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倾霍地抬头看向颜崇远。颜崇远今时今日已经不去想那份鉴定书了,他只知道他必须有个孙子,而颜倾是唯一的人选,他这辈子注定就是他颜崇远的孙子。
颜崇远继续说:“你爸爸,颜臣越,意外去世,其实那并不是意外,爷爷清楚得狠,可是呢,爷爷没办法,因为有更强的人更强大的势力压在爷爷头上,就那么一个亲儿子,就那么去了,我连替他报仇伸冤都做不到,小倾,你想想,多不公平?可这世上哪来那么多公平呢,你之前小,越小心思越简单,没顾虑不害怕,但现在不同了,你长大了,懂许多事了,你现在比爷爷都高,你的优秀爷爷全部知道,你,一直都在爷爷的掌控之中。”
茶室里静了,颜崇远望着窗外的景色,一盏茶尽了,他舒了口气。
“爷爷都给你安排好了,我亲自给你选的学校,那边有颜家的产业,你可以边读书边做事,当年你爸爸也在那边读书,你太爷爷给了他机会,让他帮忙打理那边的事业,但你爸爸表现得并不突出,不突出在你太爷爷眼里就是没水平,爷爷觉得你会比你爸爸优秀,我很期待你的表现。”
颜倾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我不是你的亲孙子,我只是被你们家领回家养过几年而已。我们可以去做鉴定。”
颜崇远一口气憋在胸口,好半天才出来,他的手用力握着茶杯,手背青筋突起,半晌手指痉挛着松开。他沉声道:“颜倾,你就我的孙子,就算你不是.....也得是!你太爷爷说了,他要在曾孙这一代选一个家主,我要你拿下这个位子!”
一老一小剑拔弩张,默默地进行拉锯战,颜崇远适时地强调道:“如果你没有保护人的能力,就算你只在乎一个人,他也会随时离你而去。”
颜倾输了,对方比他强大太多,他真的没有小时候那样决绝了,果真是越长大越害怕。
公寓的门一直没有关,重晞就倚靠在门口等着,眼见着颜倾沿着楼梯一阶一阶地走上来。
“颜倾,你没事吧?他找你说什么?”
颜倾眼睛发红,声音哑哑的,“晞晞,我要回颜家。”
重晞一下烦躁起来,指着他的鼻子道:“回他家干什么?!那不是你的家,他们退养了,怎么又让你回去!”
“他们坚持说我是颜家的人。”
重晞声音越发大起来,“他们说是就是?是不是你自己不知道?你和我一样是跟着先生到这里来的,你别忘了自己是谁!干什么去做人家的孙子?”
“重晞!”颜倾喝住他,眼睛越来越红,但他咬牙强忍着。“我们只分开几年,就当是我们没有考在一所学校,那样不一样要分开的么,等我毕了业就回来了,我一定会尽力,一定尽快回来。”
重晞不管不顾地嚷道:“怎么就不考一所学校,你不是要和我报一个学校吗?!”
颜倾也忍不住这份难受,也爆发起来,“我们总不可能永远在一起吧,工作了也在一家公司吗?结婚了也住一起吗?”
重晞刹那间觉得很荒谬,但又说不清究竟什么荒谬,是他和颜倾一直一直在一起,还是颜倾离开他去颜家?
那一天,他们一宿没睡,重晞动不动就抹眼睛,到第二天眼皮肿得老高。上了一天的课,他没有回公寓宿舍,其实那间宿舍期限快到了,颜倾先前说十八岁生日后如果不让住了就再租一个和那个差不多的公寓,价格打听过了,还算便宜。重晞去了住校同学的宿舍,那里有空床位,他就用那个空床位,他想在学校宿舍住几天,叫颜倾尝尝没有他的滋味,他尝过了,或许就会改变主意。颜倾去他的班找他他也不理,食堂、自习室、cao场,哪里看到都不理,电话不接,短信不回。
几天后,重晞收到颜倾的信息,和他道别。当时重晞在上课,看着黑板,眼泪就刷地下来了。
颜崇远亲自送颜倾去机场,拍着他的肩说:“好孩子,照顾好自己,有难处就联系爷爷。爷爷明白你和重晞要好,你放心,爷爷会关照他的,他一点麻烦都不会有。”
还有不到两个月高考,重晞旷课了,老师三五不时地给他做思想工作,连福利院院长都过来劝他,听到他说自己要放弃高考时,老师惊呆了,院长一向温和的表情也有些维持不住了,她对重晞说:“重晞,我从来不知道你是这样任x_ing的人。”
院长的这句话让重晞觉得他被狠狠扇了一耳光,他回到教室里,但仍然每隔几天就要旷课,但高考他参加了,还考了个不错的成绩。
第15章 第 15 章
“喂?喂!”重晞蹲在建筑工地旁,对着手机大喊。
沙理尔被电话里传出的大嗓门震得耳膜疼,“你干嘛喊这么大声?”
重晞:“我这边太吵!”
