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先洗脸再来,这么邋遢怎么行。”
程锡两三下刷了牙,脸只是随便拿水泼了一泼,过来的时候拿纸在脸上胡乱擦了擦。
三个男人围着张小桌子,坐在矮矮的凳子上,徐至穿着程锡的大花裤衩,坐下却还是带着一股子端正。油条这种炸物,油大,可耐不住香,即松脆,里又有韧x_ing,就着有点甜味的豆浆再合适不过。
程锡没吃够,程学礼就又给他们端上馒头,盛了小碗热粥,从自家的泡菜坛子里夹了个前些天腌制的泡萝卜,切成适口大小,又拿了罐自己炒的油辣椒给他们配着吃。
一顿饭吃得徐至的胃很暖。
用完早餐之后,徐至换回了昨天的衣服,准备离开。
程学礼拎了一口袋的水果,还有刚刚放进去的一瓶密封好的油辣椒,他塞到徐至手里:“小徐,你拿着。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就是我的一点儿心意,刚才看你挺爱吃这个,前阵子做的,你带回去配粥配饭都行。看你和小橙子关系挺好,以后常来啊,我们家特别欢迎你。”
徐至接过那个塑料袋,给了程锡拎着,自己跟程父很郑重地拥抱了一下。
“你这小孩儿,还挺感x_ing哈,”程学礼拍拍他后背,“小橙子你送下小徐。”
下楼时,徐至回头看了程父一眼,那人看到他回头,亲睦地挥手:“常来,常来。”
“到家跟我发个短信或者打电话吧,”程锡跟着徐至走到他们昨天停车的地方,“之前提分手的事儿就算翻篇了啊。时间还长着,我以后就留在国内演戏了,先接点工作。你这么久没回来,适应好了再作下一步打算,你爸那儿,慢慢争取吧,以后我再登门拜访。”
他看了下四周,确定没人之后很快地在徐至的嘴唇上亲了一下:“回国就是这点不好,在街上亲我喜欢的人都得偷偷的。”
虽然在纽约也没好到哪里去。
徐至道:“回去吧。”
徐至特地把手机关机留在了车上,他也没有打开,看了一眼副驾驶座上放着的大袋子,启动了车。他下巴微敛,之前眉目间淡淡的喜悦已经消散。
回到家里,刚一进门,他就被徐正则叫到了书房。
徐正则站着,手里拿着茶杯:“送个人而已,手机也不通,就失联了一整宿,你还真是会跟我对着干。”
“手机落在车里了,程锡家人太热情,留宿了一个晚上。”徐至眼神冷淡。
“当初就已经提醒过你,结果还是带回来了,你就是这样办事的?”
“腿长在他的身上,我没有办法阻拦,”徐至道,“另外,我觉得您这种‘监视’,让我感到了冒犯。”
“你把你父亲想得太下作了,”徐正则喝了口茶,“你们那么明目张胆,稍微向邻居友好地问询一下,就知道你和他每天在做什么。他是个演员对吧,父亲是邮递员,母亲生前是纺织厂工人,这就是你带回来的三流货色,送你去美国读了十年书,就学会他们洋人的这一套!”
他说着,音量越来越大,最后把茶杯磕在桌上。
显然接二连三的违逆已经让徐正则的怒气到了爆发的边缘。
徐至面不改色:“请您注意言辞。我不想冲撞您,您在我这里的威信已经足够,不用再强调了。我二十五岁,会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希望您不要过多干涉我们。我只是爱他,不会损害您和家族的利益。”
徐正则嗤笑一声:“我看你是在美国呆久了不知道这儿是哪里了,你明不明白这个社会对——同x_ing恋的包容度是什么样的?你知道吗徐至,我其实并不反感这个群体,但是我绝对不会允许我的儿子成为这样的人。”
“您的儿子,是指我和小更吗?”徐至质问道,“如果是小更带了一个男人回来,您还会像这样大发雷霆吗?还是说,只有我能得此殊荣呢,毕竟在你心里,他一开始就被你放弃了,还能算得上是儿子吗——”
徐至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徐正则被戳中了痛处,一生气把手里的茶向徐至泼了过去。
滚烫的茶水避开脸,薄薄一层衣服缓释不了多少温度,茶水濡s-hi他的衣服,泡开的茶叶留在他身上,徐至被泼得身体晃了一下。
“去冲洗,”徐正则坐回椅子,脸上没有丝毫愧疚感,“这样的话不要再让我听到第二次。”
他颔首,退出书房,正好遇到准备进来的宋清澜。
“茶水翻了吗?不要紧吧,烫不烫?”
