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牙已经被战火摧残得人人自危,多年的侵略让边牙人对狼蛇两国极度恐惧,所以一旦进入边牙,能不能回来就看自己的运气够不够好了。
毕竟很多时候身边路过一个女人,她都可能掀起裙子,拉响雷管。
而除此之外,派这些新兵过去还有第三点原因——那就是他们还没来得及在蛇国军队内部形成自己的关系网。
何况,真正派进边牙的蛇国兵员并不多,而去了的基本上都回不来,那即便回来了想申诉,也形不成有效的组织或团队,身边都是服了兵役却从未去过边牙的退伍兵,自己孤立无援,抗议的声音传不出去,也就不会给蛇国内部带来混乱。
未谦在部队熬了两年之后,和蛇国的战友分离,打散重组,编入狼国的一支小队中。
他就是在这样的局势下,懵懵懂懂地进入了边牙。
第48章
未谦杀了很多人。
一开始他确实只会对那些看起来像武装分子的青壮年扣下扳机,但当他看着边牙的女人和孩子甚至老人都会掏出机枪或手雷时,他和同伴一样,改变了自己的行为模式。
无差别屠杀,这是在边牙的蛇狼兵员统一的认知。毕竟如果你不动手,对方也会动手。
边牙的语言和蛇狼两国不通,有时候根本不可能区分他们到底是士兵还是平民,加之,“平民也是恨我们的,他们恨得拿把菜刀都能扑上来拼命,你要犹豫一下,你就得死在那里。”
未谦很痛苦,但痛苦之后便是麻木,麻木后是冷漠,只祈祷着这段日子快些结束,把他们召回的命令能早一天下来。
未谦在召回令下来的前一周被俘虏了。
那天晚上他们都知道召回在即,自己尽可能躲避就好,大部分人都不想再多发几枚子弹干掉那些看似毫无战斗力的女人和孩子,所以蜷缩在营地的范围内,熬着时间。
但那场突袭还是降临了。
未谦所在的那座楼直接被炸毁,与他同一间房的三名狼国士兵当场死亡。
未谦还有意识,但因为巨大的爆破让他两耳嗡鸣。他的胳膊被一块石板压住,动弹不得。他听不见边牙人上来扫荡的声音,而当他快要从石板下挣扎出来时,他被人摁住,直接戴上了头罩。
再醒来时,他已经位于一个基地中。
他被固定在一张椅子上,手脚捆得严实。头罩摘掉之前他已经被狠狠地殴打过,而当头罩去掉,眼睛适应光线并看清周围人的模样时,他惊呆了。
把他捕获的并不是边牙人,而是一群秽种。边牙人和蛇狼两国人的模样不同,所以他能十分肯定,拿着各种武器的家伙们到底来自于哪里。
这是一个逃到边牙的秽种团队,他们饱含着对蛇国人深深的仇恨,再加上边牙人的教化,很快就成为边牙的杂牌军。
与未谦一同被抓的还有很多人,那个基地就是一个巨大的监牢,专门用来拷打折磨这些蛇国的士兵,手段无所不用其极。
“你觉得实验室的秽种实验很可怕,那我可以告诉你,这些秽种就是从边牙运回来的。”然姐冷冷地说,“他们在我们的人身上做实验,我们不过以牙还牙。”
未谦在那里遭受了可怕的一周,那一周他无数次地想要求死,可他死不了。
从始至终他身上的枷锁都未曾解下,即便他想用头撞上墙壁,也根本做不到。
“在部队营救他的那一天,他差点被废了。”然姐说,“我敢打赌,如果你看到那个场景,你不会再对秽种产生一丝半毫的怜悯。”
未谦一丝不挂地被捆在椅子上,头上还戴着电击的头盔。他几乎失去了神智,被战友解下来并带走后的三天里,他都没法清醒过来。
边牙给未谦带来了创伤,不仅仅是r_ou_体上的,还有心灵上的。
他永远没有办法说清楚他具体遭遇了哪些刑罚,因为一旦他想开口,最终出口的都是叹气。
他不停地发噩梦,不停地说着梦话,他在梦里一遍一遍遭遇着别人的罪,自己的罪,直到有一天他发现酒精能让他稍微缓解一下那份无法逃脱的痛苦。
“我来到蛇国后打听到他,也见到了他。我曾经庆幸他还活着,但那段日子我又巴不得他已经死了,”然姐说,而后又飞快地笑了一下——“当然,活着还是好些,你看过了这些年,他的症状已经好很多了,说明活着还是有希望的。”
有希望吗?
