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窫窳即便出来,只要还在结界之中,就可再用罐子收住,”童果看着那个罐子的破裂之势似乎不可逆转,“我们不如干脆让罐子裂开,再进行封印。”
“那样的话,只我二人的力量或许不够。”百子归也并非没有想过这个方法,但此刻苏弥也在结界之外与念因交手,百家其他人都在山下被定住无法动弹。
“拼一下试一试总比这样苦苦维持的好。”童果知道百子归这样维持实属勉强,不如放手一搏。
“那……”百子归抿了抿嘴,也觉得或许破而重立或许也不会比现在的情况更差。
“不可以,”石屿打断了他们,“我们给你们的,其实只有七物。”
因为刚刚见面实在匆忙,石屿还未向百子归他们说清楚关于烛龙那一物的情况。
“烛龙之泪在窫窳的血脉中,可以说窫窳本身就是那八物之一。若是将他放出,只要他不在这个法阵中间,依旧无法进行封印。”
“可是这样下去,百子归你……”童果看着百子归的伤势不断扩大,心里也是着急万分。
“没有大碍的,”百子归艰难地扯出一个笑安抚着童果,“前几日的伤基本上都好了,这般维持而已,我还不至于这般体弱。”
“可是……”童果刚刚与百子归一起维系法阵,自然感受到了那股逼人的力量。
“怎么,昨晚我还不够……”
“你你你乱说什么,”童果一瞬间臊得耳尖儿都在红,心虚地瞥了下石屿,“你快别分心,我,我去给你拿些药。”
说完童果就一溜烟地往屋子里跑去,给百子归去拿些外伤用药。
百子归平日里很少说这般逗弄童果的话,他自然是知道自家这个平时咋咋呼呼,真说些什么立刻就手忙脚乱的。
只是现在——
他虽是嘴上说着无碍,可实际上他明显地感受到了那封印窫窳的结界越发松动,即便他用尽全力,那原本的结界就像是活了一样,不断地从罐子上剥离,不知究竟被吸到了何处。
百子归能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修为在渐渐地反噬过去,可即便是这样,那个逐渐缺失的封印像是一个无底洞,无论怎样都填不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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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随着苏弥的那声怒吼,念因的身躯逐渐衰老,原本姣好的面庞仿若被烈火灼烧的朽木一般逐渐灰白,直至化作了粉末状的灰烬随风散去。
而不远处的犬齿龟的头上,却又仿若虚空中打开了一扇门,毫发无损地走出了在嘴角邪勾着一抹笑意的念因:
“不过是对付吾这般巫魔,上神竟是显出原型,真是看得起吾啊!”
念因理了理衣服,似乎全然不见刚刚一时败落的狼狈,语气中依旧是那般狂妄又带了些嘲讽。
苏弥并没有被念因装出的云淡风轻所迷惑,他深知自己已将念因伤得不轻,此时念因多半是在暗中治疗自己的伤势,当即四肢发力,一个闪身就来到了念因的面前,寒光凛凛的爪子转瞬就要拍上念因的面庞。
“也是成全了你的执念。”
“吾的执念?”念因歪头笑了笑,足尖在犬齿龟的头部轻轻一点,身体向后方飘去,险之又险地躲过了苏弥的这一拍,“吾从无执念,只是你们信的天命既是对吾不公,那——”
一道白光乍现,苏弥的腹部赫然被划出一道深深的伤口,泛着金光的血液止不住地渗出来,将苏弥腹部的毛发染得血红。
“吾纵是毁了天命,也要得了吾想要的!”
又是一道白光闪过,念因的身旁赫然出现了一个人型生物,若用神力充斥双眼,还能隐隐看到那人型生物和念因左手手心连着的一条无色无形的丝线。
“贰负?”苏弥稍稍站定身子,这才看到,眼前被念因cao纵之人竟是和他记忆中的贰负有些相似。
只是眼前这个人,头发已是乱成一圈,长发下的眼睛看不出一丝神采,身上的衣服不过是几块破布,周身散发着血臭之味。
“你——”苏弥虽是和贰负不过是几面之缘,甚至从未交谈过。
可贰负身为武神,人间战事连绵之时,供奉信仰他的人自然无数,在仙界也曾是风光一时。金戈巨斧开洪荒,火光星辰皆于铁马之下,长翎不压弓弦,马踏烙土三寸。
完全不敢将那时之人与眼前这个人认作同一个人。
“怎么,上神莫不是怕了?”念因睥睨道,那眼下之痣又为其添了几分傲慢,“神嘛——也不过如此。”
念因伸出左手先是招了招,而后又向下虚按,贰负便乖乖地伏在了地上,任凭念因将自己的脚踩在他的背脊之上。
“上神说世间有正邪,亦有规矩。”贰负的身躯微微颤抖了一下,念因原本略显苍白的脸庞却不自然地红润了起来。
苏弥的口鼻处也弥漫出了一股雾气,静静地附到自己腹部的伤口上。
“那——杀人偿命算不算也是其中之一?”念因将脚从贰负身上抬起,一种莫名的力量感充斥在念因的全身上。
苏弥的腹部也停止了流血,白雾弥漫间,翻开的伤口也逐渐地愈合。
“窫窳原本也并无过错,却被他杀了,吾说他有罪,上神并无异议吧?”
