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来就想给你做饭啊,”黄煜斐轻松道,“先前小橘对我讲,要我多学学你的厨艺,免得以后没有你,只能吃油糕配老干妈,”他搅着碗里的粥,“趁现在还有你,展示一下成果。”
“挺好的,很不错。”李枳干巴巴地低头啃那甜滋滋的南瓜,“聪明人干什么都上道快。”
“今天准备做什么?想出门吗?”
“让我出门?”
“看你想要去哪里。”
“我想去趟排练室,后天就上台了,”李枳看了眼自己包着整洁纱布的右手,“它恢复得还真挺好,到时候当配合手应该没问题。”
“准备用左手掌弦?”
“是呀,我从小就左右一起练,所以别人五小时,我就十小时,一直这样到我十七岁,”李枳单纯地笑了笑,好像小孩在炫耀考卷,什么烦恼都能忘了,“所以我谱记得比谁都熟,但凡下功夫练过的曲子,十年八年我也不忘。不过最近还是懈怠了,左手好长时间没用上,得热热身。”
“不会很痛吗?还是要碰上琴弦的。”
“无所谓啊,以前俩手磨得全是血泡,还是拨弦必须碰的地方,我都弹下来了,我那几把琴可是换过好几回弦,头一回茧子不够硬,换下来的琴弦都是暗红的,吸到纤维里头,擦都擦不掉,”李枳闲散地支起下巴,“感觉倒也没什么压力,从来没有。拿上吉他的时候确实会变成另一个人。”
黄煜斐对此无言,也和他一样支起下巴,望着他捏着半块油糕的左手,道:“这次是因为乐队七周年纪念,所以不想错过?”
“也不是,只是给人打工,就得干活儿,宋千他们都是老实人,哪回演出完分钱也没少了我的,”李枳眨眨眼,“况且这回他们看得这么重,粉丝声势也大,叶沧淮演完就要休息一段时间照顾他怀孕三月的老婆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聚起来——我临阵溜了,岂不缺德哉?”
“我以为你很擅长,”黄煜斐把两小块秋葵咽下,才开口,“我说临阵脱逃。”
“……”李枳垂下眼,“说这么多,我能去吗?”
“可以啊。”黄煜斐看着他,“我不想上班,可以和你一起去吧。”
“我想自己去。”
“也行。”黄煜斐点点头。
之后直到李枳穿好外套,踩着高帮范斯往上提,他们都没再说话。正准备推门,发觉这门确实从里面锁着,紧接着李枳听见身后黄煜斐突然开了口:“出去之后,还想回来吗。”
“我不知道。”
“那还会回来吗?”那人挽着半边袖子,靠在饭桌沿上,直接悠悠闲闲地坐了上去,桌面矮矮的,他伸直长腿,又相当于没坐。
“不回了,”李枳背着身子,脑袋低垂下去,“我说过,咱们分开一阵子,不是临时起意。”
“我也说过,腻了就放小橘走,”黄煜斐又从桌子上下来,走上前抱他,“可是我没有腻。”
“又来了,就这点话翻来覆去说,”李枳在他臂间僵着,实则已经动摇万分,“……离不开一个人,确实也不是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可一辈子,谁敢许啊?”
“没有要一辈子,只是现在而已,我有给你很专情的印象?”黄煜斐声音冷了下来,“腻了烦了我就一定放手。昨天的冰激凌我不是扔得很干脆吗?”
李枳不再说话,他心里一阵阵发悸,感觉自己就是一碗即将化成汤的雪糕。冷汗冒着,头皮炸着,思绪翻飞着,最后融着无可奈何,冻成一块僵硬的沉默。而他越沉默,黄煜斐就越躁动,越愤懑,为李枳,为自己,像是雕刻师一筹莫展地举着凿子,面对一块冥顽不化却一锤就裂的石头。
他万分不愿看李枳这苦兮兮的样子,他甚至盯着他想,你身上穿的都是什么,帮你逃跑的东西吗?于是头脑发热地拽着李枳往卧室回。
拽一路,也脱一路,李枳的衣服被他一件件丢在地上,毛领外套、藕粉连帽衫、破了洞的牛仔裤、刚穿上焐热的内裤……统共也就四件,却把地板铺得凌乱。他把李枳扔在床上,自己衣冠楚楚地爬上去,床垫弹x_ing极好地颤。而李枳就跟木偶似的,还是没做服装的半成品,全裸地横躺在那儿,任他摆布。
“我要做什么?”黄煜斐沉声问,问李枳,也问自己,“我到底要干什么。”
“z_u_o爱,干我啊。”李枳面无表情,“真够精力旺盛的。”
“你不想我就不做,我不是——”黄煜斐有点哑口无言,他为自己而感到由衷的可耻,又来了,是这两天的第无数次,这对于伤人无数却从不愧疚的他来说是种几乎全然陌生的感觉。
“做吧,随你方便,我挺舒服的,你感觉也不赖吧?”李枳敞开腿,避开他眼神,“直接捅就行了吧,这两天下来我那块地方软得很,现在可能还没完全合上呢。”
黄煜斐怔住了,抓住他手腕,“我做什么你都接受是吗,连一点抵抗也没有?”他似是十分难过,那双眼睛太黑了,像两汪孤单的井,打出的水也必然是透黑的,寂寞的。他深呼口气接着道:“小橘,你应该骂我人渣,把我完完全全地推开的……”
“也别把我想得太傻太善良,”李枳受不了他这模样,心疼得要命,他固然是舍不得推开黄煜斐的,以某种更深情、更悱恻的真实理由,却还是狠下心,“我不躲,当然是在等你腻掉呢黄先生,等你认清我就是个该扔的无聊的垃圾,所以快点上啊别怂。”
黄煜斐一听这话居然就哭了,眼泪扑簌簌的,滴答到李枳小腹上,腿根上,委屈得像个爱上老师的学生仔。他自己也很惊讶,半褪着裤子抵在李枳胯间,却没法做出别的动作,只是慌慌张张地,不住揩掉泪滴。
李枳无言地望着他,神情似有疲倦,眼睛是s-hi的,嘴角却噙着些涩眼的笑,半天才说:“到底谁cao谁啊,搞得我跟诱j-ian纯良男生的臭流氓似的。你要干就干,不干,就放我走。”
“我不放!”黄煜斐大声道,“如果那样,我又失败一次,我会一辈子都恨你,你怎么就想不明白?”
