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真心的……”
“好了,我知道,谢谢你。”方裕宁道,“陆离,也祝你新年快乐。我实在太困,要睡了。”
“好,晚……”
陆离还未说完,便听到了电话里的忙音。
陆离许久方才把听筒放回去,手一直放在外面,冻得有些发僵,他揉了揉,将双手c-h-a到外衣口袋里。
Z市实在是比Y市繁华太多,然而于陆离来说,却全然不如此。他的过往人生,似乎都蜷缩在一个模具里,与外面的世界隔着一层看不见的薄膜,别人无法靠近他,他也无法触碰其他人。
然而去了Y市后,那层透明膜开始融化了,他知道,不是因为Y市的关系,而是因为方裕宁。
是方裕宁毫无预兆地踏进他孤绝的领土内,将他拉拽了出来,而后牵着他,指引他,带着他一步步靠近他曾经未曾涉足的每一寸土地。
陆离订好了票,三天后飞回了Y市。
两地纬度无甚差别,Y市也是一股不透彻的y-in冷,冻得人牙关发抖,却也不肯痛痛快快地下一场雪。
从机场回到市内后,陆离先找了家小商铺,用里面的电话打给了方裕宁,问他下午是否有时间。
“你到了?太好了,你终于回来了,明天就要报道了,我生怕你最后一秒才过来呢。”
“等不及要见到我了?”
“当然了,”方裕宁欢呼一声,又不好意思地补了一句,“我作业一点没动,你再不来我就完蛋了……”
“……”
“陆离,你一定要帮帮我,我一个人真的写不完。”方裕宁哀求他。
虽知道方裕宁一直对学习不上心,但陆离还是有些诧异他竟然会懒散到这种程度。
“我找你,还是你找我?”
方裕宁一听他有答应的意思,高兴起来,“当然是我找你啦,你什么时候到家,我随时都能过去。”
陆离说了大致时间,挂了电话,叹了口气。
到家时,方裕宁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一个寒假不见,他脸庞长圆润了一些,更显得有几分稚气。
“陆离,我可想死你了。”方裕宁扑上来,撞得陆离后退了几步。
陆离顺势搂住他,“是想我,还是想我帮你赶作业?”
方裕宁咧嘴朝他笑,“都挺想的。”
陆离开了门,看到方裕宁放在门口的鼓鼓的双肩包。“这里面都是?”
“嗯,我放假带回家的,还没打开过呢,第一次让给你。”
“……”陆离不言语,房子虽空了将近一个月,倒也没积什么灰,但他仍仔仔细细打扫了一番,方裕宁坐沙发上看着电视。
“陆离,你好了没,到底还要多久啊?”
陆离擦了擦额头的汗,道,“等一会儿,快了。”
方裕宁看电视剧的广告c-h-a播了三次,陆离终于忙完了。
他将行李箱中的寒假作业拿出来,递给方裕宁,“你别照着写,自己记得改一改。”
方裕宁接过来,不说话,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怎么了?”
“陆离,我一个人写一个通宵也写不完,你帮我一起好不好……”
陆离走过去,将瘫在沙发上的方裕宁拽起来,往书房里推。
“哎哎哎你轻点,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非得动手动脚的。”
“你知道这学期开学就高二下了吗?”
方裕宁坐下,仰头看着他,看到陆离y-in沉的脸,“知道啊……”
“你打算这个样子到高考是吗?”
“高考不是还有一年多吗……”
“你觉得你是天才,还是洗心革面得快?准备高三一年赶起来?”
