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进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没有强求:“有多余的枕头被子吗?我在客厅将就将就。”
丁穆炎为难道:“你真睡我这儿?”
“难道你还要赶我走?”萧进故作惊恐。
波澜不起的生活硬生生被人闯入,丁穆炎极不适应,倒不是说讨厌萧进,而是无措,自我保护意识让丁穆炎条件反s_h_è 得想拒绝,可毕竟算是相谈甚欢的熟人了,不好再硬邦邦地下逐客令。
“多的被子倒是有一套,可我前几天刚睡过……”
“没事,我没有洁癖。”
“我这地方这么小……”
“沙发就够了,我不挑剔。”
“可是……”
“别可是了,我看出来了。”萧进打断他的话,“你就是嫌弃我。”
气氛忽然凝重,不大的客厅里,两人面对面杵着,别样的安静使他们不由自主地打开心扉,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没有似是而非的猜测,完全将心中的真实想法摆在面前,彼此坦诚,开诚布公。
丁穆炎道:“你真的没必要做到这份上,我是个成年人,我可以保护好我自己,我要是遇到点风吹雨打就要人陪着护着,我岂不是活成了一个笑话。换位思考,若是你被人威胁,我来保护你,是不是看不起你?”
“我没有看不起你的意思。你可能不太了解我,我这人不喜欢半途而废。你也知道今天的事八成就是那群来你医院闹事的人干的,既然那天我c-h-a手了,我就没有理由现在袖手旁观,我要管就管到底,这个热心市民我当了。”萧进神情严肃,一字一句,“这事没完。”
平日的萧进就像风,来去自由无拘无束,没有什么能挽留他的脚步,可一旦风有了方向,破坏力是无穷的。
没有什么比心里话更能打动人,这一刻,丁穆炎有些动容:“那么……你睡卧室吧,我不能让客人……”
“你就别跟我争了,我是个闲人,你明天还要上班,你要对你的病人负责,丁院长。”
“对病人负责”这句话从萧进口中说出来,丁穆炎啼笑皆非:“那行吧,今晚就委屈你了。”
从浴室出来,丁穆炎已抱出了一床被子在沙发上铺好。被子柔软厚实盖在身上很舒服,只可惜沙发小了一些,萧进的两条长腿没有地方搁,只能别扭地缩着。
“有事叫我,我也去睡了。”
“等等。”
萧进拉住要走的丁穆炎,笑容狡黠。丁穆炎一看他笑成这样,就知道不妙,不等他阻拦,萧进已抢先道:“要是我被人威胁,我还是很乐意你来保护我的,毕竟我在你面前还是个孩子。”
不要脸的话被他说得理所当然,丁穆炎狞笑:“我要是有你这样的孩子,大概会忍不住找个垃圾桶扔了。”
“你这样很不环保。”
“睡你的觉吧,别废话了!”
丁穆炎关上房门,还听见背后有嗤嗤的笑声。
事到如今,丁穆炎已闹不清楚和萧进走那么近,是好事还是坏事。说好事吧,他总能突如其来把自己气到,或时不时说出几句让人摸不透的话,说坏事吧,他给自己带来的惊喜和意外也是前所未有的。
这样的人,丁穆炎本能是抗拒的,因为太过强的东西也会带来威胁,雄x_ing对于有攻击x_ing的事物天然会产生敌意。可又会不由自主地去探究,想要撕开外衣看看里面究竟藏着什么,人类天生的好奇心驱使着探寻神秘。
他矛盾着,纠结着,但有股力量在推动他,逼迫他不受控制地随着汹涌的潮水漂流。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屋外有人守着的缘故,这一晚丁穆炎睡得特别安稳。眼睛一闭就睡着了,再睁开眼,天已经亮了。
他走出卧室,沙发上皱巴巴的被褥,掉在地上的枕头和撞歪了的茶几,无不提醒着他家里还有个人。心里有一点异样,这是一种许多年没有过的感觉,一层不变的生活忽然之间有了些变化,好像一面高墙破了一个口,什么东西在试图侵入。
阳台上有个高挑的男人在舒展四肢,贴身的衣裤勾画出他完美的身体线条,线条型肌r_ou_随着他肢体的每一次动作收缩,喷发出十足的x_ing张力。
“早上好。”他转身,微笑。
第12章
“起得真早,是不是睡得不舒服?”丁穆炎将那份异样压在心底。
“是的。”萧进一点都不客气,揉着肩膀进屋,“一整晚我都在思考要不要去买个大一点的沙发来。”
“你干脆买张床算了。”
“好主意!”萧进站在丁穆炎面前,口角含笑,微风带来他身上沐浴后的清香,有种独属于清晨的气息。
有那么一瞬间,丁穆炎的视线凝固在他身上。
萧进大大方方地坐在桌边,翻开一本书,津津有味地开始阅读:“真是本好书,借我看几天吧。”
丁穆炎一看,竟然是《奈特人体解剖学图谱》:“你该不是在等开饭吧?”