徐至跟她保持半米左右距离,拒绝她本来也只是做做样子的触碰:“没事。”
“让李叔给你找点烫伤膏涂一下,留疤就不好了。”
徐至应了一声,脑子里闪过早上程锡父亲无微不至的关切照顾。
他知道也许所有的父母并不都像程学礼那样。
但他心里最向往、最期许的就是那种呵护和关怀。
这种向往和程锡的肺腑之言给了他勇气,去第一次违反父亲的意愿。
第36章
他用冷水在自己的肩膀和胸膛上冲洗,没几分钟听到了敲门声。
一阵一阵的,像是踌躇。
是徐更。
“哥,听说你被烫了,我来给你送药,”徐更看到赤着上身的哥哥,肩膀和前胸红了一大片,“要冲一下吧,我帮你。”
徐至出徐更意料地没拒绝,让他进了房间。
他跟着徐至进浴室,对方肩膀宽阔、腰身劲瘦,个子高、腿长,围着浴巾走路也有种身着黑西装的强势气场,反观自己……好像除了白一点,似乎没有哪里比自家哥哥强的。
哦,体重身高一比一,不知道算不算个优势。
徐至把淋浴喷头递给他,出来的水是冷的,好在天还算热,淋在身上不太冷。
徐至冷不丁地问:“你这个体形,怎么回事?”
“压力太大了,暴饮暴食,”徐更小声道,“这两年胖、胖了五十斤,我都不敢再照相了。”
“你能有什么压力?”徐至问,“毕业之后进公司还是做其他的,有没有具体打算。”
徐更咬了下嘴唇,半俯下来的身子僵硬:“爸就说给我一笔钱。”
交不到朋友的孤独感,努力却没有回报的焦灼,像徐至这样身披星月的人,哪里会懂“普通”带给徐更的压迫。他没有特别想做的事,甚至找不到成为更优秀之人的方向,反正他笼罩在徐至的光环之下已久,多几年也不差。
兄弟二人逾十年未见,没想到徐更就像处于一场漫长青春期之中,对未来只有迷茫。他不求徐更有多大的雄心壮志,但一个人不能没有进取之心。
这样唯唯诺诺、缩头缩脑的徐更,不是他想看到的徐更。
更不是他这些年来揽下一切应该得到的结果。
徐至眉头皱起,他截了徐更手里拿着的喷头:“你先出去吧。药不用了,没怎么烫到。”
徐更被徐至的眼神刺了一下。
他还是留下了那管烫伤膏,然后说了声“哥哥,我走了”。
那声音和流淌水声混杂在一起,剥离不出其中的一丝颤抖和伤心。
用冷水接连冲了十几分钟,徐至几乎没有大的感觉,在衣帽间里找了件宽松的缎面衬衫,下楼准备把程锡父亲送的东西给管家李叔。
“李叔,刚才放在这里的东西呢。”徐至指了个方向,语气还算温和。
李叔朝他歉意地笑:“先生嫌它碍眼,亲自扔了。对不起啊小至。”
“您不用道歉,”徐至反倒安慰起管家,“我父亲,很会戳人痛处,不是么?”
管家低头站着,眼角已经长满皱纹,并不答话。
徐至也不想从一个与这件事无关的人口中得到什么样的答案。
可惜了那些精挑细选的水果和那瓶香气四溢的辣椒酱。
接下来的几天,惹怒徐正则的后果才展现出来。
他被明确地限制了行动范围,家里庭院多了几个安保人员,每次当他靠近大门时,李叔都会友善而又不容拒绝地告诉他不能出去。
徐至觉得可笑之余,只能留在家里枯坐,和程锡偶尔通一两个电话。
这天,他把徐更的发小蒋龄请到了家里。
这两个人几乎穿着一条裤子长大,撒个尿都在同一棵树下,徐家庭院里树木繁多,就没有这两个皮孩子没爬过的。
徐更回了学校忙毕业的事宜,蒋龄小学跳了两级,这会儿倒是先一步徐更做起了自己的事。
蒋龄身上喷了古龙,甫一进大门空气里的味道就彻底变了。他留了一头齐肩长发,挑染了个孔雀绿色,走起路来带风,两眼勾人,面孔精致,又带着股邪气,年轻女孩儿很吃他的长相。
不过看在徐至眼里,他就是只开屏了的s_ao孔雀。
“头发。”徐至指出来。
蒋龄在徐至对面坐了,他拨了拨自己顺滑的头发:“我说徐哥,这都多少年没见了,你怎么还一见面就管我啊。”
“不管管你,让小更学你把头发染成绿的?”徐至扫视他一眼,“衬衫。”
蒋龄不情不愿地拢拢扣了没几粒纽扣的衬衫,傻笑道:“徐更那么胖,学不来我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