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一声闷响,宋新仁的拳头狠狠地砸在了木桌上,竟将那木桌砸掉一角,倒刺划破血r_ou_,他手上瞬间鲜血直流。
吴鸣被吓了一跳:“新仁?”
宋新仁急促地喘着气,脖子上的青筋跳动着,五官都扭曲了,仿佛在与内心另一个自己作斗争,极度挣扎和艰难。
“你没事吧?你怎么了?”吴鸣想要去拉他。
“别碰我!”宋新仁甩开他的手,一脚踢翻了凳子,转身就跑。
吴鸣急忙丢下几张美钞跟了过去。
“新仁!宋新仁!”
宋新仁已经坐上了车,他双手扶着方向盘,低着头,看不清神色,但胸膛剧烈起伏着,仿佛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吴鸣走到车窗边,此时心里已经明白过来。
“宋新仁,”他轻声解释,“我不是不想去,我只是太激动了,忘了要说什么。”
隔着车门,他伸手抚上宋新仁的脸,柔声道:“我怎么可能不想去呢?你要和我互见家长耶,这是我之前想都不敢想的。”
“我知道,”宋新仁终于把头抬了起来,“只是那一刹那,我不知为什么无法控制自己。”宋新仁看了看自己伤痕累累的手掌,神情有些茫然。
“我是不是很可怕?”他问吴鸣,“一想到你会拒绝我,一想到你可能会像上次那样离开我,我就恨不得……”
吴鸣猛地拉开车门,抱住了他。
“不会的!一切都会好的!”吴鸣保证道。
吴鸣决定了,他要劝宋新仁去做手术。
如果他们还想走下去,如果宋新仁想过正常人的生活,就必须要赌一把。
在这之前,吴鸣凭着他蹩脚的英语和贺丁丁的帮助,询问了很多家医院去了解情况,如果在那个脑专科医院只有百分之五十的把握,那其他综合x_ing大医院,可能有更高的胜率。他甚至托人联系了国内最有名的的脑外科专家。经过多方调查,最后他挑选了三家医院,两家在美国,一家在国内,他把这三家医院和团队的资料,打印出来摆在了宋新仁面前。
宋新仁从公司回来,看到满桌子的文件,还以为宋新诚在牢里又在搞事情。待看清了那些文件上的英文,他的脸色渐渐凝重起来。
“你希望我去做手术?”
“如果可以选择,我当然不希望你去。”吴鸣道,“可是你现在的情况……”
宋新仁打断他的话:“你嫌弃我?”
吴鸣仔细观察了一下他的神色,发现他并无发飙的前兆,便半开玩笑道:“我只是不想睡觉的时候被你无意中勒死。”
宋新仁被噎了一下,低头去翻那些文件,他看得很认真,吴鸣静静地站在一边,也不说话,等着他的答复。
良久,宋新仁合上文件,道:“我不会去的。”
吴鸣非常失望:“为什么?你到底在怕什么?”
“我在怕什么难道你不懂吗?!”宋新仁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吴鸣被吓得一哆嗦,可是他不能退让,越是这个时候,就越不能退让。
“我懂,因为我也害怕,但是因为害怕就讳疾忌医吗?因为害怕就不去选择不敢前进吗?”吴鸣摇头道,“宋新仁,这不是你!”
宋新仁垂下目光,看着自己的双手:“我会努力控制,我不会伤害你的。”
“那你终有一天会伤害自己!”吴鸣大声道,“而我不想看到有那么一天!”
他终于忍不住了,上前将那些资料翻开,一一指给宋新仁看:“你刚刚都看到了,你脑子里的弹片压迫了神经,让你的行为意识出现了偏差,再发展下去就是癫痫、精神分裂甚至自杀,宋新仁,你真的要变成这样吗?”
宋新仁紧紧地抿着嘴唇不说话。
吴鸣又道:“我打听过,国内最好的脑外科最好的团队做这种手术,成功率能达到80%,新仁,我觉得值得赌一把。”
“那还有20%呢?”宋新仁轻笑一声,“我要是死在手术台上,我费尽心血得来的鼎盛国际就再也不是我的了。我也再看不见你……这种结果,你能承受吗?”
“我……”
“不要再说了。”宋新仁把桌上的资料扔进垃圾桶,“我不会去做手术的。”
当天晚上,宋新仁又做噩梦了。这一次,比哪一次都厉害,都可怕。他仿佛是陷在一个完全没有光亮的黑洞里,所有的美好、温情、快乐、阳光都一点一点被吞噬。他整个人都在燃烧,然而又觉得冷。非常冷,非常饿,他需要热源,需要滚烫的安慰,需要什么来填补内心的空虚。他扒拉着一具柔韧的r_ou_身,控制不住地侵占了他。
第二天早上醒来,宋新仁才醒悟自己昨晚做了什么。床单上的点点血迹提醒着他的暴行,一时间,他竟无法面对吴鸣。
吴鸣倒是很冷静,轻描淡写道:“起来换床单吧!”
