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奥列特一点也不尴尬,等她主动拎着裙摆走过来,才绅士地摘下手套握住她的手:“布蕾妮小姐果然和传说中一样让人惊艳,能见到您真是我们的荣幸。”
布蕾妮·亚索的目光扫过他们一行人,眼里是温柔大方的笑意:“我也很荣幸,父亲居然为我请来了城里最有名气的乐团。”
“谢谢你们能为我而来。”她微笑着说。
是不是为她而来,大家都心知肚明。佩特拉和伯尔金斯对视一眼,霍奇没当回事,只有维奥列特顺着她的话继续说:“能在您的生日会上演奏也是我们的荣幸。”
布蕾妮脸上笑意不减,收回了自己的手,眼神专注地望着维奥列特:“那我是不是可以开始期待各位的演奏了?”
“当然,希望您能喜欢我们的表演。”诗人也回给她一个微笑。
他们得到了在宴会开场演奏的机会,颇像那么回事地上了台,依次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维奥列特坐在右边的椅子上,抱着琴朝下面的布蕾妮笑了笑。
红头发在亚索和周边城市很少见,他的红头发和蓝眼睛都显得很特别,在人群中已经显得很亮眼,更别说在这小小的舞台上。维奥列特低头调试好琴弦,向观众们微一颔首,白皙修长的手指搭在了弦上。
他用的是一把改良过的曼陀林(*注),体积不大,比起常见的鲁特琴显得娇小而精致,连在场的夫人小姐们都能单手抱住。诗人轻松抱着这把琴坐在椅子上,手指轻轻拨弦弹了几下,悦耳的声音从琴弦上流泻而出。
“为布蕾妮小姐和大家带来我们改良过的《希尔斯提的夜莺》。”维奥列特柔声说。
*注:
曼陀林(mandolin)是一种小型的弦乐器,形状与鲁特琴相似,演奏时一般采用塑料拨片拨动琴弦发声。梨形的琴身上有龟甲状的花纹,弧形的背版则由若干音梁支撑。一般它有四根或四组弦,调弦与小提琴一致。它是鲁特琴的变体,最初是在18世纪由16世纪的小竖琴曼朵拉演变而成。(from百度百科)
它诞生的年代比较晚,现在还在流传使用,是我觉得很美的乐器。文里用这个名字其实是有点超前的,在这里注明一下以免误会。
以及文中写到的《希尔斯提的夜莺》这支曲子出自我以前写的《献给维克多先生的小夜曲》,这里拿来用了一下,有兴趣的可以去看看另一种口味的诗人(x
第2章 布蕾妮的项链·二
《夜莺》最为人熟知的除了它的动听,还有一个和曲子本身一起流传很久的逸闻。
它是一首小夜曲,传说是创作它的维克多先生写给自己爱人的情歌,多年来被无数人当作求爱之曲演奏过。在城主最喜爱的女儿生日时当众演奏这支曲子,显然不太合适。
可维奥列特坐在椅子上弹琴的模样非常闲适,好像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妥。他纤细修长的手指在琴弦上拨动,连看起来有些轻佻的红发都像温柔的阳光,至于嘴角那抹有些过分迷人的微笑,则像在撩动别人的心。
曼陀林通常用于独奏,但他让同伴们的演奏很好地融入了主旋律,优美婉转的曲子在他的改动下显得更为轻快,整支曲子和谐又丰富,听起来比流传最广的独奏版更有意思。诗人在合奏中无疑扮演着核心角色,曼陀林轻快悦耳的声音像把珍珠串成项链的金丝,将风笛、手鼓和口琴的伴奏连在一起,形成以他为绝对中心的乐曲。
诗人轻轻哼唱,歌词是陌生的语言,由他唱出来却并不突兀,显得神秘而动人。他一条腿支在地上,另一条随意地踏在椅子的横杆上,唱到高潮时闭上眼睛,浓密的睫毛帘幕一样遮住了那双含情脉脉的蓝眼睛。
“布蕾妮,”一位穿着蓝色丝绒裙子的小姐在羽扇遮挡下和城主千金闲聊,“他们是从哪儿来的?我从没听过这样的语言,也没听过这样的《夜莺》。”
“是不是很木奉?”布蕾妮的绿眼睛里充满憧憬和笑意,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说,“我在广场上听过他们的演奏,很有趣,很……自由。”
“自由?”
“像荒野上吹过的风,自由而欢快,不是吗?”
