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钦原一直观察司城正理,虽然一副凶巴巴的模样却是因为关心小七,便朝边上一让将小七暴露出来,伸手按着小七的肩膀说:“小七嗓子坏了,二少不要吵他,先给他看看。”
小七一个劲想往鹿钦原身后躲,司城正理看得火起,双手按住小七肩膀,凶巴巴的说:“张嘴!”
小七扭头去看鹿钦原,司城正理扳正小七的脑袋,对鹿钦原说:“死狐狸找你,过去吧,小七这里有我。”
鹿钦原递给小七一个安抚的眼神,迈步走向司城正哲。
温润儒雅如谦谦君子的司城正哲在商界有个诨号,扒皮狐狸,说的是司城正哲的盘剥手段,光明正大却利己不利人,搁在一般人身上这个诨号是贬,放在司城正哲身上则是望尘莫及的褒。许多人都感叹,能学到司城正哲的一点皮毛,也就够了。
司城正哲是天生的商人,不用学不用人教便会倒买倒卖,加上高于常人的智商,如虎添翼。
司城正哲的声音听来很舒服,字字温和,但一整句话连起来,就好似一把柔软的剑,看起来和善却锋利无比。
他道:“我听人说爷爷昨天带人来请小七,好不威风,不知钟吾有没有哪里做的不妥,我代他向爷爷道歉。只是爷爷怎么不通知我一声,我好让钟吾泡您爱喝的祁红,恭候您的驾临。”见鹿钦原走过来,微微点头,抬了抬手:“元先生请坐,我和爷爷还有几句家常,稍等。”
鹿钦原无意听他们谈话,找了个正对着小七方向的位置坐下,远远的看小七和司城正理。
在司城正理手下,小七温顺乖巧如小兔子,正张着嘴给司城正理看,司城正理没好气的说:“充血淤肿,吃点药就好了。你再嚎两嗓子,当哑巴算了!”
小七伸手揪着司城正理一点衣角,扯了扯:“二哥,小点声,耳朵吵。”
司城正理哼了一声,转身找人拿药,这才发现等在这里的人都穿着白大褂,难怪小七拘谨的厉害,朝着众人吼:“不知道七少爷回来,穿上白大褂就是白衣天使了,赶紧滚,去换!”
众人吓得直哆嗦,你推我搡的急匆匆蜂拥出去,再回来已经换成了黑色服饰,不知怎的,鹿钦原觉得他们看着像奔丧的。
司城正理接过药和水递给小七,又逼着小七把水喝净了,伸手摸了摸小七的头,和声道:“剪了好,干净利落。”
小七像受到主人爱抚的猫,微眯了眯眼,小声问:“二哥你还生气吗?”
司城正理立刻板起脸:“我那么爱生气?还不是你气我!”
小七理亏,低着头没应声,却听一道柔和的声音说:“好久没见了,小七过来给大哥瞧瞧。”便和司城正理一起走了过去。
司城正哲一派悠然自在,仿佛在他眼里没有任何事能打破他这份优雅从容。他捏了捏小七的手腕,视线在小七脸颊上的纹身略停留了一秒,温声道:“你既然答应了爷爷,吃过早饭就跟爷爷回去吧。”
小七嗯了声,司城正哲微摆了下手,小七走到鹿钦原身旁和他坐一处。鹿钦原自然而然的伸手将小七往自己怀里揽了揽。他看出点别个异样来,似乎小七的身份并非他想的那样简单,司城家也不像外界传得那样固若金汤。
饭后,钟吾芮泡了上好祁红给司城厚载,司城厚载没有加入他们用餐行列,坐在沙发上生了一早上闷气,气都气饱了,看到自己爱喝的祁红也没有想喝的欲望,神色上却看不出什么,只经历岁月的眼眸透着令人琢磨不透的沧桑深沉,静如深渊,深邃莫测。
司城厚载看着面前的茶盏,苍老的声音低低的从喉咙里发出来:“不要过分无礼!”
