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夏至未至,最近社区的工作很清闲,擅长折腾的刘越也没有在社区搞点吸引人眼球的创造发明,而是每天埋头躲在电脑后头悄没声的玩游戏。
计生小子韩江背着个手,在办公大厅的走道上踱来踱去,摸着自己的下巴,深沉的说:“最近太过风平浪静,老夫夜观星象,掐指一算,此事必有蹊跷。只怕是天有异象,恐有不详的事情将要发生。”
管低保的王大姐啐了一个这个满嘴跑火车的小子,点着韩江的头,恨恨的说:“这混小子,瞎说什么呢?我看你是皮痒了,太平日子过的不舒服是吧?等明儿个我们发低保金的时候就把你叫上帮忙,专门让你对接那些有犯罪记录的和吸□□的,看你还嫌日子平淡不。”
韩江这才赔着笑脸跟王大姐告饶,一副“我年纪轻,没见识,你别跟我一般计较”的小样子,把个王大姐逗得咯咯直乐。
刘越藏身于显示器后面,嗤笑道:“乌鸦嘴。”
正热闹着,就看见居民代表王婆婆领着一个四五十岁,一脸焦急的中年妇女,风风火火的走进了接待大厅。
“王婆婆,您有啥事啊?”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的韩江主动充当了接待员。
“是这个大姐找你们有事。”王婆婆回答完,又转头对中年妇女说:“你别着急,把你的事情跟他们说清楚,社区的同志会帮你的。”
“我是X栋X单元4-2家谢老太的女儿。这不,我去外地帮我媳妇带孩子,好容易回来一趟,可怎么都敲不开我妈家的门。我这都来来回回好几趟了,没见着人不说,周围邻居都说好久没见过我妈了。我想找个锁匠开门,但是王婆婆说,这个事得跟你们一起去才合规矩,我才跟着王婆婆来找你们。”中年妇女一脸焦急,说话语速很快,三两句介绍完情况,看得出平时也是个干练的人:“我有点担心我妈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想请你们找个人陪我一起去看看。你们看行吗?”
看着着急的妇女,王婆婆还特别热心的补充道:“谢大姐的这个姑娘我是从小看着长大的,身份没有问题。小刘你赶紧帮着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知道了。”刘越关上电脑,收拾收拾东西,让韩江给主任报备一下,又打发了王婆婆,才自己就跟着来人去入户。
“大姐,你贵姓啊?“一边走,刘越一边跟中年妇女拉起了家常。
“哦,我叫邹义珍,你就叫我邹大姐吧。”邹义珍爽快的笑着回答道。
“邹大姐,你这是多久没回来过了?平时您跟谢老太都怎么联络的啊?”刘越社区里有许多的空巢老人,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一个人孤孤单单的生活着。看多了他们有事无事跑到社区只为有人陪着说说话的情景,刘越本能的对邹义珍有种不信任感。
“哎,这事说来就话长了。”邹义珍叹了口气,皱着眉说:“没去给我媳妇带孩子之前,我隔三差五都会回来看看我妈,给她买点水果保健品,帮她做做清洁啥的。可架不住生了孩子没人带,我也就只得跟了过去。起先我也经常打电话问她的情况,可是她爱出去遛弯,时常也不在家。小孙子一出生我事儿又特别多,后来就没怎么打了……哎,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
刘越面上堆着笑,附和的点着头。心里却总有点不详的预感。一个老年人,一个人在家,既联系不上,邻居又说一直没见到人……怎么想,都不是什么好兆头。
谢老太住的是一个90年代末的典型的家属楼,之字形的楼梯连接着一层四户的住宅。没有电梯,过道y-in暗,头顶上的灯也是时明时暗。两边的墙壁上除了各种岁月留下的斑驳痕迹,就是各色还没来得及清除的小广告。
刘越跟在邹义珍身后,闻着楼道里因为常年不见阳光所产生的霉味,皱起了眉。
到了谢老太家门口,刘越看到已经等着的开锁匠。刘越冲邹义珍点了点头,开锁匠才抄起工具开始下手。
三下五除二的把门打开,开锁匠收了钱爽快的走了。刘越看着虚掩着的房门,总觉得心里有点发毛。
当邹义珍推开那扇门走进去之后,整个人呆立了一秒钟,然后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尖叫。刘越赶紧快步走进去,却也被眼前的一幕震惊到说不出话来。
一副还剩下些许组织的白骨,正靠坐在窗前的一把木头椅子上,身体前倾,头微微伸向窗口,两个黑洞一样的眼窝朝向窗外,好像在期盼着谁的到来。
在骸骨坐着的凳子上,还有它的脚下,以及刘越和邹义珍所站的门口,一大片深色的污迹绵延开来。虽然已经干涸,但还是微微散发出一种古怪的臭味。残存的人体组织黏附在白骨上,一些追寻而来的苍蝇在上面欢乐的起舞。仔细看去,那些血r_ou_里似乎还有什么东西在动,那是藏身在此处,正享用所剩无几的大餐的蛆虫。
刘越强忍住心里的骇然和胃里翻腾着的恶心感,把在一旁歇斯底里的尖叫着的邹义珍拉出了房门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平复了心情,才拿起电话,给辖区派出所打了过去。
派出所的人来的很快,只是在看到何川海的身影的时候,刘越还是吃了一惊:“你借调完回来了吗?”
