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老夫人不服气:“就算这些安排都可以。可、可哪有蒙馆让学生干活的?何况还是我们这等人家的小孩?都金贵金贵的,哪能送过去给他干活呢?”
章尚书抚须:“都只是些动动手的小活……或许另有深意?”转而问起旁边的章庭钰,“庭钰,先生有说为什么要让你们干活吗?”
原本听到俩老争执而不安地在座椅上左扭右扭的章庭钰闻言,想了想:“先生说,我们以后都是要做大事的,就要从现在开始,从小事做起。好像还有什么话来着,”他挠挠头,“什么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什么不积什么,无以至千里……”他抓头挠耳,想不起来句子。
章尚书补充:“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
“对对,好像就是这么念的。”章庭钰拍手,“虽然我也没懂,做大事怎么跟扫屋子有关系。”
章尚书微笑点点头:“等你再长大些你就懂了。”转向章老夫人,“让庭钰继续在这蒙馆念书,挺好的。”
“继续念书没关系,”章老夫人皱眉,“要不让人给那秀才说说,别给小孩子指派活儿,若是下人不够,我们家多派几个就是了。”她心心念念着她的宝贝孙子竟然要干活这事呢。
章尚书摆手:“不需要,一切按照季先生的安排。”他纠正她,“季先生背靠将军府,还有一个四品夫君,加上宁郡王一家对他的礼遇,你就算不喜他,面子上也要过得去,别一口一个那秀才的。”
章老夫人不情愿地撇嘴。
章尚书见她态度敷衍,一脸严肃:“季先生腹有丘壑,教不坏庭钰的。就算不放心,不还有我们在后面看着吗?你可别妇人之见、带着下人去季先生家闹了笑话。”
章老夫人这才不甘不愿地应下。
章庭钰似懂非懂地看着俩人,小脑袋瓜里只觉得先生好厉害,连爷爷都赞他了!
唔,下回先生讲课的时候,他就不在下面画小乌龟了!
第60章
第二天, 骆潜带着骆昊到书房,先让他背一遍三字经。
前面几句还挺流畅的, 然后,后面就完全不会了。
骆潜皱眉。
“怎么这么多天了都没背下来?是不是在先生那里光顾着玩儿了?”声音严厉起来。
骆昊嗫嚅:“先生、先生还没教呢。”
骆潜诧异:“没有让你们背下来?”
骆昊摇摇头:“没有, 先生只让我们背学过的部分。”
“……那你们学到哪儿了?”
骆昊背了一句。
骆潜挑眉。才学了这么点?
“那你听懂了吗?”
骆昊点点头。
“把学过的部分解释一遍。”
骆昊应是, 背着手逐句解释。
虽然是大白话,但确实是懂了的,还能引申到日常行为里加以补充。
“除了三字经还有学别的吗?”骆潜顿了顿,“唱歌、做饼干之外的,正经书写背诵的。”
“还有成语故事。”骆昊把学过的闻j-i起舞、悬梁刺股、卧薪尝胆等讲了一遍。
骆潜点点头:“如此甚好。日后也好好听先生教导。”
“是。”
“好了, 出去玩吧。别去闹你阿爹, 让他多睡会。”
骆昊点头, 一本正经地行礼退出去,待跨出书房, 才蹦蹦跳跳地跑走。
在旁边等候多时的幕僚下臣们过来行礼。
骆潜叫起之后, 打头的楼应重上前一步:“王爷,为什么要把小主子交给这么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秀才教导?若是为安全考虑, 我等愿为主子分忧。”
骆潜噙笑摇头:“小儿尚幼,开蒙而已, 让你们去教的话, 浪费了。”
“关乎小主子,事无巨细,怎能放松!这姜家郎君,听说只是个刚过弱冠的秀才, 还是个守在内宅的哥儿,眼界必定受限,怎能让小主子交给他来教?望王爷慎重考虑。”楼应重劝解道。
“应重放心,以这姜家郎君才学,教导小儿足矣。”
楼应重皱眉,试图让骆潜改变主意:“能考上廪生,想必文学是足够的。但是让一个哥儿教导小主子,万一被教得小家子气了……”
骆潜摆摆手:“我相信姜家郎君,此事无需再提。”
楼应重只得压下话语。
待议事出来,楼应重因去了趟茅房,比他人晚了几步。往外走时,恰好遇上从后院出来要去书房找阿父的骆昊。
“少爷!”楼应重上前行礼。
“楼先生日安。”骆昊小大人般回礼。
“听闻少爷在姜家蒙馆开蒙学习?”行罢礼,楼应重略微低头,与骆昊聊了起来。
“是的。”
“少爷,学习一事,万望慎重。”
骆昊不解。
“您将来是要继承王爷大业的。王爷却将您交给一个哥儿秀才开蒙。恕我直言,我并不看好这秀才。但既然王爷心意已定,我也无话可说。只是希望您日常学习不要囿于姜家郎君的教导,请务必多听多问多思。”
骆昊眨眨眼,有些懵懂:“楼先生是觉得我家先生不好吗?”
