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乙道:“这是当然的,裘老板向来豪爽义气,又十分讲规矩,难怪江南这么多富贾都以裘老板为首。”
裘千金笑着道:“姚大人这就是笑话我了,我不过是个商人,所赚的每一文钱都无外乎仰仗天威,同样也是仰仗姚大人与傅大人以及百官,若非社稷安稳,百姓安居乐业,裘某人又去哪里做生意呢?”
傅南生也笑了,道:“像裘老板这样会说话,到哪里都能做得了大生意。”
裘千金笑道:“傅大人金口玉言,我就当福气收着咯。时候也不早了,不如留下来用了饭再走。”
傅南生点点头:“也好。”
陈飞卿虽然不太想和傅南生见面,但也不至于刻意避而不见,因此吃饭的时候还是去了。
姚乙心想这可真是热闹了。在裘千金这里看热闹要比在自家里看热闹好玩儿多了。
果不其然,那傅南生毕竟是靠着小侯爷上的位,怎么样当着面也要避讳一点儿,立时便将身旁的张大树给叫远了去。
小侯爷毕竟也是人精里头长大的,此刻倒什么都不显露,仍如往常一般。
姚乙却还是看出来了,小侯爷都不怎么看那傅南生一眼,要知道据京里的眼线说,以往二人浓情蜜意时这小侯爷的眼睛可没怎么从傅南生身上挪开过。
若不是结仇在先,姚乙都要忍不住同情这做了踏脚石的小侯爷了,又觉得果然老话没错,戏子无义□□无情,傅南生十成十是要过河拆桥。
可惜没有大的热闹看。
唉,安国侯把儿子教得跟头羊羔似的,半点血气也没有。
姚乙忍不住叹了声气。
裘千金笑着问:“姚大人怎么忽然叹气?不合胃口?”
姚乙摇了摇头:“裘老板庄里头的饭食若还不合胃口,本官也没什么合胃口的东西了。只是忽然想起灾荒当中的饿殍却从此都无缘世间佳肴了,不由得也要为之悲痛。”
陈飞卿都不想理他。
傅南生笑了笑,也不太想理。
倒是裘千金接了话:“姚大人心系百姓,是百姓的福气,也是百官的楷模,在下尤为敬佩。”
陈飞卿是真的服气裘千金,难怪能发财。
吃完晚饭,天色尚早,姚乙与傅南生还有别的事要赶去忙碌,便先告辞了。
陈飞卿就当饭后消食,陪着裘千金送客。其实也没送多远,姚乙和裘千金一唱一和地客气着,便大多成了目送。
目送傅南生与姚乙走远一些,上了轿,裘千金感慨道:“傅大人可真好看。”
陈飞卿好笑地问:“你就只有这样的感想?”
裘千金点点头:“我这样的凡夫俗子见到傅大人,还能先想到别的吗?我能回味至少一天再想别的。”
陈飞卿道:“这你倒是和皇上有话说了,皇上和你一样喜欢你们傅大人的相貌。”
原先陈飞卿还以为皇上只是作戏,后来发现皇上还真是对傅南生的相貌念念不忘,心情十分复杂。
听到皇上,裘千金就顾不上傅大人了,双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羞涩道:“我好像长得也不错。”
陈飞卿:“你这样会让皇上误会的。”
“不会不会,到了皇上面前我一紧张,脸必定绷得比谁都紧,你先帮我和皇上解释一下,我只是紧张,但我对他的仰慕如同……”
傅南生掀起了轿帘的小角,遥遥地看着那两人不知道在说什么,心里便又堵塞了起来。
他知道裘千金以前是什么人,是一个确实卖过身的小倌,被陈飞卿赎了身,还帮着做生意,做到了如今的地步。
以前傅南生与陈飞卿还未在一起的时候,陈飞卿就拐弯抹角地拿裘千金的事讲过,无外乎是说裘千金多么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屁!是手上居然还戴着珊瑚镯子不染,还是说话说到捂着脸扭捏作态不妖?
傅南生越想越气,更是委屈。
第142章
陈飞卿回去的时候还早,因此见到傅南生正坐在桌前喝茶倒是有点奇怪,毕竟这些日子傅南生总要捱到很晚才回,像是有意要避开自己。
陈飞卿随口与他打个招呼便去洗漱,准备休息。明日一大早他还有事要赶路,希望能尽早做完赶回来。江南不同京城,皇上到了之后他不想离开寸步,免得有意外。
可当陈飞卿吹了烛火躺好之后,傅南生就跟上来了,趴来身上亲他。
陈飞卿莫名地看着他。
傅南生还很委屈:“你都不和我一起睡了。”
陈飞卿道:“是你说要避嫌。”
傅南生就不说此事了,只道:“今晚你要陪我。”
陈飞卿道:“我明早有事,j-i鸣便要动身,你若要休息就在这休息,不要闹我。”
傅南生道:“我想和你谈一谈裘千金。”
陈飞卿道:“你说。”
傅南生道:“他戴的镯子挺好看,你知道是他自己买的还是别人送的吗?”