“嗯。”何川海看了眼脸色苍白的刘越,边往事发地走,边问道:“情况很糟?你的脸色不太好看。“
刘越摆出一个勉强的笑容,艰难的开口说道:“本来还好,但是她一边哭一边吐,我实在是有点……“
“那就别乱跑,就在门外好好呆着。”何川海皱着眉,冷着脸说道。说完,一矮身拉起警戒线,走进了屋。
☆、3
不用何川海说,刘越也没胆子再走进那个屋子。只好陪着一直处于歇斯底里状态的邹义珍,心神不宁的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安慰的话。反而是出来看热闹的隔壁邻居,搬出椅子让邹义珍坐下,一边抚摸着她的后背,一边打听八卦问个不停,只是邹义珍从屋里出来滞后,光忙着吐了,不管邻居怎么问,她都只是害怕的摇着头。
刘越看着已经吐无可吐,还是在不停的呕着酸水的邹义珍,忍不住想起屋里的那具骸骨,胃里也生理x_ing的一阵止不住的翻涌。
“拿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从房里出来的何川海,扔给刘越了一个塑料包装的小零食。
刘越接住一看,居然是话梅。
“法医给的。说是这种环境吃点这个比较舒服一点。”何川海也没多看刘越一眼,径直走到邹义珍跟前,做起了笔录。
刘越“哦”了一声,站在一边,傻笑着撕开口袋,把话梅塞进嘴里。话梅不外乎是咸津津酸溜溜的,可刘越却像味觉失灵了一样,愣是吃出了甜味。边含着话梅,刘越边喜滋滋的想:这牌子的话梅真好吃,回头我也去超市买点。
“你最后一次见到你母亲是什么时候?”何川海看着情绪稍微缓和了一点的邹义珍,问道。
“应该三年多前了。”邹义珍抹着眼泪,说道:“我儿子媳妇在外地工作,在当地安了家。我媳妇怀了孩子,所以就把我叫过去伺候月子顺便带孩子。这不是孩子上幼儿园了,我才有机会回来处理点事情顺便看看我妈。谁知道……”
何川海看着又开始控制不住情绪的邹义珍,不知道该作出什么表情。本来是应该同情这个失去母亲的女人,但是三年间对亲生母亲不管不顾、不理不问,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做女儿的所作所为。
“能介绍一下你家的情况吗?我的意思是,你的母亲一直是一个人独居在此吗?“何川海翻开另外一页写了下自己的疑惑,又回头继续问邹义珍。
“自从我爸爸去世之后,我妈一直一个人住在这。我其实跟她说了好多次,让她搬去跟我住,但是她不肯。”邹义珍抽抽搭搭的说着话,脸色又青又白,一副随时就要昏过去的样子:“警官,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我觉得非常不舒服,我想去医院……”
何川海想了想,留下了邹义珍的电话和住址,就让她先离开了。
旁听完了全程的刘越看着邹义珍的背影,对何川海说:“我总觉得她话没说全,在刻意隐瞒什么事情。”
何川海点了点头,环视了一圈之后,说:“所以还需要从邻居那里补充侦查。这暂时没你的事了,你先回办公室吧。”
刘越觉得这老何脾气也是怪,还没一言不合呢就又要赶自己走。不过他倒是不介意,嬉皮笑脸的说:“反正没啥事,我留这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毕竟这块我熟。”
何川海斜了他一眼,倒是没有再说什么。
说来也好笑,谢老太的邻居门见着穿着警服的何川海来找自己问话,都把头摇得跟个拨浪鼓一样,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反而是自告奋勇的敲开另一家门的刘越,堆上一张笑脸,跟开门的老太太拉起了家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