楼应重摇头:“我只是觉得他的眼界格局怕是不够宽广。”
“楼先生怎么知道?”骆昊好奇地问,“您见过我先生了吗?”
楼应重一窒,有些窘:“这倒没有。”
“那您怎么知道我先生眼界不够宽呢?”骆昊皱着鼻子。
“小地方出来的哥儿,能有什么见识呢?少爷,切记不要对其偏听偏信。”顿了顿,“不管如何,希望少爷多接触些别的书籍名师,在这蒙馆学习之余,提高自己,总是不会错的。”
见他不太高兴,楼应重叹了口气,对他行了一礼就挥袖告辞。
骆昊不悦地嘟起嘴,迎上向他走过来的骆潜:“阿父!”
“怎么了?”骆潜牵住他的手,领着他后院走。
“楼先生说先生不好。”骆昊马上告状。
“哦?他怎么说?”骆潜知道楼应重这人,虽然比较执拗,但应该不至于背后说人坏话才对。
“他说季先生眼界不够宽,叫我多思多想,不要偏听偏信。”
“原话怎么说?”
骆昊巴拉巴拉大概说了一遍。
“不错,能把楼先生的话精炼得总结出来。”骆潜点点头,“楼先生的话倒是没错,他也没坏心,只是担心你罢了。毕竟他没见过季先生,不是吗?”
“对,一定是因为楼先生没见过先生。”骆昊点头,“先生懂这么多,要是他见了,一定不会这么说的。”
“昊昊是怎么觉得季先生懂得多呢?”
“唔,就是感觉很厉害!”骆昊想了想,皱着眉头答道。
“那你为什么觉得楼先生说得不对呢?”
骆昊挠挠头:“我这样想是不是不对?”
“也对,也不对。”骆潜侧头看着他笑,“你觉得楼先生不对在哪?”
骆昊苦思半晌:“楼先生没见过先生就看不起先生,我觉得他不对。但先生好还是不好,是不是也不应该由我来下定论?”
骆潜点点头:“楼先生本心是好,他只是提出他的质疑和意见,你只需要判定采纳与否。季先生既然是你的先生,自然比你懂得多。但是他好还是不好,凭你的见识去判定,不是跟没见过季先生就下断定的楼先生一样吗?”
骆昊若有所思:“先生好不好,应该由阿父、由其他学识相当的人来判定?”他抬头,“阿父,是这样吗?”
“是,你作为上位者,要作出判断,需要听听有经验的人的意见。”骆潜摸摸他脑袋,“但是在这之前,你需要自己提升起来,才能在众多的意见里找到真正的结果。”
骆昊点点头。
“季先生学识不差,教你们的方法也新颖带寓意。目前来看,他还不错。无需理会楼先生的话。你还小,阿父会帮你看着。”
“嗯,我听阿父的!”
这些家长们对学生的考察细问,季玉竹压根没放在心上。
能看懂的,自然会留下。
看不懂的,他也不强求。
他接连睡了两天舒舒服服的懒觉,要不是收到拜帖,估计最后一日假期的下午,他也会窝在床上懒过去。
“国子监典籍洛子进?”季玉竹挠了挠后脑勺,“听着有些耳熟啊。”
一咕噜翻下床,套上居家拖鞋就往外间跑。
“郎君?”陈易诧异,忙跟在他后面。
季玉竹翻箱倒柜找出顾先生离开前留下的帖子,逐一展开看了看。
“果然,我就说耳熟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