“我这边又不吵,你不用那么大声。”
重晞仰头看看大吊车,起身走远点儿,“有事啊?”
这边沙理尔攥着电话左右看看,压着声音道:“我发现一件事,大事!”
另一边,重晞一手c-h-a兜,无声地笑,他怕笑出声来沙理尔就不往下说了,沙理尔现在医院里实习,三天两头跟他说点医院里的新鲜事,无聊的时候听听还挺有意思的,沙理尔这人惯爱大惊小怪,说起故事来像个老婆婆抑扬顿挫神神秘秘。
“什么事?”重晞很给面子的,口气里带着几分猎奇。
沙理尔慎重道:“电话里不方便说,下班咱俩一起吃饭,我告诉你。”
这么大噱头?重晞哈哈笑两声,说道:“好啊。”
重晞工作一年,资历尚浅,在公司里仍属于小弟级别,免不了多干活多跑腿,沙理尔还没有正式工作,现在是实习阶段,更是处处听从指挥,一个普通小护士都可以对他呼来唤去,然后有一天,他被分派给主任当助手,他觉得自己太幸运了,他们神经科的主任是大名鼎鼎的安迟安医生,沙理尔从此跟着安医生鞍前马后,安医生很严格,他就指哪打哪,痛并快乐着。
据说安主任在国内整个医学界是排得上号的,前几年去了国外,这才回来不久,沙理尔是听小护士们说的,安主任只有三十岁,如果没见本人的话会觉得三十岁不可思议,但对着本人就知道,那人看上去甚至更年轻一些,而且安医生个高大长腿,谁有机会靠近他谁就偷着乐。
伽里酒屋是重晞大学同学开的小酒馆,他曾经也想开个酒吧,但没实现,现在总喜欢来同学的酒吧坐坐,今天他和沙理尔就约在这家酒馆,酒馆里没有主食,他们买了吃的带进来,因为认识,人家也不管,点几杯这里最廉价的扎啤,两人就喝上了。
沙理尔一脸纠结,“安主任......唉!”
重晞没见过安迟,听沙理尔说过几回,就知道是个年轻有为的医生。“就你那个主任,他怎么了?”
沙理尔抹了把脸,为了表现好争取留在这家医院,他常主动加班帮忙,从今天凌晨到现在快二十个小时没合眼,本想早点回宿舍补觉,但事儿在心里憋着难受,他急着给吐出来。“前两天,安主任刚做完一个大手术在他的办公室休息,我泡了杯茶就想给他送去,我敲门,没人应,我知道他在里边,又敲,还是没人应,我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怎么想的,你知道我一直急于表现嘛,我就推了推,结果门没锁直接被我推开,一开门没见着人,我想他是在更衣室里睡着了吧,然后我又去推那更衣室的门......”
重晞心想你可真够欠儿的。
“安医生果然就在更衣室里,他就躺在里面的那张床上!我当时就傻眼了,他躺在那儿,闭着眼,一动不动,手腕上一道鲜红的口子在滴血,地上一把手术刀!”
沙理尔越说越激动,连重晞的心都跟着提了起来,“他自杀了?”
沙理尔长出一口气,仿佛刚刚又重新经历了那天的情形。“我当时立马扑过去,第一反应是抓起他的手想要止血急救,我紧张坏了.....”
“小沙?”
沙理尔吓得一蹦三尺高,手却仍旧攥着安迟的手腕,握在那道伤口上,“安、安主任,你,你......”
安迟坐起身,看看自己手腕上的那道口子,失笑道:“太累了,不小心把自己划伤了。”
在沙理尔的注视下,安迟自己动手把伤口纱布,还安慰沙理尔说:“别担心,没划到要害,差一点点。”
沙理尔:“......”
安迟:“哦,对了,你别跟其他人提这件事了,免得他们担心,就当帮我个忙,可以吗?”
沙理尔伸出自己的手,指着自己的手腕给重晞看,“就是这儿,这块儿,他要怎么划才能划出道出血口还不到要害?在极度疲累状态下还能那么精确?”
重晞道:“那就是他太累了所以划得不够精确,不然就该划到位自杀成功了。”
沙理尔瞪大眼睛,“可他的意思很明显,他并不是想不开,而是因为过度劳累才不小心划伤自己的。”
两人分析一阵儿没得出定论,重晞又说:“他是神经科大夫,时间长了,会不会自己神经方面也出问题?”
沙理尔想想安迟平时很有魅力很意气风发的样子就无法相信他有神经病,要不然抑郁症?抑郁症那么常见,有人得抑郁症哪怕很严重,不知道底细的也可能完全看不出来,沙理尔真心不希望他事业上的偶像会被抑郁症折磨。
凌晨两点,颜倾关掉平板,摘了眼镜,洗澡上床,睡前拿过手机看眼第二天的行程,第二天的行程很简单,回国,他已在国外生活工作了五年,期间没有回去过一次,明天就要回去,他一直等待这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