念因一脚踢开了贰负,原本勇武无双,铁骨铮铮的武神此刻却像是被抽干了浑身的力气,冷颤着蜷缩在了一旁。
“吾不过是让其赎罪,甚至并未杀他——”念因的右手中,黑色的丝线瞬间涌现了出来,又不过刹那,一把黑色的巨斧就此成形,念因大步跃起,一往无前地擎住巨斧向苏弥劈去,神态动作,与当年率部冲杀的贰负丝毫无差,“上神,你口中的神与巫魔,究竟孰对孰错呢?”
苏弥抬起双掌,用利爪架住了巨斧,却架不住巨斧上传来的充沛巨力,向着后方不住地飞退,腹部赫然又有一丝血珠渗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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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屿看到苏弥不堪念因猛攻,渐渐处于下风,心脏宛如被揪起那般担心。
而百子归在此时也再次明显感觉到了封印窫窳的结界不断松动,而他此时也注意到结界外的焦灼,心里知道,这样下去那巫魔迟早会打破结界攻进来。
于是百子归心一横,趁童果拿了药还未跑回来,对石屿说道:
“童果虽说是我们这一辈资质最好的,他自己又口口说着自己是童家单传除妖师,但其实他的家人在他小时候就都去世了。”
“他自六岁便是被我父亲带入百家学习。但终究并非我姓族人,长辈对他照顾终究不比亲生父母,同辈之人也多嫉妒他,从小到大,他身边除了我便没有别人了。”
“但我知道,他是当真信任你,把你当成朋友。”
“且又有上神在,若是有何意外,我百子归愿用我百家之主的掌印相托。”
“请你,”百子归艰难地换成了跪姿,深深俯身而扣,“多多关照于童果。”
“哪怕只是说说话也好,他x_ing子活,一个人会憋闷坏的。”
“这,便是我此生所愿了。”
说罢,还来不及让石屿反应,百子归双手划出了一个符文,紧接着骈指为剑向着自己的心脏处一点,一口充裕着灵气的血液从百子归的口中喷出,喷在了罐子上。
而后百子归便将罐子牢牢地抱在自己的怀里,闭上眼,苍白的脸上透出一股决然却又解脱的微笑。
石屿看到此情景,心中也未多想,赶紧也扑了上去,想将那罐子从百子归怀中拿开。
可是石屿刚刚踏入法阵,就感觉自己的胸口一阵痛楚,而后便觉得有什么东西不断地从自己的身上被剥离开来。
那疼痛和陌生之感,让石屿一时间失去力气动弹不得。
这个感觉,为何这么熟悉——
好像——
上一世最后,他走入法阵时也是这般感觉吧……
石屿意识模糊间,不由得喊出“苏弥——”
我还想和你好好活下去呀……
为何——为何……
就在石屿快要失去意识时,一股力量,忽然将他推出了法阵。
“傻子!”石屿还未睁开眼经听到一个有些炸毛地声音,“你们两个都是傻子么?!”
石屿的身子被推出法阵的刹那,便恢复了意识。
他睁眼看去,只见童果在法阵中,把已经倒地的百子归费力地拖了出去。
可就在百子归离开法阵之时,那原本将院子保护起来的结界也应然而破。
念因注意到结界已破,不由得笑了一下:
“那个人类小子的修为已全无了,这百年来的禁锢之壁再也挡不住吾了!”
念因只凭着一把巨斧,大开大合间,却打得苏弥只得连连招架。一方面是苏弥先前被偷袭负了重伤的原因,另一方面却又证明了全盛的贰负是一个多么威猛不可挡的存在,念因不过临时吸收了他八成的神力和战意,便有如此威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