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就站住了,看过来,此时才自我介绍:“我是你爸的朋友。”
雷康看着他,眼底的狠、恶、妒意,在压抑了一餐饭的时间之后,终于咬牙切齿地露出凶相:“你跟他多久了?”
那人愣住,也盯住他,看了一会儿,了悟,说:“半年。”
“你以后别再来找他。”
雷康扛着雷小雷回家,将他驮在背上,两手托着他的屁股,没有半点不规矩,倒是雷小雷,不老实地挪动身体。
雷康打了他的屁股一下,像个家长教训小孩子,又像发泄心中不满的情绪,警告他:“不准动!”
雷小雷还是动,他便又打了一下,这一下很响,响得几乎将醉酒中的雷小雷惊醒,下意识地朝着他的后脑勺打了一巴掌,这一巴掌很轻,只是没有重量的挨上去,嘴里一边骂:“臭小子,敢打你爹……”
雷康便笑了,没有说话,向上托了托他的屁股,驮回了家。
仲夏夜,月光很亮,照进这方窄窄的院落,他们共同生活了十八年的家。
雷小雷被卸在床上,仰躺的姿势,眼睛半眯着,大着舌头含混不清地说:“康康啊,真是爹的好儿子……我也不算给老雷家……绝后了……”
雷康站在床边看着他,过了一会儿,听到他含含糊糊带着醉意,像是深沉的梦中的呓语,接着道:“你是老天爷赐给我的……”
雷康上床,侧身紧紧抱住他,悄悄地,试探x_ing地,用嘴唇去触碰他微渍了汗液的脸颊,想,我是你的,你也是我的,我们是老天给彼此的恩赐。
第二天黄莺初唱的时候,雷小雷才揉着太阳x_u_e从床上爬起来,雷康又在院子里洗内裤,只是这回的姿态很大方坦荡,见他出来,自然地说:“洗洗吃饭吧,我买过早点了。”
“儿子,从高一洗到高三啊。”
雷康只是看着他不说话,脸上对这调侃半点不羞怯了。
“以后找个女朋友,不过得做好措施啊,戴那个啥,别年纪轻轻搞出人命来。”说到安全套,便是雷小雷这样厚的脸皮,披上人父的角色外衣,也有些羞于启齿了。
“你呢?你出去乱搞的时候,戴安全套了没有?”
雷小雷被那个词刺激得脸忽然红了,结结巴巴训斥他:“安什么安?怎么跟你爸说话呢?”
雷康便不说了,他如同三年前一样,甩了甩手里的内裤,甩雷小雷一脸水。
雷小雷也一如当年,抹了一把脸,却不像当初那样打他的背了。
两人坐在院子中央的小方桌上吃早餐,雷康给他爸剥了一颗茶叶蛋放进碗里,不经意似的,说:“我当初说让你不准出去鬼混,你做到没?”
雷小雷不正面回答,用筷子将蛋夹成两瓣,只说:“哪有儿子管老子的?”
“你将来还等着我养老,我怎么不能管你?”
“你养我?”雷小雷噗嗤一笑:“还早着呢。”说完,又拍拍雷康的背,道:“有这份儿心就行,爸听见你这话,比喝了蜜都甜。”
“我不住校,跟学校申请走读。”
这是要在家里看着他的意思了,雷小雷斜着眼撇着嘴看了雷康一眼,说:“为了看着我不出去鬼混?”
雷康不说话。
“就你,能看得住我?你晚上回家,我不会白天出去?”雷小雷说:“儿子,好好学习,别管你爹的事儿,等你真能养我了再说吧。”
雷康咬了咬牙齿,半晌才挫出一句:“你就不怕染上病?”
“嘿,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我这两天是不是对你太好了?”
雷康看他一眼,说:“你要是真不让我管,我以后都不管了,你将来别后悔。”
雷小雷扔了筷子,怒视着他,骂道:“小逼崽子反了天了!给你好脸了还,你他妈最好一辈子别管我!”
两人开始冷战。
只是雷小雷并不像他说的话那样绝,他甚至有日子没有联系那人了。升学宴之后的第五天,那人找到店里来,一进门就看到正在收银台前看书的雷康。
雷康一抬头,对上他,含着雄x_ing对上雄x_ing的敌意。
“你爸呢?”
货架另一头的雷小雷听到声音,赶紧从小憩的躺椅上爬起来,趿拉上拖鞋出来,并未将人往里迎,而是下意识的向外推:“你怎么找到店里来了?”
