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宁淡淡一笑,慢慢地走了进来,他身后还拖着一只小型的行李箱,箱子的锁环里c-h-a着一枝怒放的粉色月季。
“我是来跟你告别的。”宋宁将那枝月季取下,c-h-a在吴鸣床头的花瓶里,“我知道你最喜欢这种花,原来在横店的时候,你养了很多。”
“我以为你都忘了……”吴鸣喃喃道。
“怎么会忘?那时的一切我都记得。”宋宁闭了闭眼睛,道,“我还记得那时问你为什么要养月季,你说月季虽然比不上玫瑰娇嫩芬芳,却是生命力最顽强最有韧x_ing的……现在想来,这种花儿和你还有点像啊!”
“阿宁……”吴鸣心潮澎湃,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宋宁望着他,认输般叹了口气:“吴鸣,我错了……”他一字一句轻轻道,“你没有任何一点比不上我,安哥跟你在一起,我无话可说。”
吴鸣也望着他,认真道:“任何东西我都可以与你一起分享,甚至让给你。但是爱情不行,这也是尊重你。”
“我明白。”宋宁点了点头,“我明白,有些东西错过了就是错过了,无法回头。所以我下午就要飞了,回国,重新开始。”
听到这话,吴鸣心中五味杂陈,不知是该伤感还是该为宋宁高兴。纠结良久,他张开双臂,挤出笑容道:“不抱一个吗?”
宋宁向他倾身,却没有抱他,而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
“谢谢救了我一命。替我好好照顾安哥,我就不和他告别了。”
说着,他缓缓地退了开去,在走到门口时,吴鸣突然问:“阿宁,你还会再演戏吗?”
宋宁回过头来,眼中划过一丝光亮:“会。”
他肯定道:“我会继续演话剧,我喜欢话剧,喜欢舞台,吴鸣,没准以后我们还能在一起切磋演技”
吴鸣笑了:“那你等我!”
宋宁走出病房,贺丁丁也急急忙忙地跟了出来。
“宁少,等一下!”
宋宁停住脚步:“有事吗?”
“你……”贺丁丁上下打量着他,犹豫道,“你真的不跟老板说一声?”
“没有这个必要吧,”宋宁脸色苍白地笑了笑,“他现在估计恨死我了。”
“不会的,”贺丁丁说,“当时老板只是一时冲动,现在吴鸣没事了,他一定会想清楚你只是为了帮他。”
“无所谓了。他怎么想与我无关,我问心无愧就可以了。”宋宁说着,转身欲走。
贺丁丁突然在他身后说:“其实,为一个人死很容易,但为一个人努力地活着却很难。宁少,你一向清高,喜欢挑战高难度的,对不对?”
宋宁听了这话,原本苍白的脸上荡起了笑容:“贺丁丁,你一点儿都不像看上去那么傻,你可真是——大智若愚。”
贺丁丁腼腆地笑了笑,轻声道:“后会有期。”
宋宁摆了摆手,他没有回头,声音却很清晰地传了过来:“后会有期。”
当晚,宋新仁来了。这阵子他要为宋新诚的事儿善后,还要管理公司业务,每天都是深更半夜才能到。一来就挤在吴鸣床上与他温存。其实这间豪华病房多的是空床,但宋新仁非要紧紧地抱着吴鸣才能入睡。
“你知道吗?宋宁下午回国了。”吴鸣把这个消息告诉宋新仁。
宋新仁从鼻子里“嗯”了一声,没有什么反应。
“他为你做了很多。”吴鸣道,“你不要生他气了,行吗?”
“你为我都差点死了!”宋新仁提高了声音,把吴鸣抱得更紧,生怕他一眨眼就会消失掉,“我不会生他的气,但现在这样,是最好的结果。他有他的人生,我们也有我们的。”
我们?!
这真是一个很美好的词。
吴鸣玩弄着宋新仁头上的小卷毛,轻声问:“我们的人生,是连在一起的吗?”
“当然。”宋新仁给了他一个吻,“就算之前不是,现在、以后也会是了。”他深深地望着吴鸣,以一种异常严肃的口吻道,“吴鸣,我是认真的,以后不要干这种傻事。你知不知道我看到你满身是血的时候,我……”
宋新仁说不下去了,他每次一回忆起那个画面,就感觉太阳x_u_e如针扎一般疼,整个人无法呼吸,有一种强烈的濒死感。
他从来不知道,原来自己也会这么害怕失去。
原来强大如自己,也有不能承受的失去。
吴鸣心头大震,连忙回抱住宋新仁,轻轻抚摸着他的背:“没事了,没事了,你看我这不好好的吗?”
