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以信为立,”程度自问自答完毕开始教育:“自古皆有死,人无信不立,言而无信更可恨。男子汉大丈夫,一字千金,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一口吐沫一个钉,答应了做不到就别答应,既然应了就该守时守诺。说到做不到,跟放屁有什么两样。”
程夫人心疼白泽跪久了会不舒服,好声劝程度:“孩子回来一趟不容易,你成天还不知道往哪里蹿,我看着贱儿脸色怎么那么白呢。”白泽从小体弱,又有哮喘这个病带累,脸色白点儿很正常,程夫人也只是随口一说,可仔细一瞧发现白泽脸色确实很差,心瞬间提起来:“贱儿,你是哪里不舒服?”
探手在白泽额头试了试温度,视线一滑落在他的脸上,只见两座五指山叠印在白皙肌肤上,微微透粉,胭脂似的,程夫人柳眉一拧,声音染上丝怒气:“谁打的,你跟妈说。”
程度一听还得了,眉毛都横起来,lū 着袖子就要揍人的样子,嘴里发狠的说:“是不是那个小娼儿,爸给你绑来抽死他!小狼越来越不中用了,竟然让你在他眼皮底下受伤。”
程夫人柳眉倒竖:“别废话,拿药去。”程度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瞟向程夫人的眼睛微眯,眼珠不经意一转,背了手往外走去。
待程度一走,程夫人扶白泽在旁边椅子上坐下,开门见山直接问:“鹿家那小子可不是没数的人,就是小狼家养的倌哥儿也没胆子做到明面上,说说吧,怎么弄的?”
“妈,您是火眼金睛,什么都瞒不过您。”白泽先恭维两句,摸摸自己的脸说:“最近有点累,脸色不好怕您和爸担心,来时自己打了两下。没想到还是让您和爸担心了,对不起。”
“贱儿,你,让妈……你是想让妈心疼死。”程夫人鼻尖一酸,眼睛里瞬间蓄满泪水,哽咽着说:“妈宁愿你淘点儿,也好过这样懂事。”
“妈,别哭了,让爸看见,不得又让我跪着赎罪。我可不想在祠堂跪一晚上。”白泽温声细语的安慰,东拉西扯转移程夫人注意力,将从鹿见微那儿学来的笑话讲了好几个,才把程夫人哄笑了。白泽也跟着笑,如释重负。
程夫人泪水刚收,程度领着位上了年纪的先生过来,手里提着医药箱,是白泽从小到大的家庭医生宋词,当初被程度选中多半沾了这个名字的光,宋词,听着就很有文化味儿。
宋词许久不见白泽,原本还想寒暄几句,一看白泽脸白得不见血色,本着医者父母心,狠狠数落了一顿,还强硬下了医嘱要白泽明天去他的医院检查。白泽一一应下,再三保证妥协才安抚下三位长辈受惊的心。
白泽脱身出来时,程若愚已经从朱厌认为不重要的只字片语里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猜了个七八成,他眉毛紧锁,咬着拇指盖琢磨,这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呀。至于中间那些个弯弯绕绕,所图所谋,除了两位当事人,恐怕谁也说不清楚。不过这个代价还有这个后果,不知道他们能不能承受得起。
瞧着程若愚和尚入定般的思索模样,白泽知道成大侦探已经把事情脑补的差不多了,在他头上拍了下说:“福尔摩禹,别琢磨了,哥请你吃桔子。”又对朱厌说:“师兄今晚别回了,又没什么事,甜甜正闹脾气,回去也吃不上饭。明天我还要去宋伯那儿查身体,你陪我呗。”
“嗯,行。”朱厌不假思索,一口应下。
晚饭后程度夫妇拖着白泽唠了会儿家常,问到最近生活工作,免不了对鹿钦原又一顿挑拣,说归说,其实也知道鹿钦原对白泽颇多照顾。
白泽脸上红印褪去看着又白了不少,程度夫妇便没多留他说话,只一个劲叮嘱有事要告诉他们,别自己一个人扛,明天要记得去宋词那里查身体。白泽说朱厌会陪他去,程夫人便十分满意说:“小朱在我就放心了。”
白泽也只是笑笑。
刚回到房间便听到一阵游戏声音,朱厌拿着一把枪在玩枪战游戏,看到他便停下来:“回来了,有没有不舒服?”
“没,”满满的疲惫终于不用再强装掩饰,白泽放松了平日里的端庄严谨,慵懒无力的瘫在沙发上,眼睛微微瞥向朱厌:“师兄还有事吗?”
“唔,给你送这个。”朱厌从迷彩裤上的兜里掏出一个相册大小包装精美的小礼盒,上面装饰的绑花早已经散了,半搭在上面,白泽接过去用力一扯直接撕掉,打开盒子便见里面放着一张照片。
第32章 第32章 逃跑
乍一看以为是白泽,仔细看会发现照片里的人笑容温和,阳光明媚,不像白泽眉间总有几分y-in郁,朱厌抻着脑袋看了一眼,没出声。白泽仔细端详照片上与自己百分之八十相像的人,这就是他日思夜想了很多年的父亲,原来自己同他这般相像,只是还是有所不同,剩下的那百分之二十,他输在了父亲的笑容和眉眼间的平和上。
白泽将照片盖在眼上,两行眼泪顺着眼角悄然流下来。
“妈,我想看电影。”听到小少年的要求,女人勉强笑了笑:“你想看让人去买碟看。”
“妈,我想去电影院,妈,你知道电影院里什么样吗?”小少年眼神期待的望着女人,女人看了不忍的撇过眼睛,压抑着内心的焦躁说:“妈知道,妈以后带你去好不好?”
