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随着声音的出现,无数碎片如同古希腊人的马赛克一般拼凑成了安塞尔的脸庞。
“我们结婚吧。”那时你们恰好经过那座小教堂,他忽然说道。
“啊?”你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碧色的双眸紧盯着你,神色决绝,“要么现在,要么永远都不。”说完,他咬住了下唇,他如此用力,几乎要把唇瓣咬破了。
“好呀!”你说,接着话锋一转:“只是,我是个一无所有的穷光蛋,一个后厨的学徒,你确定吗安塞尔?”
“我也是个一无所有的穷光蛋啊!”他反而笑起来,显得十分快活:“我们两个难道不是天生一对吗?”
神父显得有些不情愿。
两个醉鬼,两个男醉鬼,大半夜跑到他的面前,要求他做他们的见证人。
上帝,这真是见鬼了。
你打赌安德鲁神父一定是那么想的。
这一定是史上最敷衍的婚礼仪式,但是安塞尔始终兴致高涨。
“为什么突然想结婚?”当你们离开那座教堂时,你问他。
你知道你们两个都喝得不少,却也没有到理智全失的地步。
“因为我爱你,罗恩。”他回答说,街道已经冷清下来,赌城的霓虹却依然喧嚣。
“在你之前,我从没有爱上过别人,这种感情折磨着我,快要把我逼疯了。”
“要么彻底得到你,要么就此离开。”他的眼神深黑得可怕,“对我而言,只有这两条路可走。”
你当时只觉得那是醉鬼的胡言乱语。
但现在想来,却毫无疑问就是悲剧的预兆。
安塞尔的世界和他的画截然不同,里面非黑即白,要么生要么死,要么无,要么全部,没有一点通融和妥协。
“你会不会觉得我特别傻?”眼泪从少年透明得琉璃珠一般的眼睛里落下来。他的眼睛比女王王冠上的绿松石更美,没有人舍得叫这双眼睛流泪。
你揩去他的泪珠,虽然有些莫名,却笑着说:“怎么会?”
那时一无所知的你只是暗暗感慨: 艺术家们。
“皮尔森先生?你不舒服吗?”
“不。”你按了按酸涩的眼角,“我很好,夫人,谢谢你。”
“我会让人把这幅画送到您的住所。”
“谢谢您。”
“住址是?”她伸手递来备忘录和钢笔。
浑身的气力像是被一个巨大而无形的吸尘器一抽而空,你只来得及字迹潦Cao地写下住址,就失魂落魄地走出了房间。
莱斯特一直等在门外,看到你出来,立刻走到你面前,担忧地叫了一声:“迪克?”
你伸手抱住他,眼泪冲破禁制,源源不断地涌出眼眶。你紧紧抓住莱斯特后背,泪水浸透他肩头的衣料,却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只是抱住你,轻轻拍了拍的你的后背:“没事的,迪克,我在这儿,我不会离开你。”
土壤一抔一抔落在安塞尔的棺盖上,直到填平一切痕迹。
葬礼结束,你和莱斯特并肩走出墓园。街道仍车水马龙,只隔了一道门,便是生与死的两个世界。
你停住脚步,回望安塞尔的墓碑,有一种恍然如梦的感觉:他将从此长眠,你的记忆里,永远只会有他青春的音容笑貌。
一种难以言喻的失落和伤感攫住了你。
酸楚使你眼眶再度发热,不由自主地,你在心中默念:主啊,请宽恕他和我的罪,让他在您的怀中获得永恒的幸福与安宁。
手心忽然一热,是莱斯特握住了你的手。
你转头,正遇上他担忧的视线,好看的眉头纠结成一团。
“我没事。”你挤出笑容。
黑色的劳斯莱斯停在街边,司机下了车,恭敬地拉开车门。
莱斯特亲了亲你的侧脸:“走吧。”
“嗯。”你握紧了他的手,与他一起坐进车里,就此远去。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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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写到了结局,其实没有太多波澜和悬念,也是一早设想好了一切。后面还会有莱斯特视角的番外和交代后续的一些事情,但正文就到此结束啦~
其实告别一篇文就像告别一段旅程,总是隐隐有些失落的。在角色里倾注了自己的感情,也曾陪着他们一起哭一起笑,就好像在某个地方,他们真的曾经存在过一样,这种留恋有些难以割舍。