陈飞卿问:“你究竟想说什么?”
傅南生见他如此冷淡,便越发泄了气,坐起身来,道:“不是我想说什么,是你什么都不想跟我说了。”
陈飞卿皱眉道:“我在和你说,但我明早有事,请你有话直说,否则我猜不出你在想什么。”
傅南生看了他一会儿,爬到床尾,钻进被子里面。
陈飞卿猛地掀开被子,将他推到一边,低声呵斥:“傅南生!”
傅南生有点儿仇怨地看着他,很快又成了委屈的模样:“我最近是为了公务。”
“我如今已经不知道你究竟将我看作一个什么样的人。”陈飞卿叹了声气,“你若要睡在这里,就睡吧,我去隔壁。”
傅南生拦着他:“你不是喜欢做这种事吗?”
陈飞卿本想说话,可一时又觉得无话可说,反倒笑了笑:“你要这样认为,就这样认为吧。”
傅南生拽着他的胳膊:“我又没说错!你自己也说过,你是想和我睡,所以才喜欢我的。”
“是因为我以为自己与你两情相悦,但我好像是一厢情愿。”陈飞卿将话说出口时,便知道自己不该赌气说这样的话,但在气头上,他也不想收回来。
或许也没有说错,看起来确实像是一厢情愿。
陈飞卿甚至怀疑起来,当初鲁鼎说过的话都是对的。至少鲁鼎说傅南生一定会反复无常就是对的。鲁鼎还说过,傅南生之所以对自己这样穷追不舍,不过是因为一开始被自己坚拒了,所以不甘心。
陈飞卿很不愿意这样想,但傅南生所做的事却都在说明鲁鼎的话是对的。
“今*你忽然这样,是因为裘千金吗?”陈飞卿问。
傅南生没有答他。
陈飞卿忽然觉得好笑。平日无事弃如敝履,如今误以为自己与裘千金有纠葛,便立刻要来抢回去,这就是傅南生。
或许对傅南生而言,陈飞卿不过是一样能够证明他抢赢了别人的物件,虽然也不知道这个“别人”是谁。
他长叹了一声气,掰开傅南生的手,要下去床。
傅南生反问:“不是因为他吗?”
陈飞卿坐在床沿上,与他背对着背,低声道:“我和你之间,没有皇上,没有裘千金,没有任何其他人,只有一个总要胡思乱想攀扯他人的傅南生。我无法将我的心剖开来给你看,即便你剖开了,上面除了一团血r_ou_也不会有任何东西,若你信我不过,我也实在无可奈何。”
三日之后,皇上终于到了。
行宫也堪堪建成,傅南生闻出有股子新的味道,便要求先通风几日,皇上暂且还是先去秀剑山庄。
裘千金那是拿出了所有的本事,令得陪行的所有人都大开眼界,就连皇上也逗趣道:“都说裘庄主富可敌国,可朕的宫里都没这样享受。”
这不算什么好话,若是对着官员说的,想必谁听了都要立刻请罪。对着富贾说,也不会是令人愉快的。
裘千金却如往常一般应对自如,含着笑意道:“皇上受万民供养,是万民之父,自然舍不得滥用民脂民膏,可Cao民是个商人,自古行商者贱,下一世还不知自己能做个什么,这一世有多少福分就且用多少算了。”
皇上哈哈大笑:“我们小侯爷的朋友真是一位比一位有趣。”
众人都陪着笑了起来,裘千金自然也笑了,嘴角梨涡又显现出来,一面笑一面看向陈飞卿。其实也不怪他,他专注着看谁笑的时候都是含情脉脉的样子,看戏的时候对着戏台子笑都是这样,陈飞卿早已经习惯了。
傅南生却习惯不了。
裘千金准备良多,除却歌舞还有江南的杂耍、戏曲,随侍的妙龄女子与少年也都是千里挑一的相貌气度,又是令一众平时不曾来过山庄的小官们心中惊叹。这裘千金倒真是丝毫不避讳。对着皇上,难道不更应该懂财不露白的道理吗?
陈飞卿心想,若可以的话,裘千金恐怕都想带皇上去金库里面观光了。事实上裘千金就带陈飞卿去过,坐在满箱子金条上讲他的发家史,背他的恩公碑。
但用过午膳,一直伴在皇上身侧的白御医便说该休息了。
皇上看起来兴致颇高,连连说还不累。
白御医便干脆跪在地上,扫他的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