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起头,对陈易说:“快请进来,我这就整理一番出去。”
“是。”
扔在床上打发时间的书籍都顾不上整理,打理好衣衫头发,季玉竹就快步往外走。
一名老者正站在堂前,细细品着上面挂着的对联。
“可是洛先生?”
老者回身,打量了他一眼:“正是。你就是季玉竹?”
季玉竹忙深揖一礼:“学生季玉竹拜见洛先生。”
老者回了半礼:“顾辰那老小子提过我们了吧?怎不见你去找我们呢?”
季玉竹站直身体,对着这两鬓染霜、白肤无须的长者微微一笑:“是,家师给了我帖子,让我有事就过去拜访你们的。不过年节前后忙碌,接着蒙馆开张,愣是没找出时间去拜访两位。”
“哈哈哈,你可别骗我。”老者洛子进虽与他第一次见面,却毫不含糊,马上拆穿他,“顾辰可是说了,让我们给你指点功课来着。你不来找我们,可是偷懒太过,不敢上门?”
季玉竹窘迫:“这……”他咳了咳,“学生也不会继续参加科举,每年的考试也不难,倒是不好去叨扰两位先生了。”
“可不是给顾辰猜中了你会躲懒。”洛子进大笑,摆摆手,“好了好了,我可没他那闲心,cao心啥不好。你既然不去科举,日常就随心看书就好,我就不管你了。”
季玉竹含笑行礼道谢:“那就谢先生的不管之恩了。”
这洛子进x_ing子还蛮洒脱的,他喜欢。
咳咳,绝对不是因为他怂恿他看些闲书。
“哈哈哈,不管之恩!”洛子进点了点他,“你的x_ing子我喜欢!不迂腐不造作!”想到什么,他招招手,“来来,给我说说这对联。这是谁写的对联?”
季玉竹望了望上面对联,正是前几日无聊写了挂上去的。
本意是想让小豆丁家长们看看,让他们不要对蒙馆的事唧唧歪歪的。
谁知前日过来接人的家长,竟然都不进来看一眼,白瞎他写了好半天,才写出满意的字体挂上去。
“俯仰不愧天地,褒贬自有春秋!”洛子进抚掌念道,“好句!真真是好句!能写出此等佳句之人,必定有大胸襟!是何人之作?可是你写的?”
季玉竹忙摇头:“自然不是。学生愧不敢当。这是……”他卡壳——
完了!这是雍正爷的!
这、这,说了名字会不会出事啊?
“嗯?不可说?”
“不不,”季玉竹抹了把汗,“这是由满族人爱新觉罗胤禛创写的。”
这个神奇的世界,如今连明朝都没有了,以后究竟会不会有清朝还不得而知呢,说就说了。
反正就算说了,也就这么几个人知道,应该不碍事……吧?
好吧,就算有问题,也是几百年后的事,不管了。
季玉竹心下苦笑。
“满族?”洛子进倒没疑意,只是有些诧异,“这外族人士对我汉文化倒是了解得不错。这一句应当是出自《孟子》的君子三乐。”他点点头,“不错不错,当真不错。”
季玉竹再次抹了把汗。
待俩人落座品茶过后,季玉竹才问起他所为何来。
“瞧我!”洛子进一拍脑门,“我跟老谢原想着你年后必会来拜访我们的,就一直没来找你。谁知道你跟顾辰那小子完全不一样,竟是个躲懒的x_ing子。没等到你过来,老谢倒是收到任书,开春就要上任,走前都来不及跟你打声招呼,就托我给你传个口讯。我想着今日无事,就过来看看,顺便告诉你一声罢了。”
季玉竹惭愧:“都是学生的不是。”
他原想着与先生所说的朋友素不相识,冒冒然去打扰怕别人不喜,没想到竟然劳烦长辈亲自过来。
洛子进摆摆手:“无妨无妨。顾辰早就提醒我们,说你必会躲懒,也不喜麻烦别人,看来还是他了解你。”
提及恩师,季玉竹一脸思念:“可真是想念先生了。”他叹了口气,“可惜京城离清平县着实太远了些。”
“放宽心,有缘自会再见。”洛子进倒劝慰起他,“我原想着他返乡之后,此生是再无相见之日了。托你的福,我竟然还能再见这老家伙一次。你我都在此,谁知道他会不会再上京第二、第三次呢?”