“你受伤了?”
“你力气太大,我没办法制服你。”吴鸣道,“但我已经上药了,没大事。”
他虽然这么说,但宋新仁却仍然感觉到吴鸣的情绪很低落。那种低落,源于对他的失望。
之后好几天,宋新仁都没有回家,他对吴鸣说自己工作忙,就在公司对付一晚。
吴鸣心里明白,他可能是害怕再伤到自己。
可是一直这样下去,他们只会越来越远。
宋新仁在公司根本睡不着,虽然这边也有和家里一模一样的睡房。
他靠在床头喝红酒,突然听见贺丁丁在外面。
“老板,我能进来吗?”
“进来吧。”
贺丁丁端着一杯热牛n_ai走了进来,把牛n_ai放在床头,道:“您要我询问医生的事,我已经问了,那个药水不能增大剂量,会对身体有伤害。”
宋新仁眸色一暗,挥挥手:“行吧,你出去吧!”
“老板!”贺丁丁道,“我有一个故事,你想听吗?”
宋新仁狐疑地望着他:“什么?”
“从前我们老家有一对夫妻,非常恩爱。但天有不测风云,有一次,丈夫去工地打工时,不小心从高处摔了下来,变成了废人。但妻子表示,她绝不会离开他,会照顾丈夫一辈子。当时我们村的人都觉得这俩实在是模范夫妻,有情有义。可谁能想到,丈夫因为失去了自理能力,越来越暴躁,越来越多疑,动不动就发火;而妻子,信誓旦旦说会照顾他一辈子的妻子,终于忍受不了这种生活,五年后离他而去……”
宋新仁沉默了一会儿:“你想说什么?何必这么拐弯抹角。”
“我想说,您害怕失去而不愿意去赌这一把,可是不赌,不代表以后不会失去。”贺丁丁道,“您觉得吴鸣能忍受您多久?”
“贺丁丁!”宋新仁随手就把红酒杯向他扔过去。
红酒溅了贺丁丁一身,但他没有躲闪。
宋新仁怔怔地看着他,忽地长叹一声:“行了,你滚吧,我好好想想。”
吴鸣记得很清楚,4月1日愚人节,宋新仁与他一同回国,随即住进了北京天坛医院。
最终他们还是选择了国内的医院,按宋新仁的话讲,就是死也要死在祖国。
手术定在4月15日,是北京一年中最美好的日子,春天中的春天,天气回暖,樱花盛开,空气中漂浮着浓郁的香气,大街小巷充满了恋爱的气息。
宋新仁的单人病房里,窗户半开着,一枝玉兰悄然伸进来,如一盏明亮的灯笼。吴鸣笑言,这是个好兆头。
他一直陪着宋新仁去做各种检查,国内不比纽约,虽然半年没有拍戏,但一直有存货在播出。《祭天》大爆,《绿》得了某个国际电影节的最佳影片奖,《逆风》也很快就要上映了。很多路人和粉丝都认出了他,纷纷将他出没医院的照片po到网上,一时间流言四起,但吴鸣并不在乎。他现在全部心思都放在宋新仁身上,只要宋新仁能好起来,哪怕让他立刻退出娱乐圈不再演戏,他也没有二话。
对此,宋新仁故意开玩笑道:“你可要好好为我祈祷,要是这次手术成功,鼎盛娱乐还能捧你一把,没准给你好莱坞的资源也不一定。但要是我挂了……”
吴鸣亲了亲他的嘴角,他现在做这种事已经很熟练了。
“要是你挂了,我就跟你一起死。”
宋新仁的脸色立刻变了:“你信不信我打你?”
“所以,你不能挂,我还等着靠你红到好莱坞呢!”吴鸣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盒子,递给宋新仁,“拿着。”
“?”宋新仁的眼里满是惊诧。
“打开看看。”吴鸣笑着说。
宋新仁预感到了什么,全身的血液都沸腾了,一时间他竟然不敢动。
“你可真是越来越怂了!”吴鸣抢过盒子,打开盒盖,一枚银光流转的男戒安静地躺在里面。
“这只是求婚戒,”吴鸣将戒指拿出来,反复摩挲着,“结婚钻戒我可买不起,还是要你出钱。”
“吴鸣,你……”宋新仁舌头都打结了,他这一生中,从来没有如此慌乱和激动过。
“怎么,你不愿意嫁给我?”吴鸣作势要将戒指藏好,“那算了。”
“不行!”宋新仁眼疾手快地将戒指抢了过来,飞快地套在自己的无名指上,“送了我就是我的,哪有收回的道理。”他看了一眼吴鸣,忍不住笑了,“改天再给你买一枚更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