“什么失败啊?我确实想不明白,还有什么你做不出来?”李枳哈哈地笑,“有能力,没顾忌,世界都是你的。”
黄煜斐不搭理他了,也和昨天一样不亲他的嘴,只在他身上啃咬,如同身下的冲撞的动作一样蛮横而痛人,恨不得死在他身上。李枳被淹没在一波又一波的快感里,又疼痛,又浑身燎烧,从皮到骨全都滚烫,他仿佛看见梦里被手电光照得全身透红的自己,有汹涌的洪水从远方来,要浇灭他全部的理x_ing和人x_ing,他必须抱紧黄煜斐,这世界上唯一愿意抱紧他的人。
他们这样z_u_o爱,从早到晚,不多说话,不干别的,哪怕疼,哪怕眩晕,也不放过彼此。李枳看见窗角的圆日升到最顶的窗棱,再降下来,看它变白再变成冷冷的黄。其间时有休息,黄煜斐扶着他去厕所,去喝水,甚至单手给他切了梨子和甜瓜。然后他们回到床上乏累地、相拥着躺。但其余时候他们都在不停地重复那些动作:c-h-a入、抚摩、呻吟、嘶吼……一直是最无奇的、处男和女友首次上床都会的几种姿势,却不腻烦,都战栗着汗透床褥,宛如双双中了什么魔障。
多少次李枳身体深处爽得太猛,被快感灌注着,总觉得再吸口气就又要开始咳嗽,是咳得越来越凶的那种,一定会止不住,甚至会咳出血沫子,沾到黄煜斐遍布细密汗珠的胸膛上。焦急,又恐惧,于是李枳只能通红着眼睛,去抓撑在自己耳侧枕上的手腕,求黄煜斐捂住他的嘴,堵住他的嘶哑和破碎。
黄煜斐每次都帮他捂得仔细,也会停止身下的动作,只给他一个暖和踏实的拥抱。待他平复下来,只会匀匀喘了,就伸手指去探他的口腔,夹他的舌头,摸他的全脸。他还冲他笑,李枳傻愣愣地看着他,突然觉得这俊秀的男人笑起来带点邪x_ing,像要害他永生永世着迷,没得安宁,又带给他死在这张床上,死在高潮里的旖旎妄想。
干脆一直这样直到死吧,我死了你得去找我,或者一辈子忘不了我,为我哭。李枳左手指甲嵌进身上人的后背,赌咒般想,却又猛摇头,为这危险而恶毒的想法感到恐惧,一边压抑地叫一边难以释怀。就如同一座靡丽的大宫殿,在毒沼对面招摇地吸引着无家可归的他,实则为陷阱,那毒风要把他熏晕,变异成妖怪,试图夺走黄煜斐大好一生的妖怪。
可是,z_u_o爱太舒服了,也太折磨了,两个人就要融在一块,这么长时间的癫狂,之间流淌着可以说恨也可以说爱的浓烈东西。李枳的理智也要随之慢慢厮磨完。他甚至快要说出口,瞒了这么久的病,就要在黄煜斐咬他喉结,撞他腿根的时候,投降似的全盘托出。他想我就要自私了,我就要招了,你不是不懂我在想什么吗,不是爱我爱成这样吗,他妈的就该知道我病得不轻,你自责后悔心急如焚去吧,全替我担着吧,刚开口,一个字还没吐全,却听手机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震响。
上天在拦人吗?
会费劲别扭着iOS系统,坚持拿大卫鲍威的老歌做铃声,还把音量开那么巨大的手机,只能是李枳的。黄煜斐素来只用震动,只有李枳打来的电话设成了有声铃音。
那首歌的名字叫Ashes to ashes,译成中文,就是尘归尘,土归土。开始没人管,上世纪八十年代,老男人怪诞舒展的嗓音中,两个烧红了眼的青年只顾x_ing事,宛如两个不要命的狂徒,在末日前扑着对方跳进火坑,可那歌声孜孜不倦,硬是唱足了二十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