季玉竹心知这只是托词,毕竟先生年岁也开始见长,如此舟车劳顿的旅程,怕是难有第二次了。
见他依然有些惆怅,洛子进转而提起别的话题:“听说你开了蒙馆?还挺大阵仗啊,这宁郡王家都把孩子送过来了。”
“是。”季玉竹点头,“说来惭愧,原是想在附近招些村民小孩聊以度日,不曾想……”他苦笑。
“怎么?学生来头太大不好管教?”
“也不是,就是……”季玉竹口拙,不知如何形容这种落差。
“既来之则安之,别想太多。好好教就是。”洛子进倒是对此不在意,“走,带我去瞧瞧。听说你这蒙馆与众不同啊。”
季玉竹:……
难道是放假回去的学生又打了一波广告?
作者有话要说: 蠢作者今天听说——
要在每章的有话说里感谢各位投雷的小天使?
那、那些每天收N多雷的大神怎么办?
日常都靠存稿箱发文的我想了想,还是算了。
希望大家不要怪我偷懒……
_(:зゝ∠)_
第61章
季玉竹领着洛子进一路晃过去蒙馆。
先到食堂溜达了一圈, 让他见识了一番所谓的分餐制。
再转出院子,逐一介绍了沙地里各个玩具以及玩法。
然后才走进课室。
洛子进仔细把黑板边上的规章制度看完。
“啧啧, 你这条条框框还挺多的啊。国子监也不过如此了。”
“我这小小蒙馆哪敢与国子监比肩。不过是些日常琐事的安排罢了。”
“颇有深意、颇有深意啊!”洛子进摇头晃脑的。
指了指黑板,他接着问:“这么大块黑乎乎的板子挂这里, 有何用处吗?”
“先生请看。”季玉竹拿起讲台上的石灰笔, 抬手就在上面书写了几个字,然后拿起碎布制成的厚板擦,随手一抹,黑板上的字顿时不见了。
“妙哉!妙哉!”洛子进抚掌,“难怪老顾说你巧思多。”
季玉竹敛眉谢过他的称赞, 直言道:“不过拾人牙慧。”可惜无人相信。
真是……
另类版的众人皆醉我独醒啊!
洛子进见识过黑板的功效, 才对教室后头那一块黑板提起兴趣了。
他走过去:“这么说, 你后头这块黑板也一样用法?都写了什么?”
“人之初,x_ing本善。x_ing相近, □□——嗯?”他闭上嘴, 皱着眉快速地看完全文。
想了想,又跑到前面从头慢慢看起。
然后又跑回前头, 在某些句子前再次品读起来。
季玉竹眨眨眼,看着他来来回回地走。
“洛先生?”
没反应。
“洛先生?”他加大声量。
“嗯?”洛子进兴奋回头, “这是什么?”看了看留题处, “三字经?”
他晃头晃脑地念了几句,嘴里喃喃:“不对不对,确实没见过。”抬头,“这是哪儿来的?谁写的?”
“广府王应麟所著。”
洛子进皱眉:“广府王应麟?”思索半天, “我对此人并无印象。”
“或许不是什么大家,我也是从杂书上看来的。”
“不对不对。”洛子进摇头,“写出此等朗朗上口,糅杂众多典故又浅显易懂,还能劝人向善向上的蒙学书籍,断不可默默无闻。”
季玉竹狂汗:“或许这王应麟比较低调?”
“不不不,我得回去查查,定是我哪里遗漏了。”
“先生去哪里查?”
洛子进哈哈大笑:“怎得?忘了我是干什么的?我可是国子监典籍,说句不好听的,若是我这里查不到,估计其他地方也查不到了。”想了想,“说不定确实没有,不过如此好文,其他典籍多少也会有所提及。”
其他典籍?
季玉竹也觉得这种可能很大。
或许这个时候,王应麟先生的声名并没有远扬?
“那,愿先生早日找出。”他朝着洛子进一拱手。
洛子进一挥手:“纸笔伺候。”
季玉竹忙颠颠地跑去给他拿来笔墨纸砚,伺候着他把整篇三字经誊抄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