蓝裙子小姐有些疑惑地看了她一眼,不太理解她形容的“自由”,但也没再说什么。毕竟布蕾妮才是今天的主角,她对流浪乐团作出的评价,其实就是乐团坐在这里的原因。
她的目光终于从诗人身上挪开,随着轻快的鼓声落在了乐团里唯一的女x_ing身上。
女鼓手坐在诗人身后,她的长相不算精致,甚至有些风沙磨砺的粗犷,气质却像悬崖边岩石上开的花,冷漠中带着一点凛冽的冶艳。她靠在椅背上用手鼓为诗人伴奏,长而宽的裙摆散在脚下,露出她腿上神秘的刺青,一直蔓延到裙摆分叉上看不见的地方。
亚索没有这样的习俗,人们以白皙光滑的皮肤为美,城里没有一个年轻姑娘能在身上刺东西。可这个女鼓手的皮肤既不光滑也不白皙,还在腿上刺满了奇怪的花朵和纹路,却有种神秘而吸引人的美。
她是城中除布蕾妮外最美的女人,父亲是城主的秘书官,有令人艳羡的家世和娇美的容貌。可她看着这个把礼服裙穿得过分随意的女鼓手,居然无端有些羡慕。
像布蕾妮说的,比她们的精致打扮和良好家世,对方有自由。
也许是她的目光太过明显,女鼓手抬眼看她,见她慌乱地把脸藏在羽扇之后,勾起嘴角笑了笑。下一秒,她的鼓声突然变得急促而欢快,像是奔腾的马蹄,又像是窗外的雨声,和变调的琴声形成让人难以置信的和谐。她的手臂有恰到好处的肌r_ou_,敲鼓时露出的线条优美而健康,动作并不规范,鼓声却很好地中和了琴声变调的突兀。
她躲在扇面后把视线移向其他人,但音乐在一个高潮后戛然而止,没有继续下去。
包括正在跟商人谈话的城主本人也望向流浪乐团所在的小舞台,与此同时,诗人举起拨弦的手,手上是一枚闪闪发亮的银色戒指。
“向维克多先生致敬。”他收回手,向在场的贵宾们行礼。
他话音刚落,舞台周围的花丛突然炸开,浓烟从爆炸的位置弥漫开来。有人高声呼救,有人在烟雾里安抚所有人,还有人已经夺路而逃,刚刚还沉浸在音乐中的人群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s_ao动陷入了混乱。
蓝裙子小姐转身想找布蕾妮,却发现她正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望着舞台的目光满是笑意和仰慕。
“真有趣的戏法。”她笑着说。
蓝裙子小姐怔了怔,循着她的目光往台上看。
烟雾来得快去得也快,几乎在宾客们还没来得及开始逃跑时就已经逐渐消散,等有人指着舞台惊呼,他们才发现其实并没有什么爆炸。
那只是诗人变的一个戏法,只是太过精妙,甚至都有些像魔法了。可像他们这样的流浪者怎么可能会用魔法?那必然是个熟练的戏法。
他们迟疑着停下脚步,发现那漂亮的红发诗人已经从舞台上跳下,正朝人群走来。几乎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只有一个穿绿裙子的身影站在原地,没因为他的接近而挪动自己穿着精致高跟鞋的脚。
布蕾妮小姐任由他在自己面前停下,然后向自己伸出右手。
诗人在向她邀舞。
她眨了眨眼,像个头一次跳舞的小姑娘,眼里浮现出再明显不过的惊喜,欣然将手搭在他的手上。
“精彩的表演,谢谢你。”她和诗人一起步入舞池,左手隔着蕾丝手套轻轻搭在他肩上,“我父亲派人去邀请你们,是不是有些冒犯?很抱歉,他坚持不让我自己去。”
“他是对的,像您这样美丽的小姐,不应该亲自到广场上邀请我们。”诗人的手掌虚扶在她背上,避开了礼服背上的的裸露部分,却有意无意地在她耳边低声细语,“能为您献上一曲,是我最大的荣幸。”
布蕾妮笑起来:“你真会说话。”
他们离得很近,近得布蕾妮都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紫罗兰香,她抬头看对方的脸,居然觉得自己有些被比下去了。
这个看起来非常年轻的男人有和流浪者身份毫不相称的白皙皮肤和俊秀五官,手指上除了弹琴磨出的茧也并不粗糙,整个人整洁得称得上完美,比起流浪者更像和她一样的贵族。他跳舞的动作相当熟练,扶着她的手也很有礼貌——她见过不少趁跳舞时动手动脚的贵族,这一点上诗人甚至算是非常完美的舞伴。
“你叫什么名字?”她忍不住问。
“淑女不应该主动询问舞伴的姓名。”诗人握着她的手让她转圈,声音里有些笑意,“但既然您问了,我当然要如实相告——我是紫罗兰乐团的团长德维恩。”
在亚索周边地区流行的科博莱语中,德维恩是神秘的意思,他这么说当然不指望布蕾妮会相信,可那位美丽柔弱的小姐只眨了眨眼,夸赞道:“很有诗意的名字。”
她的反应有些出乎意料,维奥列特差点没反应过来,只好笑了笑,带着她又转了个圈,顺势踏向舞池的另一边。
“猜猜他们在说什么?”霍奇百无聊赖地把玩着自己的风笛,踢了伯尔金斯的椅子一脚。
“这还有什么好猜的。”伯尔金斯并不好奇。
霍奇撇撇嘴,正要对布蕾妮的样貌身段点评一番,刚才没参与谈话的佩特拉突然低声道:“闭嘴。”
佩特拉脾气不好,但也不会随便发脾气。霍奇抬起头,发现城主正端着酒杯朝这边来。
“各位的演奏非常精彩,尤其是那位年轻的诗人——”城主笑着看了一眼舞池中的布蕾妮和维奥列特,“我许多年没见过这样出色的歌喉了,难怪我那任x_ing的小女儿非要让我请你们在今天表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