嘈杂的环境里,只有宫绛的世界是安静的。
俸迎又被舒亦彤和黎劲峰捞走了,满心喜悦地加入他们,而他依然像跟腐朽的枯枝,毫不起眼地被丢在一旁,纵使腐烂到了土里,也是入不了眼的存在。
饭桌上,欢声笑语属于他们,共同话题也属于他们,宫绛融不进去,c-h-a不上话,傻子一样低头吃饭,只有大家酒精上头的时候,才有人和他说话,当然,伴随而来的是一杯浓烈的白酒。俸迎基本没有时间和他说话,他现在成了剧组的宝,各个都喜欢和他聊天、开玩笑,酒不敢给他喝,但果汁没少给他灌,一晚上他就是在酒桌和洗手间来回跑。
“诶小俸,你不是还未成年么,什么时候生日,我们要给你好好庆祝!”舒亦彤喝得兴起了,举起酒杯大声吆喝,俸迎顿时成为视线的焦点。
生日?宫绛一醒神,他忘了。这是俸迎的成人礼,人生中仅有一次,他却忘了,连俸迎的生日是什么时候都没往心里记。
真是对得起俸迎?
“谢谢大家了,不麻烦你们破费了,”俸迎很懂事,“我生日想跟我喜欢的人一起过。”
“喏喏喏,甜蜜得,”舒亦彤指尖挑了挑他的脸,“跟彤姐客气什么,这么值得庆祝的日子,我们大家也想一起开心开心,这样吧,”她提议,“前半场时间给我们,后半场呢,就给你们小俩口甜甜蜜蜜。”
“这个主意好,成年就可以喝酒了,到时候我们前半场把他灌醉……”黎劲峰与舒亦彤相视一笑,彼此露出一个你懂的j-ian笑。
俸迎眨眨眼:“噢,我不告诉你们我的生日是什么时候。”
“嘿这你就不厚道了啊,”舒亦彤不满地哼哼,“有好事不跟我们分享,哦,知道了,是怕我们不给你送礼是吧,真是,你彤姐像这么小气的人吗?喜欢什么告诉彤姐,彤姐送你十个八个。”
“你这么问,人家怎么好意思说?”黎劲峰丢给她一个鄙视的眼神,“像我就不像你那么客套,我朋友最近开了家表店,卖的都是高档名牌,改明儿我带你去逛逛,看上哪个就给你要哪个。干你这行的,没和手表看时间装个逼怎么行,就这么说定了,你要是再不告诉我们生日是什么时候,我就送你两块表,让你更不好意思。”
“有你这样的么?”舒亦彤推了黎劲峰一下,“那我就送你最新出的一款男士香水,味道包你喜欢。”
你一言我一语,在舒亦彤两人带动下,形成了送礼的风潮,大家好像攀比富贵似的,七嘴八舌地就着还没定数的生日大胆地说自己要送什么礼,有多贵重。
那边兴高采烈,这边宫绛的心却沉入泥淖,越想摆脱负面y-in暗,就越陷越深。
不记得俸迎生日,没有那么多钱准备贵重的礼物,没有精力准备盛大的生日party,三大罪像死刑的令牌c-h-a在他的心口。就凭他这种不上心的态度,他凭什么留住俸迎,凭什么独享俸迎的好?
他连被喜欢的资格都没有。
顶着一身餐厅遗留的烟酒气回家后,俸迎就被宫绛赶去洗澡了。等蒸腾水汽笼罩了洗手间的门后,宫绛跟做贼似的溜进俸迎房间,蹑手蹑脚打开他钱包,抽.出身份证看俸迎的出生日期。
然后他整个人就傻掉了。
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距离俸迎生日只有五天。
短短五天时间,除开工作时间他还有多少时间去准备生日礼物?定制的礼物来不及做,购买现成的……俸迎这从小啥都不缺的富二代,会需要那些不稀罕又不贵重的东西么?他私心里又不想送太贵重的东西,小时候穷惯了,知道钱来之不易,况且他一直孑然一身,总担心如果有一天他生了什么大病怎么办,没有亲戚可以借钱,没有家人能照顾,只有靠自己攒下来的钱才能保命,所以他赚的钱都存着,舍不得花。住着小破出租屋,用最简朴的生活用具,别人坐公交地铁出行的时代,他骑自行车,别人开车纵横街道时,他也就升级到坐公车而已,让他花钱享受更好的生活,那是要他的命。
所以生日礼物到底要送什么才够体面?
