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却突然传来陈树欢快的声音:“少爷!我来了!”
傅南生还没反应过来,陈飞卿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他埋进被子里,一边道:“陈树站住!”
陈树的手还搭在门把上,僵在那里:“怎么了?”
傅南生默默地把被子从头顶扒下去一点,看着陈飞卿。
陈飞卿刚才扯动了受伤的手,闷声忍着疼,问:“你怎么来了?”
陈树道:“我之前跟玄将军出城办事去了,刚刚回来。侯爷就说你手受伤了,让我来照顾你。”
陈飞卿道:“我没什么大事,今天不早了,我已经准备休息了,你去隔壁休息,不用进来。”
陈树很不平的:“我都好久没见到你了,你都不想我?”
陈飞卿道:“我每次回府里都能看到你,哪里就很久没见了?”
陈树道:“只是站在门口看一看啊。”
陈飞卿道:“足够了。”
陈树很伤心的:“我还很想你呢!算了,我去隔壁,那少爷你有事随时叫我。”
陈飞卿道:“好,我没事,你好好休息。”
可算是哄走了陈树,陈飞卿正要去亲傅南生,陈树又在外面道:“少爷!”
陈飞卿猛地拽起被子,又把傅南生埋进去了:“又怎么了?”
陈树道:“小南呢?我刚去隔壁,没看到他。”
陈飞卿正在想借口,傅南生扒下头顶的被子,道:“我在这里。”
陈树:“啊?”
傅南生掀开被子,一边下床穿衣服鞋子,一边道:“小侯爷行动不便,我担心他晚上不方便,因此打算宿夜照顾。”
陈飞卿忙拿好的那只手去拽他,却被他扯开了。
傅南生过去打开门,朝陈树笑了笑:“树哥既然来了,我的任务就完成了,先去隔壁休息,剩下的事交给你了。”
陈树:“哦,好,没事,剩下的事交给我,你去休息吧。”
陈飞卿一点也不想把剩下的事交给他。
傅南生去到隔壁房里,前脚刚踏进,陈飞卿后脚便跟来了:“小南——”
傅南生伸手将他挡在屋外,道:“太晚了,小侯爷请去隔壁休息。”
陈飞卿想他大概是不高兴了,便低声哄:“我是担心你会尴尬,没有别的意思。”
傅南生笑眯眯的:“我知道。”
“那——”
“小侯爷请去隔壁休息。”
陈飞卿只好道:“那你跟我一起过去,我跟陈树说。”
傅南生问:“说什么?”
“说你和我的事。”
傅南生又问:“这有什么好说的?”
陈飞卿也不知道有什么好说的,他和傅南生的事恐怕已经是天下皆知,陈树更说不定早就知道了,没什么好特意去说的。可如果傅南生非得想要说,他虽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但——要说就说吧。
见他沉默不语,傅南生道:“好吧,去说。”
陈飞卿便让开了些,等傅南生出来。
谁料他刚后退一步,傅南生就果断地将门关了,从里面上了门c-h-a。
陈飞卿一怔:“小南?”
傅南生靠在门上,道:“没什么好说的,时候确实不早了,你去休息吧。”
“但——”
“真的不用说。”傅南生低声道,“只是你对我太好了,我就失了分寸。”
“哎?”
“从来没人对我这么好,谢谢你。”
“你先开门。”
“不开。”
陈飞卿有点郁闷地回了隔壁屋。
陈树在铺床:“怎么了?”
