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飞卿道:“不会。”
“你凭什么说不会?”
陈飞卿不喜欢傅莺儿,尤其不喜欢她非得把自己和自己的儿子都折腾得人不人鬼不鬼,但他觉得,傅莺儿不是个会寻死觅活的人。
大概是因为,他有时候会觉得傅南生在脾x_ing上面太像傅莺儿了,而傅南生从不会寻死觅活。
陈飞卿见过很多三教九流的人,这些人x_ing情不一,但对生命很执着,很信奉那句好死不如赖活着。
玄英见他不说话,想了会儿,拿手肘捅他胳膊:“要不这样,你去干这事儿,我装作不知道。”
陈飞卿默默地转头看着他,半晌,道:“还是你去干这事儿,我装作不知道,她是你女人,又不是我女人。”
玄英一拍陈飞卿的大腿,叫道:“老子就晓得!其实是你自己想干这事儿怕被你屋里的晓得!嘿你越来越j-i贼了啊!谁教的?”
陈飞卿诚恳地道:“靠英叔你教导有方。”
“老子才没教过你这种事!侯爷肯定也不会,是不是宁王教你的?他以前就特别j-i贼,出了事儿第一个跑,每次都是侯爷跟先帝背黑锅……”玄英嚷着嚷着,猛然收声,“哎,小南,就回来了?出去吃饭啊,我请你们吃饭。”
傅南生从学堂回来,手里还抱着书,闻言笑了笑:“昨天多买了一些菜,还是吃完比较好。”
玄英立刻道:“好啊好啊,外头吃的东西也不干净,我来做菜,你问飞卿,别看我这样,做菜跟你一样好吃,真的,不过你娘做菜就不太好吃了。”
陈飞卿低声道:“英叔你冷静一点。”
玄英嫌弃地推开他:“你赶紧去煮饭,别在这杵着。”
陈飞卿:“……”
一顿饭下来,陈飞卿觉得自己还是得找玄英私下里聊聊,这样子下去,傅南生可能不能好好吃饭了。想必谁被玄英那样热切地盯着,也很难吃好饭。
可吃完饭,陈飞卿还没开口,就被玄英再次推开:“你收拾啊,你又没做菜。”
陈飞卿:“……”
他只好先认命地去收拾。
见他拿着碗出去了,玄英刚要跟傅南生说话,却被打断了:“玄将军,我有些话还是想和您再说一下。”
玄英忙道:“你说。”
傅南生欲言又止的:“我没有爹,小时候问我娘,她就会很不高兴,说我没有爹,有时候还会说我是她捡来的。”
玄英心里发慌,赶紧道:“我知道,你娘她生我的气。”
傅南生看他一眼,又挪开了目光,继续道:“我也很希望自己能有一个很好的爹,但我娘跟我说,你不是我爹。”
“你娘说气话……”
“况且,我也不是什么很好的,很多人都不喜欢我,”傅南生诚恳地道,“所以,不想给您惹来污名。我娘自然也是一样的。玄家满门忠烈,当年就容不下我娘,如今更不能和我们有干系。”
玄英听了这话却更愧疚难当:“小——孩子,这不是你的错,也不是你娘的错,是爹错了,所以害了你们娘儿俩这么多年。现在没事了,我家里谁也没了,我做主,没人敢再欺负你们了,啊。”
傅南生低着头,道:“玄家还有许多亲族,这件事本来就没有结果,玄将军又何必呢?到时候闹起来,闹到最后,我娘无非是又失望一次,又被赶出去一次。何况还有件难以启齿的事,我娘以神仙散为瘾,戒不掉的。她只有在那个时候才开心点,所以我试过很多次,她都不愿意戒。”
玄英自然很清楚神仙散是种什么东西,传言人吸食之后如入极乐世界,在幻境当中得偿心愿,飘飘欲仙。
玉央的心愿是什么,他不敢想,因为一想便想抽自己几个巴掌。
傅南生见他越来越难过,接着道:“所以我娘不会愿意的,无论你怎么说,她都不会愿意。”
玄英猛地想到陈飞卿出的那个馊主意,强行把人给关起来。
傅南生道:“玄将军,玄家绝不会接纳我娘,您还是不要白费力气了。您是飞卿最亲近的长辈,所以我相信您确实是一个言出必行、有情有义的人,但事情不能强求。”
玄英望着傅南生恳切得很的脸,突然的,想到了曾听过的关于傅南生的事。
他突然的冷静了下来。
第97章
傅南生敏锐地察觉到了玄英的神色变化,便不往下说了。
他那番话自然是以退为进,本来也很见效的,可玄英的神色却忽然就变了。