“小绛,你在我这里干什么啊?”俸迎的声音陡然从背后响起,宫绛一怔,幸好刚才已经把钱包放好了。他尴尬地扯了扯床单,若无其事地扯谎:“哦,我帮你整理床单。”
“不用了啊,”俸迎把自己有些凌乱的床单扯得整整齐齐,“我自己整理就好了。”
宫绛一愣,俸迎大概是被家里条条框框欺压多了,来到这里后,没那么多拘束,变懒了,被子不叠,床单不整,宫绛看不过眼,就把这些琐碎小事都揽到了手上。
习惯了为俸迎整理,忽然俸迎告诉他不再需要,心里一下子就空了。
俸迎长大了,与他的距离也被成长的隔阂拉得越来越远,他觉得自己就是作践,别人需要自己的时候让别人不要依赖,等到别人不需要的时候,又期望别人能继续依赖。
“你能自己整理了,那挺好,”宫绛强颜欢笑,“行,那我去洗澡了。你……”走到门口,他停下了,寂寞的背影被灯光拉得很长很长,一字一句都像从带血的胸腔里挤压出来,“你生日跟大家一起过吧,你不是也没过过生日么,大家肯定会给你安排生日宴会,到时候一定很热闹,人多就过得更开心。”
俸迎一僵,焦急地上去抓住宫绛的手:“可是……”他只想跟宫绛一起过。
宫绛身体一震,轻轻地推开了俸迎的手,背过身去:“这是你跟大家拉近关系的好机会,舒亦彤他们肯定会带很多圈内人介绍给你认识,你不要错过。”
要成长,总要放弃一些的不是?他这个渣,根本就不配被俸迎喜欢,还不如放手让俸迎去找更好的人。
宫绛走了,房门掩上,黑暗讽刺地留给了俸迎。
俸迎看着空荡荡的掌心,还没来得及抓住宫绛的气息,它就从指缝间流逝了。他抱起被子,饥渴地嗅了嗅,没有了,宫绛每天整理他被子留下的薄荷味消失了。是宫绛让他成熟点,让他快点成长,所以他努力变成宫绛想要的人,可是为什么,这样他们反而越来越远了?
他的懒惰,其实只是贪恋宫绛的气息而故意的行为,他不是不整理,只是他想枕着宫绛的薄荷气息入眠而已。
他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宫绛对他越来越疏远,连亲密接触都排斥,难道真的不能喜欢上他吗?啊,喜欢人怎么这么累,要是他能像电视剧里的男主那样大胆示爱,霸道地将女主列为己有该有多好。可惜,他就是男配,那个默默付出,傻傻等待女主回应的人。
喜欢人真累啊,他都快坚持不下去了。
俸迎的生日掐着日子到来了,宫绛还是没准备好礼物,倒是从俸迎那得知其生日的剧组准备好了盛大的宴会,舒亦彤以沟通交流并庆生的名义,请了不少圈内人参加。
宫绛狼狈地以身体不舒服为由,提早离开了会场,他没有那么高强度的金刚心面对别人贵重的礼物时,然后送出他这辈子最不体面的礼物。
“小俸、小俸?”
这是舒亦彤第三次叫发呆的俸迎了,宫绛走后,俸迎的心思就飞到了云霄之外,酒杯都拿不稳,里头的酒像醉了一样摇摇欲坠。
“啊……”俸迎被叫回了魂,迷茫地摸后脑勺,“怎么了?”
“我看啊,你的心都不在这了,”舒亦彤叹口气,“想去追,就快去,别待这了。”
“啊?追谁?”俸迎没反应过来。
“行了吧,你当我们眼瞎的呢,你喜欢的人是谁这么长时间我们还看不出?”舒亦彤一拍俸迎肩头,“你当我们为什么这段时间频繁跟你接触,还不是看不过眼那家伙,明明心里在乎你,却不说,让你一个人单相思那么痛苦,就该让他吃点醋。”
“吃醋?”俸迎一懵,“他喜欢我吗?”
“啧啧啧,我说是不是恋爱的人都是傻子,这么明显的事我们都看得清清楚楚,就你蒙在鼓里,你没发现我们跟你接触时他总是看过来么?那眼神啊,简直就是想杀人一样,摆明了就是吃醋。诶,他是不是还提醒你别跟我们接触那么多?”看到俸迎点头,舒亦彤丢了一个“就知道”的眼神,“我跟你说,这就是吃醋的表现,我看要么是他没意识到,要么就是他不好意思跟你说他喜欢你。”
“我觉得他是不是不好意思说,”黎劲峰c-h-a话进来,“他年纪比你大,是你长辈,让他低头主动说喜欢你,可能开不了口。所以我觉得,你应该更主动点,诱导他主动告白什么的。总之吧,我们观察了这段时间,觉得他心里应该是有你的。”
“不说那么多了,”舒亦彤推了推俸迎,“快走快走,生日宴会只是我们给你多认识几个圈内人而建立的平台,你走了交给我们处理就行,真正的生日宴会是要你喜欢的人一起过的,行了行了,不耽误你了,快去追上他吧。”
“祝你好运。”黎劲峰比划了一个加油的手势,“实在不行就强上,嗷……彤彤你打我干什么?”
“你丫的就不能说正经话么,什么强上,先从强吻开始啊!”
“………………”
俸迎心急如焚地打的回了家,钥匙c-h-a入门孔的一刻,看着悬在钥匙上的“小小绛”,陷入了迷茫。
待会见到宫绛,他要说什么呢?直截了当地问他,是不是喜欢自己,还是像彤姐说的,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