“你又不来找我,电话也不接……”
剩下的话,因两人渐行渐远,已经听不真切。
雷康放下书,倚到杂货店门口,看着马路对面说话的两人。雷小雷一回头,看见他儿子追寻而来的目光,不自觉就矮下了头,像怕被他发现似的,也不知跟那人说了什么,对方的拽住他的手臂,脸上的表情有些激愤。
雷康几步跨过马路赶过来,揪住那人的衣领一拳打到他脸上:“你他妈跟谁拉拉扯扯呢?!不是让你别再来找他?!”
“听见没?你儿子早就知道了,你说过咱俩……”他随后的话没说完,被雷康打回了肚子里。
雷小雷在原地僵立半晌,才去拉扯雷康:“行了!”
雷康停手,看着那男人,脸上还带凶相:“别再来找他!”
周围已经有看热闹的人,那人还要说话,被雷小雷一句话制住:“都看着呢,你工作还想不想要了?先回去,我晚上给你打电话。”
“不准给他打电话!”
雷小雷的嘴唇紧紧抿着,看了他一眼,没有再开口,而是两手c-h-a兜,直接回到店里去。雷康便跟上去,到屋里重复:“不准给他打电话!”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雷康过了一会儿才说:“小学,小学五年级,看见你去小公园,跟人c-h-a屁眼儿。”
马路上不断传来汽车呼啸而过的引擎声,雷小雷点了一根烟,手都在抖,他张了张嘴,半晌不知道该说什么,睫毛剧烈的闪烁,倚在货架上,有些站不稳,碰掉了几包薯片,发出啪嗒几声响,想去捡,又似乎弯不下腰。
雷康走过来,帮他捡起来,直起腰的时候,听见他用很低的声音,破罐子破摔一样,说:“刚刚那人,我在跟他谈恋爱。”
雷康脑袋里的弦瞬间断裂了,他捏着薯片的包装袋,脖子上的青筋跳起来。“恋你麻痹恋!”
雷小雷来不及反应,整个人被他推到货架上,少年炙热的嘴唇堵上来,擦过他的嘴唇、脸颊和耳垂,厚实的手掌捏住他的下颌,迫使他张开嘴……
雷小雷这才从震惊中反应过来,惊怒交加:“雷康!你干什么!”
店铺的门帘响了两声,雷小雷瞬间将他推开,身后的货架随之倒了一排,轰隆一声,将来人吓了一跳:“这是……咋了?康康,有啥事儿跟你爸好好说,咋还动起手了?”
“没事儿,刚刚理货没站稳。”雷小雷的脸上还留着惊怒的潮红,勉强应对道:“您要什么?”
“这不是到饭点儿了吗?我拿瓶酱油,家里用完了。”
雷小雷回头看了一眼货架,说:“架子上的都碎了,我去库房里给你取。”
雷康站在原地,过了一会儿,才弯腰收拾地上的狼藉,那邻居大爷劝他:“康康,你爸一个人拉扯你这么大不容易,你得懂事儿,有啥话好好跟他说,听见没?”
雷康嗯了一声,雷小雷从里面取酱油出来,将客人送走,拉上了店门。
5.
红棕色的酱汁顺着白色瓷片流了一地,浸入地砖的缝隙间,像变质凝固的血。
两人一起将货架扶起来,谁也没有说话,他们像什么都没发生过,整理过荒唐狼藉的残局,打开店门,各自又回到了自己的小领地,雷康还是坐在收银台看书,雷小雷还是躺在货架尽头的长椅上小憩。
夜里,那男人打来电话,雷小雷接了,雷康不知道那边说了什么,只是听见过了很久,他爸才在这边回复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再说吧。”
院子里的灯泡上绕着几只飞蛾,冲着昏黄的光晕没命地飞,雷康站在那儿看了一会儿,看得眼晕。
雷小雷在打扫久未住人的东屋,里面有些尘气,还堆积着一些旧物,其中有不少是雷康年幼时的玩具,红色的小三轮车、木马、魔方……还有雷小雷亲手给他刻的木头小汽车,轮子是活动的,到现在牵着绳子还能走。他们家的相册里有一张照片,照片里的雷康只比雷小雷膝盖高那么一点,正扶着他爸的小腿,牵着这只木头小汽车,咧着嘴笑。
雷小雷收拾了一会儿,累得坐到了床沿上,他的表情有些麻木,两只眼睛盯着地上的小汽车看。
雷康走到门口,等了半晌说:“你回屋睡吧,我收拾。”
雷小雷便扶着膝盖站起来往外走,雷康堵在门口不动,占了一半的空间,两人的手臂碰到一起。雷小雷的一条腿已经迈过了门槛,雷康很轻地喊了他一声:“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