傅南生对玄英的了解不算很多,私下里查过一些,又听陈飞卿说过一些。玄英是个一根筋的人,粗鲁,无礼,常常撒泼,听起来比一般人要好糊弄,尤其是玄英刚回来的时候对傅南生不错,至少不像其他人那样嫌弃傅南生沾染了他们完美无瑕的小侯爷。
可是玄英此刻的神色一点也不对劲。
两个人都沉默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傅南生道:“言尽于此,冒犯了,玄将军见谅。”
玄英摆摆手:“没事。”
也没那么热切了,突然的就冷静了。
傅南生不再多留,转身出去了。
玄英望着傅南生的背影,微微地皱起了眉头,若有所思。
他以前听到过最多的,是傅南生是一个咄咄逼人的人。傅南生曾在漠国为漠国的大王子做事,明里暗里的事都做,从没有人会拿傅南生和谦逊退让诸如此类的话挂上钩。傅南生行事与他的身手很像,都是又狠又毒的。
可玄英回到京城后见到的傅南生,却与传言中大相径庭。
虽然世人常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可玄英觉得,很多时候眼见的不一定是实的,因为人是很容易因为很多的事被糊弄的,尤其是行军打仗的时候更如此。
陈飞卿正站在灶台前刷锅。
玄英做菜确实好吃,但一般没人想让他做,因为他做完菜,整个厨房都像是被火药炸过一样,他还总觉得他既然做了菜,那个被炸过的厨房就该吃菜的人收拾。
突然,陈飞卿就被傅南生抱住了,还被扳了过去,二话不说就亲上来。
陈飞卿觉得自己和傅南生有些时间上面的差距,他想亲的时候,傅南生总在看书写字做别的事,总之就不太乐意,可傅南生又总是挑些他做事的时候来撒娇。
傅南生亲完了,抱着他还不肯撒手,欲言又止。
陈飞卿问:“怎么了?”
傅南生不回答他,仍旧把头埋着,许久才抬起来看他,眼睛里面闪闪的,像在憋着不哭,眼睛一圈儿都憋得发红,可以说是十分的委屈了。
陈飞卿忙把竹刷子反手扔回锅里面,拍他的背,哄道:“怎么了?”
傅南生幽幽地道:“不要把刷锅水拍到我衣服上,下午还有课。”
陈飞卿本来很担心,此时噗的笑起来,把手在自己衣服上擦干,捏了捏他的脸:“好了,现在能说是什么事了吗?”
傅南生又看了他一会儿,低声道:“我以前做过很多不好的事,你会不会和我翻旧账?”
陈飞卿一怔:“怎么又突然想起来这个?”
傅南生道:“突然想起来的。”
陈飞卿道:“所以你以后不要再做。”
傅南生不满意地问:“那以前呢?”
陈飞卿道:“往事不可追,能补救的就补救,能弥补的就弥补,还好也没铸成什么大错。”
傅南生质疑地问:“你是不是知道我做过什么坏事?”
陈飞卿笑道:“你是说你给漠国做过事吗?各为其主,我自然也不能说什么。只是坦白说,我当然更喜欢你和我同朝做事。怎么,大王子让你去为难过边境的百姓?”
傅南生道:“这倒没有,我一半的时间都在给大王子出主意害死他爹上面。”
陈飞卿:“……”
傅南生接着道:“另一半的时间在帮大王子铲除异己。”
陈飞卿:“……”
傅南生继续道:“还有一点点时间用来学漠国话,还要学武功,还得想你,顺便想一想你不喜欢我的事。”
陈飞卿不知道该说什么,心里软成了一滩水,忍不住就要去亲吻他。
傅南生却突然翻起了旧账:“你那个时候特别不喜欢我。”
陈飞卿辩解:“也没‘特别’不喜欢。”
傅南生更不满意了:“果然是不喜欢。”
陈飞卿道:“你刚刚才说不翻旧账。”
傅南生很不满意:“我可以翻,你不能。”
陈飞卿陪着他闹:“你这样不公平。”
傅南生道:“那我让你那样也不公平。”
然而你并没有让我那样。陈飞卿不怀好意地问:“那什么时候可以让我不公平一次?”
傅南生幽幽地看了他一会儿:“我不想和我娘一样。”
陈飞卿一怔:“当然不会。英叔也不是那样的人,当年是……”他毕竟不好提玄英的娘,只能转而道,“英叔这些年都没有娶亲,我虽然没问过,但应该他确实是对你娘很愧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