宋新仁在他的抚摸下渐渐平静下来。
吴鸣却觉得事情有点不妙,宋新仁的状态有点不对头。
不是一天两天了,这阵子,宋新仁每次和他同床共枕,吴鸣都会发现,他在做噩梦。
常常半夜他睡得好好的,突然就有窒息感,睁眼一看,是宋新仁压他的胸口,死死地缠住他,生怕他跑掉的样子。
“宋新仁?新仁?阿仁?”吴鸣轻声呼唤他,但是宋新仁不醒,也不动。
他压着吴鸣,紧闭着双眼,似乎无限痛苦的样子,全身都在战栗。
一直要抖好几分钟,等那可怕的梦境过去了,他才会慢慢地松懈下来。
这种情况愈演愈烈,吴鸣偷偷地去问了贺丁丁,贺丁丁也很着急。
“老板的脑病好像有严重的趋势。”贺丁丁小声道,“但他不让我告诉你。”
“怎么会这样?”
“医生说,主要是脑子里的弹片一直拿不出来,后遗症渐渐显现。再加上前阵子他受了刺激,情绪不稳定,所以才会这样。最担心的是,如果一直这样下去,以后没准会精神分裂自杀。”
“什么?!”吴鸣吓了一跳,连忙问,“那医生有什么办法吗?”
“手术是唯一的办法。”贺丁丁摇头,“但老板是不会去做手术的,他不敢赌。”
吴鸣想起宋新仁曾经跟他说的话,百分之五十的机会,敢赌吗?
那时的宋新仁还没完成母亲的遗愿,也还没登上鼎盛国际的顶峰,现在,他都如愿以偿了,而且现在医疗技术这么发达,也许……
“吴鸣,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啊……”贺丁丁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望着他,“我们老板现在不肯做手术,都是因为你啊!”
“我?”
“他过去不敢赌,是怕继承不了鼎盛国际;现在不敢赌,是因为他怕失去你啊!”贺丁丁感叹,“人家都说因爱而生怖,想不到连老板那样的人,也不能免俗。”
36
在医院的最后几天,吴鸣特意向医生打听了宋新仁那种手术的成功率。
这边的医生专业不是脑外科,也不敢肯定,只说这种情况肯定要开颅,算是一个很大的手术。
这么一说,吴鸣心里也有些犹豫了。他无法替宋新仁的人生做主,但就像宋新仁说的,他们的未来是连在一起的,宋新仁的豪赌,其实也是他的豪赌,他们真的能赢吗?
这家医院背后就是一个基督教堂,每天晚上,当宋新仁发作之后抱着他沉沉睡去,吴鸣都睁着眼睛熬到天亮。他睡不着,他从不信教,却也在心中默默祈祷,希望能有奇迹,亦或是主能给他指引一个选择的方向。
三月,吴鸣出院了。
出院那天,阳光正好,纽约正逐渐进入春季。
宋新仁来接他,还为他带了一束月季。
“不是玫瑰了?”吴鸣想起在机场时那夸张的一幕,不觉好笑。明明才过了几个月,现在想起来却恍如隔世。
“知道你喜欢月季,不过,以后别人的月季,不准收。”宋新仁一本正经道。
吴鸣恍然大悟:“我说之前宋宁给的月季怎么不见了,是你扔了吧?宋新仁,你连宋宁的醋也吃,他明明喜欢的是……唔……”
“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不准提其他男人。”一吻毕,唇分,宋新仁含笑望着他,黑瞳里眸色流转,尼玛可真是太帅了,吴鸣瞬间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走吧,带你去吃好东西。”宋新仁牵起他的手,向跑车走去。
要说宋新仁也真是很厉害,竟然能在纽约找到一个陕西面馆。这家面馆在高楼大厦的夹缝中求生存,小小的店面搞得还挺干净整洁。
宋新仁拉着吴鸣坐下,要了两碗r_ou_臊面。
“快吃,看是不是你们家乡的味道?”
吴鸣夹起一筷子面条,还没吃,光闻到那香味,就忍不住热泪盈眶了,他真的有很久没有回去过了。
“再等两个月,鼎盛国际在美国的业务就基本上转移完成了。”宋新仁道,“到时候,我们一起回国,去你家,见你的亲人,好不好?”
吴鸣震惊地抬起头:“你说真的?”
“当然是真的!”宋新仁微笑着,“我也要带你去见我母亲,你愿意吗?”
“……”宋新仁这话意味着什么,吴鸣岂会不懂?他只是觉得太惊喜又太紧张了,一时竟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呆呆地望着对面那人。
宋新仁见吴鸣一直不说话,反而神色呆滞地望着自己,心猛地一沉。他的笑容渐渐变淡了。放在桌上的手悄然握成了拳,微微抖动着,一股暴戾之气从心底喷发出来,无法控制地喷s_h_è 到四肢百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