陈飞卿道:“我也想知道怎么了。算了,时候不早,休息吧。”
陈树道:“我刚找了下,这边没有多出来的被褥,我去问小南,少爷你先休息。”
陈飞卿摇了摇头:“别去问了,你睡床上吧。”
“我怕晚上压了你的手。”
“换个边睡就好。”陈飞卿道,“正好你跟我说说最近府里的事。”
主仆俩吹了烛,趁黑说了会儿话,陈树便睡着了。
陈飞卿却迟迟睡不着,望着床顶出神。
过了会儿,陈树便有些轻轻的鼾声,也不吵人,仅仅呼吸声重了些似的。
陈飞卿却更睡不着了。
他又干干的躺了许久,终于在陈树睡梦中翻身搭了条胳膊过来时躺不下去了。他轻轻地把陈树的胳膊放回去,翻身下了床。
隔壁屋也是黑的,他在门口徘徊了一阵,轻轻地敲门:“小——”
门就这样开了。
他进去一看,屋里却没有傅南生。
陈飞卿有些疑惑,去院子里四处找了找,突然看到前院学堂里似乎有些烛火灯光,便轻轻地过去了。
傅南生果然在学堂里,正盘膝坐在桌案前,点着一盏小小的油灯,翻看面前的一册《诗经》。桌案上还另外整齐地摆放着其他的书,无外乎是四书五经之类。
傅南生看得很认真,却也偶尔有些困惑的样子,提笔写写画画。
过了许久,傅南生搁下笔,似乎是疲倦了。他捏了捏眉间,却又不知道为何,忽然拿手心用力地擦眼睛。
陈飞卿定睛一看,傅南生居然好端端的哭起来了。
他是当真捉摸不透傅南生的心思了,看个书都能看得哭起来,说实在的,很令他莫名。
傅南生正拿掌心胡乱擦着眼睛,听到声响,抬头看见陈飞卿。
他忙笑了笑:“你怎么也没睡?”
陈飞卿蹲在他面前,问:“睡不着四处走走,你怎么看着书就难过起来?”
傅南生忙道:“没有,是油灯有点熏眼睛。”
陈飞卿看了眼油灯,里面是上好的灯油,并不会熏眼睛,连青烟都几乎没有。他也不说破,只是继续看着傅南生。
傅南生被他看了一阵子,有些不自在的低下头去,终于道:“我怕我考不好。”
陈飞卿道:“怎么会?”
“我所学甚杂,没专心念过几天私塾,都是有什么书看什么书。”傅南生低着头,低声的,“可是我不想落榜,多丢面子。”
陈飞卿哑然:“原来你是怕丢面子。”
他倒还真是第一次在身边见到有人说怕落榜丢面子而哭的。
但转念一想,却笑不出来了。
他自幼身边多是些权贵子弟,尤其是要科考的人,再如何都不会有傅南生这样的身世,也不至于过度的在意科考。
这样一想,那点笑意全变成了疼惜。
傅南生向来好强,会这样想也不稀奇。
陈飞卿轻轻地叹了一声气,拿好的那只手擦了擦傅南生的眼角。那里已经没了泪水,只觉得滑嫩细腻,忍不住多摸了摸。
傅南生却忽然又有点不高兴似的,往旁边躲了躲,道:“我在看书,你别招我。”
陈飞卿原本压根就没想招他,但听他这么一说,反倒觉得好玩,故意凑过去亲他。
傅南生虽然由着他亲,却越来越不高兴了。等他亲完了,道:“我若考不好,就全怪你。”
陈飞卿笑道:“你这么聪明,一定不会考不好。”
傅南生不理他,往旁边挪了挪,离他远一点,拿起书继续看。
见他这样认真,陈飞卿也不闹了,拿起另一本书翻了翻,上面也有傅南生做的记号,似乎是不太明白之处。
“你这里看不懂吗?”
傅南生凑过来看了看,道:“嗯,一并记着,白天去请教书院的先生。”
陈飞卿有点小小的得意,道:“怎么不来问我?”
傅南生讶异地看他:“可是所有人都说小侯爷不爱读书。”
陈飞卿咳嗽了一声,道:“我虽然确实是比起其他人来,有那么点不太爱读书,但也不是很差。”
这一点傅南生自然也想得到。陈飞卿自幼跟着太子一起读书,无论如何也不会太差。
可傅南生却更难受了。
他突然很讨厌这样的陈飞卿,什么都很好,哪一样都把他远远的甩在后头,无论如何也赶不上。
这样下去,终有一天,难免会变心,并且挽留不住。所以那个病篓子才故意送假的文书过来,一副故作怜悯的姿态。陈飞卿和那个病篓子才是一样的人,出身显赫,高高在上。
傅南生突然的怨恨起陈飞卿来。
陈飞卿正滔滔不绝的讲解着,忽然停下来,不解地看着神色恍惚的傅南生:“怎么了?”
傅南生猛地清醒过来,看了他一会儿,抱着他的脖子去亲他。
陈飞卿:“……”
不是说要好好读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