“不是……怎么好好地说起这个来了,我们不是从不说这个的吗,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我就是这个样子的……”
陆离盯着他,看方裕宁一脸天塌下来也不着急的样子。
他稍稍缓和了语气,“你先写一会儿,我收拾完行李,再来陪你。”
“好……”方裕宁翻开陆离的习题卷,看到他干净整洁的卷面,一个空题都没有。
方裕宁抄了半张试卷,开始坐不住,百无聊赖地翻陆离的错题集,上面写的密密麻麻,大概是他寒假在家整理的。
翻了几页,突然看到一张折叠好的纸夹在里面,白色的纸张上有着另一面透过来的笔印,上面明显写着什么。
方裕宁屏住呼吸听了听门外的动静,陆离应该还在忙,没靠近门的声音。
他呼出一口气,偷偷将那张纸展开。
方裕宁一看到纸上乱七八糟的字,就立马想起来了,这是陆离刚转来不久,他写的骂他的话,当时是一时气头上,写完了准备扔给老王一起吐槽,结果老王没接到,那个纸团掉在地上,被陆离捡了去。
方裕宁早把这事忘得一干二净,万万没想到还会再看到这张纸条,还是被陆离折叠得好好地夹在了本子里。
方裕宁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心里五味杂陈,一时不知是该愧疚,还是感动,亦或是其他的什么。
☆、 流逝
方裕宁一个假期的作业,自己抄都没抄到十分之一,刚过十二点就一头栽倒。陆离把他扶到床上,自己开始通宵达旦地替他赶工。
方裕宁第二天醒来,自然是有些不好意思的,尤其是看到陆离还认真模仿了他的字迹,他跟陆离的字体风格简直是两个世界,可陆离写起他那种群魔乱舞似的字,倒还模仿得有模有样。
方裕宁自己神清气爽,陆离却挂了两个黑眼圈,早上跟方裕宁打招呼时,到底没忍住打了个哈欠。
“陆离……”方裕宁很难为情,“我是应该对你说对不起,还是谢谢你啊?”
陆离不答,两只手圈住了他,脑袋一垂跌在他的肩膀上。
“陆离?”
“别动,”陆离深吸了一口气,“都不需要说,让我抱一会儿就好。”
陆离这一抱相当久,久到方裕宁几乎要以为他已经睡着了,才听到陆离在他耳边道,“走吧,一起去学校。”
高一年级要初七过后才会开学,目前学校只有高二高三。虽只少了一个年级,感觉上却安静了不少。
方裕宁刚进教室,便被老王风风火火地迎了个满怀。
“方裕宁,大事不好了!”
“怎么,你作业没写完?”方裕宁悠悠然,抿着嘴笑了一笑,“反正我写完了,就不跟你共患难了。”
“不是这个!”老王冲方裕宁翻白眼,这家伙当他是什么人?“祝远的座位空了,你知道不知道!抽屉都收干净了,一点儿东西都没留,放个寒假,那么多书,哪有全带回去的?他一定是专门回来收过了!”
陆离闻言,看向方裕宁,只见他脸上神色都淡去了,一瞬间变得有些陌生。
方裕宁眼帘垂下,“嗯”了一声。
“你这是什么反应?”老王急得头上冒汗,他最怕自己风风火火,对方却跟个木头似的,“他是不是转学了?他有没有跟你说过什么?”
“他移民了。”方裕宁答。绕过老王,走向自己座位。
陆离怔愣一下,沉默地跟着他。
“移……民?移什么民?”老王急匆匆地跟过去,杵在方裕宁旁边。
方裕宁坐下来,将座位擦了擦,又将自己书包里的作业一一拿出来,不紧不慢道,“他年前就去加拿大了,跟我说过了。”
老王似乎还没消化这个信息,“他怎么没提前打个招呼?哎,你说他……他怎么能这样!”
陆离看到老王憋红了脸,连带着眼眶都有些红。
再看方裕宁的反应,低着头整理自己的东西,睫毛挡住了眼里的情绪。
“他有没有留下什么联系方式,这相隔十万八千里的,你说这想见也见不着了……”
“他没有。”方裕宁头也不抬。
老王哀嚎一声,“我还指望我们几个人一辈子都是好兄弟,到哪都在一起呢,结果这才到第几年,就已经先跑了一个!”
方裕宁沉默了一阵,突然道:“别人有别人的生活,哪有什么人是能一辈子绑在一起的。”
“可……”老王还想争辩。
“我和你可以。”陆离压着声音,却很肯定。
方裕宁抬头看他一眼,看到陆离目光灼灼,眼睛都不眨地定定看着他,好像在等他的答复。
方裕宁脑子里却突然卡了壳,一时不知该接什么话。
高二高三是没先报道隔天再上学的说法的,上午忙完了报名相关事宜,下午便开始正式上课了。
每学年的第二学期初始是最难熬的,刚过完年,从热闹喧嚣的节日气氛里被拎了出来,冷不丁地丢进学校这么个大型寺庙里做苦行僧,大多数人都受不了。每天的课都上得昏昏沉沉的,连带着老师都有些无精打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