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已,最后未连只能抱紧了他。他用力地箍住哥哥的躯干,任由未谦拼命挣扎。
过了好一会,未谦的力道渐渐减缓,变成若有似无的痉挛。
这时未连才腾出手,让小斌把他的手机拿来。
未连打给了然姐。
然姐听到消息,半个小时后便火急火燎地来到了未谦家中。
那时未谦已经在小斌和未连的搬动下躺回了床上,而他表情平静,已经没了先前的狰狞与凶狠,好似只是睡着了一般。
然姐来到床边摸了一下他的额头,又抓了一下他的手。她的表情很复杂,但在房内时依然什么都没多说,简要地问了未谦先前的症状后,又点点头,沉默下来。
三个人一同在房间里静默着,直到确定未谦彻底稳定下来后,然姐率先出到客厅,摸出一根烟点上。
未连也跟了出来,他让小斌去烧点热水,再在厨房里候着,而后把未谦的房门关上,在然姐的对面落座。
“你知道他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是吧?”未连问。
这是未连第一次看到未谦发病的模样,但他马上意识到为什么好强的母亲当初会无助到打电话给远在佳兰的父亲。
然姐没答,也没与未连对视。
她弹了弹烟灰,又朝紧闭的房门看了一眼。
“我是他弟弟,我希望你能告诉我。”未连又说。
他拿过然姐的烟,也点了一根。
他到现在都不知道两人是如何认识的,而今晚然姐的表现再一次提醒他——他们的关系确实不一般,无论是否有男女之间的情愫,然姐必然比他们这些亲属知道更多的秘密。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我也没什么资格说,”然姐道,她轻轻地叹了口气,无奈地摇摇头,“要是阿谦醒来,他肯定不会同意我把这些事情告诉你。”
“那我就没法帮他,”未连道,“不知道病因,就无法治疗。”
“他拒绝治疗,”然姐回答,“如果一个病人不配合的话,那医生做再多都是徒劳。”
“不,医生可以强制治疗,”未连皱起眉头,盯着然姐的眼睛——“你看实验室里的秽种,我相信没有一个是自愿配合的,但我们不也能强制‘治疗’他们吗?”
未连说这话并不是为了羞辱然姐,他只是想知道到底是什么困扰了未谦那么多年。
撬开一个人的嘴是需要一点点刺激的,而他相信实验室里所作的那些不人道的事,可以作为刺激然姐的材料。
岂料然姐听完这话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一个哭笑不得的表情。
她一瞬不瞬地与未连对视着,警告——“小心你的措辞,阿连,若不是实验室里的那些秽种,你哥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第46章
未连成功地挑衅了然姐,然而然姐说出的事却让他难以接受。
这也是他第一次重新审视第三研究所里所作的一切,也重新审视了秽种的问题。
然姐告诉未连,她和未谦很早之前就认识了,只是不在蛇国,而在狼国。
那时候未谦还在当兵,有一段日子驻扎在她居住的城市。她的城市靠近西北部,虽然不与邻国边牙相接,但要过去也就是乘车七八个小时的事。
那座城市经常见得到大兵,但见到未谦这种新兵还是第一回 ,更不用说还是来自于蛇国的新兵。
新兵能放风的时间很少,而一旦得了出营的机会,自然最大程度地与本地姑娘接触。
然姐也就是那个时候被未谦邀请喝了两杯酒,吃过几次饭。
她说未谦不是现在这样,“他和你很像,很阳光,很善良。我问过他蛇国秽种的问题,他也曾一度表现出你脸上的那种同情和怜悯。”
未谦说其实蛇国的奴隶制度是很不合理的,毕竟没有人应该一出生就被判定成牲口,遭遇非人的待遇。
未谦也是因为想看看其他国家的情况才选择当兵,蛇国人不喜欢往外走,他身边能告诉他国外情况的人也不多。
年轻人总对外界产生好奇,而当他听说当兵就能去狼国时,义无反顾地选了这条路,即便不能在狼国留下,也能换一身精神的军装或警服,回头保护自己的家乡。
未连想起过去的哥哥,没错,哥哥确实就是一个这样的人。护犊,热血,阳光,正义。他身上有一种未连自小就崇拜的光彩,让未连相信只要未谦在身边,自己就是受保护的,就是安全的。
所以当他亲眼看到未谦殴打小斌,看着未谦毫无来由地对另一个人施暴,毫无底线地崇尚着蛇国这种变态的制度时,他觉得未谦身上的光芒消失了。
