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难受这个?”黄煜斐笑了,帮他揩掉不争气的泪珠,“好啦,回家补偿我咯?”
他好像松了口气,拉李枳起来,对议论和扫视都不在意,把他护在身后,往台下走。
工作人员来拦:“哎,你俩过了二等奖的线了,过来先把领奖的队排上啊。”
黄煜斐搂着李枳,回头笑道:“谢谢您,我们就不用了。”
“二等奖是什么?”李枳低着头。
“好像是情侣酒店房卡?这有什么,情侣酒店的功能,家里都有。”
“按摩大浴缸吗?还是抹茶味润滑膏?”李枳差点破涕为笑,却又说,“我这人果真一有什么事就掉链子,是我拖后腿了。”
“并不是这样的,我亲了小橘九分四十多秒,我们的新记录对吗?很厉害了,几百个人全都清清楚楚看见你是谁的人。有这种福利,我超级开心。”
“可是,哥,你比赛不是只拿一等奖吗?我连这点事都做不好,搞砸了,真的开心?”
“拿一等奖也是为了送你花呀,又不是我有强迫症,”这时两人已经来到喷泉跟前,老歌还在循环着,什么“同船渡”,什么“共枕眠”,而议论的人群远离了,水光照着黄煜斐,还有他那把融融的笑,“走吧,去给小橘买花。”
闹市区,花店并不难找,九十九朵蓝色妖姬,捆得好看花也新鲜,需要3888元。黄煜斐已经要刷卡了,但李枳偏不喜欢,他指着不起眼的一盆团簇小花,说他看上了这个。
是洋桔梗,花骨朵一串串的,青绿色颇有英气,却又纤细脆弱,带着清淡的Cao香。售货员急了,眼看着就要损失一笔大生意,忙上来解释,说买蓝色妖姬可以送他们一盆这个,却见李枳抱着花盆抬眼看着黄煜斐,很幸福地细眯着眉眼:“我想起来,说是它也叫Cao原龙胆,是不是特像什么大侠?”
黄煜斐及时查了百度,上面写着:洋桔梗,龙胆科,花语是真诚不变的爱,纯洁、无邪、漂亮、感动,富于感情。
好像确实合适。
拉丁学名很长,他念给李枳听,李枳很喜欢。
于是,最后俩人各自抱了一盆青色桔梗,出了花店,往几条街外的自家公寓走去。
路上黄煜斐自如地谈笑着,一天快要过去,他始终没提卫生间里发生的事。李枳也聊着,笑着,实际上他早就隐约感觉出了什么,也有些猜想,比如较真儿男友和跟踪狂大战一番,但最后显然是他家老黄稳胜,跟踪狂消失,于是也就没有多问一句。
他知道生意电话大概是假的,同时也明白,无论怎样,黄煜斐虽然一字不愿提,却也一定是通过自己的方法,为他解决了麻烦。
这就让他无比心安。
路过常抄近路的那个巷口,他只是说:“我以后不会再被跟踪了,对吗?”
黄煜斐一愣,斟酌道:“嗯,但我还是会陪你上课,平时也会尽量多陪着小橘。”
“说实在的,哥你陪我够多啦,宠得我晕头转向,成天净琢磨怎么宠回去了,”李枳拿肩膀碰了碰他,面容被街灯照得闪闪发光,“我虽然很幸福,就知道傻乐,觉得我运气是世上最最最最好,但我也懂,黏得太紧恐怕就会厌烦得很快。”
黄煜斐颇有些不满:“好狡猾,小橘竟然还在对我讲这种话。”
“哎,被识破了,”李枳眨了眨弯着的双眼,笑道,“那猜猜看,我现在是在套你什么话呢?”
“说我不会厌烦,”黄煜斐也笑了,“我怎么会厌烦?你是我唯一的出路呀。”
“这话果真还记着呢……”李枳睫毛翕动,“但我一直没搞明白,这唯一出路是指,要是没了我的话,你就无路可走了?”
“就不想走路了。”
“我是拐杖。”
“不对。”
“那我是冰饮料,是放着劲歌金曲的耳机。”
“不对。”
“到底是什么呀,黄先生?”李枳吸了吸鼻子,“不知不觉又煽情了。”
“终点。你对我来说就是终点,人只有知道终点在哪,才会有勇气把马拉松跑下去,否则漫无目的眼瞎一样,岂不是很惨,”黄煜斐坦然地说着,看了两眼夜色中李枳被镀了层光膜的侧脸,“我对于你呢?李先生,我是你的终点吗?”
“不是的,”李枳考虑了一番,才抬起眼皮,专注地回望他,“哥,你可不止那么一点,真要说的话,你是我的一整条路。从头到尾。虽然我不知道这条路会有多长,但我知道,等到它结束的时候,我必定也不复存在了。”
黄煜斐听着,总觉得这话里有话。他固然是心动的,却也感到不安。他想:什么叫作“不复存在”呢? 这讲得也太决绝了些。
于是他就问了出来,李枳却微笑着答:“意思是说,我到死都会爱你呗,”他又煞有介事地补充,“就是绑一块了!”
