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凡低下头去,盛铭看不清他的表情,良久才听到他开口:“好。”
盛铭悄悄松了一口气,挺直的脊背放松了些:“你可以看下内容,有哪里……”
“不用了。”安凡打断他的话,拿起桌上的笔,翻到最后一页,在床头桌上一笔一划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他写得很认真,头发盖住了些眼睛,盛铭看着他苍白的侧脸,心上莫名涌上一点恐慌,明明一切都是按着规则以最有计划最规整的方式往前走,他却觉得好像有什么在脱离控制。
安凡把文件递给他,笑得有些羞涩:“我看东西很慢还很费劲,这样就可以了。”
签第一份合约的时候,盛铭冷着一张脸把文件递给他让他自己看,安凡看了半天实在是看不懂,才脸皮烧红地坦白了自己的文盲身份,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却也因为那小c-h-a曲,缓和了些当时他压抑沉闷的情绪。
盛铭接过去:“你有什么条件也可以提。”
安凡摇头,又想起来什么似的问他:“这样就不用再回猫夜了吗?”
“嗯。”
“我们还能继续这样下去是吗?”
盛铭这次顿了一下,开口道:“叫停权一直都掌握在我手里,按现在情况来说也不算公平,孩子出世后,我可以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
安凡拒绝了:“不用。”
安凡不喜欢盛铭这样谈判的冰冷态度,他其实一直都想逃避这明码标价讨价还价的买卖事实,盛铭却一直以各种方式向他强调这一点。
不过,这份合约一签,安凡最近惊跳不已的心反而平静下来了。
当笔尖划在纸上的时候,除了他自己,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他决定放弃了什么。
那是他在最痛苦最绝望的时候都还死死抓着的对安和的一点允诺。
不要给别人生孩子。
好好活着。
盛铭把那些药都收了起来,安凡站他旁边看他收拾,有些尴尬,总觉得像是做了什么坏事被人抓住了。
盛铭没再就药这事说什么,出声让他回卧室。他的烧退得很慢,总是好不利索。
吃过晚饭安凡也摸去了书房,盛铭正在里面看文件,安凡不打扰他,准备去找本书看。
小书柜里多了几本字帖,安凡拿出来,看了眼盛铭,临时改变了看书计划拿着字帖跑另一张桌前练字去了。
他用的钢笔是之前盛铭随便从笔筒里给他抽的一支,但一眼就知道不便宜,当时安凡用完要还给盛铭,被他一个不满的眼神给吓了回来,自此这钢笔就成了安凡的所有物。
“你先摹着写,那里还有练字的纸,之后可以临写。”
盛铭突然开口,见安凡抬眼看他,轻咳一声,拿起了另一份文件接着看:“签的名字都那么丑,是该好好练练字了。”
安凡点点头,垂下头继续写字,他的左手还不能使力,只能用整只手压在纸角上,姿势却很端正,像个初学写字的一年级学生,乖巧又认真。
盛铭从文件上方看他,眼神不自觉就柔软了下来,心上涌出些暖意。
“头发有些长了,明天去剪剪吧。”
安凡扒了扒自己的头发,确实是有些长了,答应道:“好,我明天去剪。”
“明天等我回来带你去。”
安凡有些疑惑地看他,盛铭把视线挪向手里的工作。
“谁知道你都是去哪里剪的头发,丑得没法看。”
安凡有些不大满意地小声反驳:“有那么难看吗,那家大爷人很好的,每次都给我便宜两块钱……”
被盛铭扫了一眼,安凡没声了。
第5章 你是嫌弃我吗
安凡以为盛铭会很急的,所以晚上洗澡的时候他很自觉地进行了清理,盛铭从浴室出来的时候,他已经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谁知盛铭只是掀开另一边的被子上了床。
安凡的身体僵硬得像块石头,一动都不敢动。
“躺那么远干什么?我能吃了你不成?”
盛铭的嗤笑声响起来,安凡仿佛这才被触到了身上管控活动的机关,活动了下有些麻的双脚与胳膊,咬了咬牙凑去了盛铭的身边。
他的手覆上了盛铭的身体,准备解盛铭睡衣的时候,却被按住了。
“就那么害怕吗?”