他变得和其他的蛇国人一样,冷漠,轻佻,不痛不痒,玩世不恭。
他曾经十分好奇,到底是未谦的自甘堕落,还是蛇国的教育实在太入木三分,以至于可以让一个人蜕变得那么彻底,蜕变成他完全不认识的模样。
然姐告诉他——“是的,如果你也和他一样被蛇国派到边牙,再被边牙的人俘获,那或许你会变得比未谦更残忍。”
这是一个蛇国政府从未向民众公布的计划,而这项计划已经执行了很多年。
蛇狼共融,这是狮国分裂之后蛇国的发展方向。
几十年下来,蛇国一直在帮助狼国经济的发展,对内搞建设,对外增军备。
狼国也一直帮助蛇国训练着兵员,为他们平定着边界的s_ao乱,甚至愿意接纳一部分秽种,让他们用高额的金钱换取狼国的长期居住证以及做“人”的资格。
所以蛇国人是不需要亲自去打仗的,他们可以专心致志地维稳,一心一意地搞好国内的治安,把蛇国建设成一个安全系数极高的天堂。
蛇国政府一直倡导的是和平建国,只要他人不进犯自己,他们绝对不会发起不义的战争。
说到底,九年的分裂战争都把民众打怕了,他们确实需要政府给一个保证,让民众相信未来一片光明。
但实际上却并非如此——“蛇国人一直在发动侵略战争,他们从分裂战争开始之前,就在和狼国一起行动,试图把边牙吞下。”
未连听罢,想了想,摇头反驳——“我是知道蛇狼有派兵援助边牙镇压内乱的,但那是因为边牙政府主动申请援助,毕竟边牙内部有太多的恐怖组织,所以才会协同他们的政府——”
“不,蛇狼两国的联合部队,才是真正的恐怖组织,”然姐说——“他们过去,就是要把目之所及的一切屠平。”
第47章
未谦所在的,就是这么一支需要对边牙进行侵略战争的部队。
为什么是新兵?基于三个原因。
第一,是因为新兵好控制。
他们都是刚刚成年的热血青年,有着旺盛的生命力和保家卫国的热血,但却缺乏对政治的敏感和对战争的认知。
他们就是一群容易涂上油彩的白纸,而只要经过了适当的引导,便能呈现出统治者希望的图案,为任何一场被政客渲染成正义模样的战争泼洒热血。
征召入伍后,这些年轻人会在狼国境内进行为期两年的训练。
第一年是基础培养,格斗,枪械,交通工具的掌握、通讯设备的使用,电码的书写和翻译,诸如此类等等,和所有正常的兵员一样,进行统一的学习和训练。
第二年则是意志栽培,所谓意志栽培,便是在思想上作出驯化,不停地对他们灌输边牙人的罪行,让他们意识到边牙人的凶残与歹毒,并认定边牙人对蛇国做了许多惨绝人寰的恶行,认定他们低贱且死有余辜。只有清扫干净,世界才会更加美好。
“比如组建秽种军团,让秽种作为人r_ou_炸弹来对蛇国进行恐怖袭击。比如抓蛇国人进行人体实验,研发细菌或化学武器,实现他们摧毁蛇国的野心。再比如一直滋扰着蛇国和狼国的边境,对边境的居民滥杀无辜,一寸一寸将蛇狼两国的土地据为己有。”
然姐说,“我不知道具体说了什么,我没有加入过部队,但未谦和我说过一些,我家人也和我说过一些,大体上就是燃起这些兵员对边牙人的仇恨。”
白天教官让他们歇斯底里地训练,将体能耗尽,一边折磨着这些年轻人的r_ou_体,一边用语言软x_ing却无孔不入地灌输着愤怒和仇恨。
晚上兵员就会被集中起来,精疲力竭地坐在放映室里,不是听一些军官做动员宣讲,就是看一些记录边牙人罪行的录像。
在边界的生活与世隔绝,当这样的思想反反复复地刺激和洗脑,一年之后,几乎每一个兵员都会对边牙人抱以莫可名状的仇恨,他们随时准备cao起刀或枪把见到的边牙人赶尽杀绝。
第二,则是新兵的伤亡,更容易蒙混过关,给民众交代。
进入边牙的侵略部队是一支敢死队,纵然受过两年的训练,但一旦投入一线,实际上死伤还是很多的。
这三年兵役没有机会让他们回家,基本上都待在狼国的土地上。蛇国人都知道狼国的环境恶劣,夏季很热,冬季酷寒,基础建设又十分落后,没有热水或没有暖气是家常便饭。
所以,年轻人要在那里染了病或牺牲了,也算是为国捐躯。
“这是真实的,毕竟有的军营确实没有热水,食物也非常糟糕,医疗水平也不怎么跟得上。蛇国人不如狼国人扛得住严寒,染上肺炎的人很多,得不到及时的救助再恶化,确实会让不少人丧命。”
但当然,这只是很小的一部分罢了,而伤亡人数中的另一部分,实际上则是在边牙战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