真的很荣幸得到了大家的鼓励和陪伴,感谢你们对这样一个拖拖拉拉的人不离不弃(不然很可能就坑了orz
其实在写这篇文的七个月中,我的人生也经历了巨大的改变,也许亲爱的小天使们不曾注意到,许多主角的感慨其实也融合了我对人生的思考。
anyway,希望能和大家在下一篇文中继续相遇吧。
爱你们(手动比心
为了感谢广大群众特意来加更
番外提前呈上
第101章 番外
《莱斯特》
1-2
世上从来没有十全十美的好事,即使对莱斯特·斯宾瑟也是如此。
上帝给了这个男人过人的美貌和无与伦比的智慧,让他出生在斯宾瑟这样古老而显赫的家族里,出于公平,他当然也要从他身上拿走一些东西。
一颗子弹,从9mm口径的枪管中飞s_h_è 而出,击穿了伊丽莎白·斯宾瑟的胸膛,就这样轻易结束了这个美丽的年轻女人的生命。
从胸膛中流淌出的鲜血顺着女人白皙而纤细的脖颈,一滴滴洒在莱斯特的脸上,有一滴甚至落进了他的眼睛里。
半边的世界一片血红,他还不到三岁,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甚至不明白这种红色的滚烫的液体是什么,只记得沾了血的手指会变得黏腻,而这种红色的液体是如此的腥且咸,叫他厌恶。
这场悲剧的源头,只是一次醉酒后的争执。
如果说每个人都有一个至关重要的时刻,这个时刻甚至决定了整个人生轨迹的走向。
那么莱斯特的关键时刻,就是在他两岁零七个月,母亲死在他的眼前的那一瞬间。
从那一刻起他人生的基调便全然地改变了。
关于这场谋杀众说纷纭,有人说这是蓄意谋杀,也有人说这是激情杀人,还有人说这是正当防卫,所有人各执一词,当然他们谁也没看到案发当时的情况。
由于斯宾瑟家族的庞大财力和影响力,律师团最终说服法官和陪审团采信了最后一个说法,查尔斯·斯宾瑟被无罪释放。
而这个事件唯一的目击者,年幼的莱斯特,被杀者和杀人者的儿子,对此毫无记忆。
只是从那天起,照顾他的保姆莫妮卡发现这个孩子变得很不对劲。
他说话和学步都很早,记忆力也明显好于同龄的孩子,两岁多已经能流利地说话,但自从母亲死后,他便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再优秀的家庭教师都无法让他开口。
他总是y-in沉沉地盯着无人的角落,玻璃珠子似的眼睛和死去的伊丽莎白夫人如出一辙。
偶尔与他的视线相交的瞬间,总是让这位保姆心底发毛——那绝对不是一个三四岁的孩子应该有的神情。
但她还是坚持了下去,斯宾瑟先生给的薪水十分丰厚,足以养活她的全家,还能为她的儿女存下大学的学费。
时光一转三年,莱斯特六岁的时候,查尔斯娶了第二任妻子雷蒂娅。
她原本是一个歌剧演员,在百老汇打拼了十几年之后倍感心灰意懒,又恰好遇见了风度翩翩的查尔斯。一拍即合,干柴烈火,甚至连杀妻的传闻都没能让她知难而退,几轮你来我往后,终于如愿做了斯宾瑟夫人,住进了那栋纽约郊区的巨大庄园里。
雷蒂娅一心期盼甜蜜的婚后生活,她阅人无数,偏偏在查尔斯这儿跌了跟头,婚后查尔斯也根本没有收心,将扑来的狂蜂浪蝶尽数收入囊中。
争吵无济于事,伤心又愤怒的斯宾瑟夫人只有向药品和酒精寻求慰藉。那个时不时出现在她眼前,总是y-in沉着脸的男孩便成了最好的发泄对象。
莫妮卡是最早发现异常的人。
每次给莱斯特洗澡的时候,他身上总是有许多可疑的淤青,手臂、大腿,躯干,层层叠叠的在他雪白无瑕的肌肤上,格外刺眼。
而这座庄园里,敢对他下手的,只可能有一个人。
“是夫人吗?”终于有一天,她忍不住悄悄问他。
莱斯特点点头。
“一直都是?”
莱斯特又点了点头。
莫妮卡小心翼翼地擦干了他的身体——尽管莱斯特从不表现出疼痛——然后隔着浴巾抱住了他。
“我会保护你的,莱斯特。”他听见她说。
他依然记得那个怀抱,浴巾毛茸茸的,女人的怀里温暖又柔软,还有一种牛n_ai般的香甜气息。
“如果她不停手,我就报警,让警察把她抓走。”
出于连他自己也无法理解的原因,关于这个拥抱的记忆比其他任何事情都来得深刻和久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