安凡的手一直在抖,他把嘴唇都咬得泛了白也不顶用。
盛铭把他的手从身上拿下去,关上了灯。黑暗中安凡听到盛铭的声音响起来,带着些嘲讽。
“睡吧,等身体养好了再做也不迟。也许不止你一个人需要做心理建设。”
安凡一开始没明白他的意思,等想明白了恍如一道闷雷直接从天灵盖劈了下去,震得他头昏眼花。
“你、是……嫌弃……我吗”
初关灯的黑暗期过去,屋内渐渐能视物了,安凡直勾勾地盯着盛铭,想看清他的表情。
盛铭合上眼:“你不用多想,虽然合约之后我也没再出去找过人,但之前床伴也不少,不能在这方面对你做什么要求。”
“那你是什么意思?”
盛铭没再回答他,转过身一抬手把安凡捞回床上躺下,把被子掖好。
“谁知道呢。”
他连被子一起搂住安凡,不让他再动,略带警告地开口:“睡觉!”
盛铭承认,他是在意的,在意得要命,只要一想起自己进入的地方曾经有别人进去过,只要一想起安凡那里怀过别人的孩子,盛铭害怕会控制不住自己,真的干/死他。
他不是嫌弃,只是嫉妒。他的理智让他停止愤怒,他的愤怒又不断地摧毁理智。
他担心这种情况下,自己会伤到安凡。
安凡愣了半天,直到眼睛都酸痛了,他抓住盛铭搂在被子上的胳膊,身子动了两下就被搂得更紧了些,钳住了手脚。
“乱动什么?”
“我要侧着身子。”
盛铭不放:“怎么那么多事,就这样快点睡。”
安凡很坚持:“我要看着你睡。”
盛铭被他搅得完全没了睡意,听到这话忍不住睁开眼:“看着我还叫睡觉吗?”
他嘴上虽然仍是嫌弃,手上却松了劲,安凡侧过身子凑进他的怀里,把头埋进他的胸膛。
“不觉得闷吗?”
安凡摇了摇头,细软的头发擦过盛铭的下巴。盛铭忍不住回抱住怀里的人,手下意识地轻轻顺着他的背。
安凡的呼吸逐渐平顺,盛铭把被子往下拉了拉,让他的脸露出来,不然埋在被子里会太闷。
可能是因为睡得有些热了,安凡的脸显出些平时没有的血色来。盛铭轻轻在那红晕上面掐了一把:“这样多好。”以后要养胖一点。
他心中的愤怒在不知不觉中已经逐渐平息,从几天前第一次看到李成舫与安凡拉扯的烦闷,到故意在人前冷落安凡给他难堪的幼稚举动,再到彻底爆发时的巨大愤怒,这一切都不像他盛铭该做出的事情。
他喜欢条理,喜欢规则,当然,这规则是他制定给别人遵守,他要的则是一切cao纵在手中的掌控感与安全感。
安凡也该在这里面,但谁知道他是不是也在逐渐陷入安凡的掌控呢?
盛铭气得捏在安凡后颈的手用了下力,又松开轻轻揉着。
盛铭说是第二天带安凡去剪头发,却还是拖到了周末。
周六上午的时候吴医生给安凡做了检查,说他身子太虚,最好养养再备孕。这两年来安凡生病的次数不少,却从来没有去过医院,都是吴医生给他看的,十分清楚安凡身体的特殊。
盛铭让吴医生单独跟他出去,他点了根烟,烟雾袅袅又被风吹散。
“怀孩子对他的身体伤害大吗?”
吴医生沉吟了下,还是开口建议:“我不主攻这方面,如果您同意的话,我可以再推荐一个专业医生过来。”
火星逐渐烧灼到手指,盛铭把它按灭在烟灰缸里:“你的意思,是有危险吗?”
“安先生身体特殊,这方面的生产先例和经验都比较少,不能保证没有万一。不过,养好身子,再在孕期小心调理着,也不用太过担心。”
盛铭似乎是在思考,半晌他开口:“那个医生,你让他联系我吧。”
盛铭进了卧室,安凡已经收拾好了自己,有些惴惴不安地坐在床边。
“吴医生走了吗?”
盛铭的视线放在他无意识和被单纠结在一起的手指上,点了点头,最终没开口说换医生的事。
“收拾一下出去吃饭,吃完去剪头发。”
安凡没动:“医生怎么说?”
盛铭紧紧盯着他的表情,仿佛要看透他的心理:“不用担心,没什么问题。”
安凡的手猛地收紧,脸色发白,他注意到盛铭在看他,抬起脸扯出一个笑来:“那就好。”
盛铭看着他明显的惧怕感到有些烦躁。当初不是还要留下李成舫那混蛋的孩子吗?现在又为什么那么排斥怀一个自己的孩子?
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安凡靠着窗,看着外面有些出神。到吃饭的地方,盛铭直接点了菜,倒都是安凡爱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