萧进回以惊诧的表情:“难道你不准备给我吃饭?”
他的眼神是如此无辜,如同大型动物在求食,以至于丁穆炎根本说不出任何拒绝的话,无奈之下认命地进厨房。
片刻后萧进跟进了厨房:“我考虑了一下,让你一个人忙不太好。”
话虽如此,可萧进大少爷似的抱着双臂,东摸摸西看看,完全没有要动手帮忙的意思。厨房本来就小,他这么大个人边上一站,霸占了整条通道,丁穆炎在方寸间忙碌,时不时还跟他磕磕碰碰。
萧进是个存在感极强的人,即使什么话都不说,也无法让人忽视他,他始终出现在丁穆炎的余光里,带着强烈的压迫感。
也许是被人注视的缘故,丁穆炎莫名感到有些心慌。
“给你。”丁穆炎冲了一杯咖啡端到萧进面前。
“谢谢!”萧进很高兴,就像一个容易满足的孩子。喝了一口,有些许苦涩,但更多的是浓郁的醇香。“为什么只冲了一杯,你不喝?”
“我不爱喝咖啡。”丁穆炎将锅烧热,敲开一个j-i蛋。
萧进嗯了一声。
丁穆炎莞尔:“你嗯什么?”
“我记下了。”萧进认真道。
“你记这种事干什么?”
“要记的,记住身边人的喜好是一种礼貌。”
“那你要记的东西太多了。”
“不会,没有多少人需要我记。”
丁穆炎蓦然抬首,觉得他这话有些古怪,但看萧进神情自若,完全没有任何异样,也只得把这份不自在藏下。
早餐很简单,菜粥面包加煎蛋,丁穆炎忙进忙出,萧进就像个人型跟宠一样跟进跟出,又碍眼又碍事。
最后丁穆炎实在烦了:“客厅坐着去!”
萧进还不乐意,临走时嚷嚷:“你家厨房太小了!”
“要么你来做早饭,要么闭嘴!”
外面再也没有任何不和谐的声音。
好不容易弄出一桌早餐,丁穆炎刚刚喝了一口粥,又浑身不对劲。
因为客厅是乱的。
丁穆炎一人独居,房子虽小,可整理得干干净净,也许是医生的职业习惯,见不得脏乱差,每一样东西都必须在它应该在的位置,否则就不舒服。
但现在因为家里有另外一个人的缘故,沙发被子枕头乱成一团,他接受不了。
丁穆炎忍了五分钟,艰难地把一片面包吞下去,再也忍不住了,起身收拾沙发。
叠被子拍枕头整理茶几,干净利落,三分钟后客厅恢复原样。
丁穆炎舒坦了,一回头看见萧进正端着咖啡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萧进抿了一口咖啡,虽然低下了头,却藏不住嘴角的笑意。
“你笑什么?”丁穆炎继续吃早饭,连菜粥都变得香甜了一点。
萧进眨了眨眼:“丁医生真贤惠。”
丁穆炎板着脸:“你就不怕我在你咖啡里下老鼠药吗?”
萧进闻言两三口将咖啡喝光,笑容愈深:“你就一张嘴坏。”
丁穆炎很想打开手机查一查老鼠药多少钱。
吃过早饭,萧进把丁穆炎送到医院,开始新一天的工作。
虽然昨晚发生了不愉快的事,可无法影响到丁穆炎的工作,只要一踏进医院,他就会将全部的精力倾注到每一位病患身上。
带着大小医生查房,大半圈走下来,正在在讲病例,眼角瞄到一个小脑袋从门外探进来。
丁穆炎认出是之前车祸救下的一家三口中的小男孩,可男孩一看到丁穆炎发现他了,脑袋缩了回去,一溜烟没了影。
一医生认得小男孩:“这小孩儿可乖了,他爸妈都住院里,据说每天自己上学,然后放学来医院陪他爸妈,就没见过这么懂事的小孩儿。”
另一名医生打趣道:“这么喜欢自己生一个。”
丁穆炎又走了一间病房,发现男孩儿又来了,这回倒没有逃走,站在走廊里,也不说话,就直勾勾地盯着丁穆炎,一双圆溜溜的眼睛饱含热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