钟吾芮机械式的回答:“是。”让司城厚载更气闷了。
司城正哲手里端着一杯红茶过来,掀开碗盖喝了一口,问司城厚载:“爷爷不尝尝吗,我尝着味道不错。”语带几分埋怨的说:“爷爷不愿与我们小辈同桌吃饭就罢了,竟连最爱的祁红也不喝了。”
司城厚载一口老血哽在喉咙口,差点气晕过去,是我不愿?根本是没请他!司城厚载后悔死了,早知道该带着些人陪他一起来,只是他没想到司城正哲回来的这样快,还正好撞在了一起。
司城厚载若是一只八百年道行的老狐狸,司城正哲则是一只八千年的狐狸精,司城厚载不是那块老姜,司城正哲却是那胜于蓝的一点青。司城厚载在自己孙子手上吃了无数暗亏以后不甘心的放低了身段,在司城正哲管家以后,地位依旧被捧得高高的说话的分量却一落千丈。司城厚载似乎不是很在意,虽然有时候的确很生气,但最后都隐忍了下来。
看着小七走过来,司城厚载撑着拐杖站起身,起身时苍老破败的身体僵硬缓慢,几处关节发出轻微的咯咯声,司城厚载叹了口气:“唉,老了,身体不中用了。”
“生老病死人之常情,”司城正哲仿佛意有所指:“爷爷该看开些。”
司城厚载并不理会司城正哲的话,蹒跚着脚步迎向小七,他感觉身体轻快了许多,好像盼望已久的愿望已经触手可及。
三辆车,前头那辆坐着司城正理,后面跟着司城厚载,鹿钦原和小七坐在一辆,在中间。鹿钦原不知道他们要去哪里,自坐上车便一直在往郊外行驶,拐了好几个弯,连他都不知道到了哪里。小七一直托着下巴望着窗外,不说一句话,鹿钦原也不说话,各自守着一扇车窗,各看各到。
沿途开始时偶尔见到几个村庄,后来越来越少,只看到一眼望不到头的幽幽树林,道路变得窄起来,要过很长一段时间才能看得到一个路标。上次看到路标是在一个小时以前,这说明他们离上泽市越来越远,甚至到了偏僻境地,正在胡乱猜测间,一个不起眼的路标从眼前一闪而过,一直不说话的小七忽然道:“快到了。从这里开始,一直到前面那座山,都属于司城家私有。”
鹿钦原歪头看了眼前面,的确有座山近在眼前,看起来并不高,但山近路远,高不高到了山脚看了才知道。
林深藏险峰,水深潜游龙。
到了山脚,望着面前这座雄秀险峻的高山,鹿钦原想起了这句话。
车子不能再继续前行,余下的路他们需要步行。这座山植被茂密,树木高大,葱茏繁盛,少有人为破坏的痕迹,林中鸟鸣声在耳边回荡,显然是人迹罕至的地方。
往山上去的路只有一条青石铺就的台阶,山高路陡,抬头望去仿佛通向天堂的阶梯。
鹿钦原和小七依旧走在中间,看似保护实为监视。
司城正理在前头带路,他步伐轻盈,一步三个台阶往上跨,丝毫不顾及跟在后面的人,小七看起来柔柔弱弱体力却非一般耐力,蹦蹦跳跳跟在后面玩似的,可怜跟在后头的司城厚载,被甩出去老远一截还能听到他粗重的喘息声,像破旧的风箱呼哧呼哧的响,一前一后两个年轻人张着手臂,担心老头子一口气上不来栽倒。
小七跑去路边摘了片叶子,问鹿钦原:“这是什么叶子?”
鹿钦原看了眼,说:“不认识。”
小七便快跑几步上前去问司城正理,问完了蹦着跳着到鹿钦原跟前,一本正经的说:“这是萆荔,书上说,食之已心痛。”说完好像又看到了感兴趣的东西,张着双臂做出扑捕的动作,鹿钦原一看,原来是只羽毛绚丽的野j-i,小七动作迅速的往上扑过去,野j-i扑棱着翅膀跳出好远,翅膀一扬飞走了,片刻远处传来野j-i咯咯的叫声。
小七翻身盘腿坐着,手上又揪了一朵不知名的野花,花小而多呈伞形,鹿钦原不等他问,率先道:“不认识。”
“笨!”小七把花凑在鼻尖闻了闻,说:“这是蛇床子,它还有个别名说了你肯定知道,野茴香,知道了吧?”
鹿钦原受教的点点头,上前把他拽起来,小七立刻跑去别的地方玩,生龙活虎好像有用不完的精神。
直到了半山腰,司城正理终于喊了停,往山下看去,哪还有司城厚载的影子。
司城正理望着空空的山道许久,突然喊了一嗓子:“老头儿!活着没!”
他这一嗓子如同撞钟的木锤,在空寂的山林里回荡,过了许久山下才传来一声气急败坏的回音:“滚!”音若洪钟,听起来还活得硬朗。
司城正理便道:“走快点,山上有人要见你,老头儿追上来就不好办了。”
谁要见我?鹿钦原下意识的反问,是那个本应在十年前就死去的程回,程二叔吗?
第50章 第50章 前因
上山的速度顿时加快了许多,等鹿钦原感到些许吃力的时候,刚好跨上最后一道台阶,抬头看到眼前的建筑不禁大为惊叹。
眼前的建筑因地制宜,依山而建,门窗排列如鱼鳞,井然有序,高四五层,整体为白色,只有一道小门,仅容两人并肩而过。
看到这座建筑,鹿钦原有点理解小七讨厌白色的原因,他只看了一会儿便觉得眼花,眼里一径望不到的白色,晃人的很。
通过小门进到里面,宽阔庭院的正中间里一座孙思邈的雕像,手拿药镐肩背药篓,脚下踏的青Cao碧水,亲和又神圣。鹿钦原四处看了一圈,这座建筑以雕像为中心百米为直径建造,仿的正是客家土楼,圆寨。
司城正理并不上楼,领着他们绕过雕像通过后面的另一道门,后面竟然又是一截青石铺的台阶,直通到山顶。
司城正理摸摸小七的头发,低声说:“你自己回去,忙完了去看你。”
小七手上还抓着一把蛇床子,脸上看不出半点不高兴,但也没觉得他心情好,嘱咐鹿钦原:“早点来。”
鹿钦原就觉得小七说这话的时候好像要哭了一样,他心里五味杂陈,只点点头,看着小七一步一阶往上走,没了往日的轻快顽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