑袋雾水,半晌过后道:“太后,这都是无稽之谈。”
“你这么说,就是不愿意?”
陈飞卿只能再次道:“您误会了。”
太后看他的眼神却逐渐地疏远了起来,像在看一个不知好歹的人。
太后也拂袖离去了。
陈飞卿更郁闷了,这都什么跟什么!
又过去了半个月,这半个月里,陈飞卿除了疑似被掉包的皇上和伺候的小太监之外,再没有见过其他人。那小太监也是生面孔,嘴硬得很,一问三不知。
半个月后,皇上又来和他一起用膳,忽然道:“墙倒众人推,人还没走就茶凉。”
陈飞卿一怔,心里沉了下去。
皇上道:“很多人都在弹劾安国候,也翻出了很多的旧账新账。”
到安国候的位置的人,必然会有很多账,无论是真的,或者假的,一定会有很多,只看皇上要不要追究,和如何追究。
可陈飞卿看最近这形势,恐怕皇上是要追究的了。
虽然他不知道皇上为什么这么做,但他仍然不愿相信皇上会害自己。
人的一生没有多少个二十年,他和皇上做了二十来年的兄弟朋友,他不信。
皇上接着道:“朕让你入宫,也是不想让你太牵扯其中。你自然不会对你父亲的事坐视不理,可也只会把自己给反倒牵扯进去。”
陈飞卿心道才对了,若说是为了这个道理,那他就信了。
可皇上接着道:“如今你父亲已经是戴罪之身,侯府你恐怕是回不去,也最好不要回去了。”
陈飞卿还没反应过来,仍然懵懂地看着他。
皇上也看着他,缓缓道:“朕,是为了你,才对他手下留情。”
陈飞卿莫名有点想笑,干脆顺着道:“所以你想干嘛呢?”
皇上伸手捏了捏他的下巴,陈飞卿就真忍不住笑出来了,一边躲开一边道:“真别这样,别逗了,我跟你说,你真不适合这戏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