未连什么希望都没听到。
第49章
然姐所说的一切让未连震惊,悲伤,痛苦,愤恨。
他忽然明白未谦为什么对秽种那么恶劣,也忽然明白为何自己一旦提到狼国的兵役,未谦就三缄其口。
未谦心中有愧,那愧疚是对边牙平民的滥杀无辜,是摧毁平房炸毁医院的忏悔,是无差别式毁灭的自责和痛不欲生,可他心中也有恨。
那恨是他在牢房里受到的酷刑,是他眼睁睁目睹战友的血r_ou_被一片一片削开的残酷,是针头将病毒和细菌注入到蛇狼人r_ou_体中,一点一点任由它溃烂腐败的灭绝人x_ing,还是一幅满是血迹的画。
画上有蛇,有狼,还有用士兵的血狠狠地划了无数道,再用通用语写出的一个鲜血淋漓的“亡”。
“所以你应该明白,为什么我一定要追查到我姑姑研制的病毒的所有材料。毕竟无论是它被拿来对付蛇狼两国,还是拿来对付边牙,都是不应该发生的。”
然姐最终道,“我也希望你能理解一下你哥哥,他也曾和你一样厌恶蛇国的奴隶制度,可行至今日,更大的仇恨让他恨秽种与边牙更甚。”
然姐还想说些什么,房间里突然传出了一声未谦的呼喊,他似乎终于醒了过来,于是便叫小斌给他拿点水来,当然酒也可以。
然姐从座位上站起,比小斌更快地走进了卧室。
未连也跟了进去。
未谦似乎没有意识到自己吵醒了所有人,表情还有点窘迫。他或许也知道自己又发病了,所以未连才忙把然姐也叫来。
他对然姐说不好意思,“阿连大概没适应我这情况,让你白跑一趟。”
然姐坐下抓住他的手指,说没事,“我陪你吧,明天我和阿连一起走就好。”
未连问了未谦两句,确定未谦真的没事后,把时间和空间让给两人,带着小斌一块出了卧室。
他让小斌回去睡吧,他自己抽两根烟也睡了。
但小斌没走,他脸上的表情很沮丧,过了好一会,他凑在未连的身边坐下。
未连想问他怎么回事,他却抓了一下未连的袖口,自行开了口。
他说,对不起未先生,我……我听到你们说话了。
未连说嗯,不要紧,反正你大概不能把主家的事情说出去,对吧?
小斌点点头,手指在未连的袖口捏了一会,用力地吸了吸鼻子。
未连让他抬起头来,小斌却纠结片刻,用手抹了一下眼睛。
他说,未先生,你会不会讨厌我?
未连问,我怎么讨厌你?
他说,因为污、秽种……伤、伤害了我的主家。
未连还没回答,小斌一下子就哭开了。他的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整个身子又发起抖。
未连不知该说些什么安慰小斌,最终也只能握着小斌的肩膀,让他靠在自己身上。
未连不觉得小斌是坏人,不认为一部分秽种所做的恶事应该让所有秽种来承受后果。可他也不认为未谦就是罪人,哪怕他曾经杀过人,犯过错。
说到底,这就是一个病态的世界,活在这个世界里,又如何能独善其身。
第50章
再次与阿力见面,是在一个月之后。
未连没有使用自己完结课题之后的假期,他觉得在蛇国待得越久,似乎就越不了解这个地方。
所以他认为,贸然去商莲并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他需要更多的信息,以及更多的人脉关系。
“你喜欢他。”当阿力听完未连讲述这一段时间以来遭遇的种种后,并没有因为未谦的情况而惊讶,也没有就未谦发病的原因追根究底,更没有因未连在实验室看到的种种而震惊或愣神。
他更感兴趣的是未连和小斌的关系——“你喜欢一个秽种,你……你知道我说的是哪种喜欢。”
未连怔了一瞬,握着咖啡杯的手晃了晃。
他不知如何回答,他到现在也不确定这份情愫之中涵盖了多少同情。
但无论有多少杂质,阿力都告诫他——“不行的,你不可以喜欢一个秽种,而且还不是你的秽种,是你哥的秽种。”
阿力扬扬眉毛,眯起眼睛看向窗外,顿了顿,又道——“除了我之外你应该还没有跟别人说过,你不要说,在蛇国这是很丢人的事,你绝对不希望你哥也跟着一起蒙羞。”
“我没有那么长远的打算,我只是想知道商莲的情况,我要帮助小斌,无论出于什么原因。”未连把咖啡杯放下,郑重地道。
但阿力显得有些为难,他摇摇头,又皱起眉心盯着半杯咖啡。
想了好一阵子,他才说,“你要去商莲,用你的工作证就能去,但是去了之后你没法去基金会打听消息,除非你得到蛇国自由民的担保。”
这一点未连查过了,这也是他来找阿力的原因所在。既然基金会名为“自由秽种互助”那意味着一方是秽种,另一方则必须为自由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