“情话不是这样讲的,”黄煜斐撇掉不安,腾出只手去拧他脸蛋,挠他痒痒,“多和我学学。”
李枳咯咯笑着,举起花盆投降,一遍遍答应:“好,好。”
俩人一身汗臭,一块洗澡。李枳洗得比较快,也不喜欢吹头发敷面膜,冲干净就出去了。待到讲究人黄煜斐收拾利索出了浴室,却发觉这人不见了,一同不见的,还有自己睡觉时穿的那件T恤。
他甚至没带手机,黄煜斐遍寻无获,头皮发炸,随便翻出两件衣裤套上就准备出去找,却在门上看到一张小纸条:我去天台把龙胆大侠安顿一下,来找我玩。
还画了个笑脸。
黄煜斐哭笑不得,松了口气,又叹气。
这屋顶的平台是李枳的宝地。使用权归他们顶层所有,只有这一家有那天台的钥匙,周围也没有高度接近的建筑,相当于是在制高点有一个绝密空间,说句夸张的,除了跳楼,基本干什么也没人能知道。先前黄煜斐根本没注意到那犄角旮旯的存在,事实上,偌大一套房子对他来说都没有太大必要,一个人住的日子,他多数时间只在卧室和书房活动。
但同居以来,李枳却把那一小块地界认认真真地开发了出来,放了小桌子小板凳,还养了好几排的盆栽,多数会在夏天开出娇艳的花,把天台装饰得妩媚。如果觉着天要下暴雨,李枳就会蹬蹬蹬跑上去盖塑料布,平时一得闲了,他就经常拉着黄煜斐上去给它们浇水,再陪它们一起晒晒太阳。
“花儿是听得到的,”李枳被黄煜斐半强迫着涂了一身防晒霜,说着自己的一套理论,“你对它好,喜欢它,人家才给你好好地开。”
此时,黄煜斐念着这些并不久远的往事,c-h-a着兜走上天台,推开防火门。李枳头发被吹得半干,正在小板凳上坐着,叼着支烟,出神地望着城市的夜景。
“安顿好了?”
“嗯,”李枳回头看他,站起身子张开手臂,“要抱。”
他这一站,黄煜斐才发觉,这人踩着纯黑帆布鞋,光着两条白腿,上身只穿了件他刚才失踪的纯白T恤,码数大了不少,跟裙子似的。映着夜景,看在眼中,隽永得像一幅画,搂住了往里一摸,还好穿了内裤。
“好色情,”黄煜斐笑,“在这里做,虽然没人看得见,但澡就白洗了。”
“别急,回家再做,”李枳下巴抵着他的锁骨,仰脸乐得挺纯,“回去之后我还有惊喜要给你看。那会儿说的特殊情况,我现在做好准备了。”
“我等不及了,李老师。”
“黄同学,耐心等着,先陪我在这儿站会儿,小风吹得多舒服啊,空气也新鲜。我可以说今夜月色真美吗?”
“那我们跳舞吧?”
“嗯?”
“一直想和小橘跳舞,现在气氛很合适,”黄煜斐划着手机,“华尔兹?探戈?”
“我啥也不会,”李枳捂脸,“你知道我这人的,高中交谊舞活动我都逃跑了。”
“那就探戈,我比较擅长,”黄煜斐说着就放起了一首颇热烈的舞曲,音量调至最大,节奏明朗且露骨,“起源于非洲部落,但真正流行是在阿根廷,之后整个拉丁美洲就风靡了,”他把手机放在凳上,握着李枳光滑的手臂,这样解释着,“小时候妈妈常在哥伦比亚小住,阿姐和我也跟着她,从当地人那里学了一些,后来就一直很喜欢。非常多情又x_ing感的舞蹈。”
“确实,”李枳夹着烟,默默数着拍子,“典型二四拍,中速,切分音挺有特色,你听,强拍细碎,弱拍平稳,总体上利落有力,又很活泼,就是那种让人站在路灯下双手c-h-a裤袋也很想旋转跳舞的曲子啊。”
“李老师果然专业。”
“黄同学教我跳吧?”
黄煜斐从桌上捡起烟盒,给自己也点了一根,咬在嘴里就去捉李枳的手腕,另一手又松松地覆住他的脊背,“慢步占一拍,快步占半拍,”他仔细说明着,“我退,你就进,和我的脚步保持在同一条线上。”
李枳哈哈大笑:“啊,踩到哥了。”
“慢慢来,”黄煜斐也笑,“其实乱跳也可以。”
“我看他们跳女步,要用腿去圈住男的,”李枳说着就这么做了,把烟咬好,直接抬起条腿夹在黄煜斐腰侧,整个人往前倾,他抬脸和那人对视,“我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