“那说好了,今年我生日的时候带我去好吗?”小少年高兴的询问着,没注意到女人晦暗的神色,精致面容也掩饰不了的黑眼圈。
女人已经好几天没睡觉了,不是不想睡,是根本睡不着。
鹿青霜抱着一个小铁盒子,整理着里面历年来积攒下的电影票票根,一共只有二十六张,里面没有一张是母亲陪他去的,第一次陪他走进电影院的人就是他那位很温柔的恩客。也不是在生日当天去的,他的生日在被逼进红灯区逃亡的路上度过,是后来过了很长时间补的。
其中有两次是鹿见微陪他,如果算上今晚就是第三次。
收起小铁盒子,鹿青霜点起一根烟慢慢吸起来,也许这是最后一次肯有人陪他走进电影院了。他看了眼墙上的挂钟,还有半个小时,不知道那个人是否还像前两年那样,等在门口。
时间过得很快,虽然在鹿青霜来说这半小时度日如年,但是不否定的确过得很快。
时间一到,鹿青霜迫不及待出门,到了门前又放慢脚步,像平常那样打开门,然后看到了站在月光下的身影。一瞬间,他的眼眶抑制不住热起来,好像有什么东西模糊了视线,他抬手擦擦眼睛,走到鹿见微跟前。
鹿见微拍了拍他的肩膀,揽着他走向等候已久的车。
今晚这场电影很精彩,但因不是周末人相对来说比较少,他吃了两桶爆米花,比以前多吃了一桶,临走的时候他还买了一桶带走,鹿见微对他百依百顺,鹿青霜都要怀疑,如果他坦白今天所做的事可能也会得到宽恕。
买爆米花的时候却遇见了他最不想看到的人,鹿钦原,他旁边的小少年他见过一次,叫简七律,或者该叫司城七律。鹿钦原身形修长挺拔,小少年虽然矮了鹿钦原一个头,腿却长得很,显得也极为高挑,俩人站在那里就很和谐,鹿青霜有几分羡慕的想,看着也养眼。
小七也在看鹿青霜,只觉得这人长得形容不出的美,有着女人的y-in柔也不失男子的阳刚,是个y-in阳并济难得一见的高岭之花。
鹿钦原见两个人彼此望着不说话,率先开口向小七介绍:“这个就是我给你说的那位,叫鹿青霜。”
听到这个名字,小七奇异的看了鹿钦原一眼,转而继续盯着鹿青霜看,看了一会儿才说:“你好,我叫小七。”
“我知道。”鹿青霜点头,对鹿见微说:“我有几句话想跟小七说,我担心哥哥不会答应,爸爸应该也有话想跟哥哥说吧。”
鹿见微嗯了声,走向路边的烧烤摊,在一张凳子上坐下,鹿钦原脑海里快速跳过几个猜测,神色自若的在鹿见微对面坐下,他坐的位置正对着小七和鹿青霜,可以把两个人的动作尽收眼里,但隔着几张桌子听不清他们说的话。
父子两个既不点东西也不说话,鹿见微视线低垂落在手边的墨镜上,通过墨镜的反光可以看到一点模糊的影像,鹿钦原单手支着下巴注意着小七和鹿青霜,偶尔不经意扫鹿见微一眼,心里提起十二分精神警戒。
不同于那桌,小七与鹿青霜反而相处融洽,鹿青霜要了几个烤串,两杯啤酒,在影院买的爆米花也拆开了,两人一边吃着一边说话。
小七以前就喝过脾酒,喝不上来,烤串味道又太浓烈,吃了几口便放下了,只抱着爆米花吃,他和鹿青霜不熟,也没什么话说。他总不能问鹿青霜,听说你比我还惨,咱俩比比谁更惨。
小七没话说,鹿青霜似乎有一肚子话要说,甚至有点相见恨晚的感觉。
“今天是白流深的忌日,白泽的生日。”鹿青霜说着与自己毫不相干的话,喝了口啤酒,熟练的点起一支烟深深的吸了一口:“以前上泞市有三个有名的人物,笑面观音,黑狼,白武曲。白武曲是他们中年纪最小死得最早的一个。”
“白武曲死的那年,留下一个孩子,是被人从母体里活剖出来的,母亲大出血痛死了,孩子剖出来根本就不能看,可是谁都不愿意放弃这条小生命。程二叔甚至为了这个孩子改行学医,他非常聪明,简直是医学界的奇才,很快就获得了几项医学上的荣誉成就。在国内,最有名最具权威,所有医学学子梦想着进修的地方就是上泽司城家的研究所,程二叔肯定也是以此为目标。凭借他的聪明程二叔花费了三年时间才获得进入研究所的资格,在进入研究所时还签订了一份保密协议。”
“具体什么协议只有当事人和司城家知道。可自从程二叔去了研究所就没了消息,两年后,接到的是程二叔的死讯。”鹿青霜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重重的吐出一口烟,声音也有些飘忽:“人称笑面观音的程度,从那时候开始再也没笑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