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言蹊看着他拧起来的眉头,指了指自己的嘴说,“你是小狗吗?咬人?”
贺忻这才发现对方的纸巾上有点点血渍,而他的嘴唇破了一个大口子,显然是刚才被自己咬破的。
“我牙口这么好?”贺忻说完这句话才后知后觉品出了一丝奇妙的羞耻感,盯着李言蹊破了的嘴唇看了半晌,想着刚才自己没轻没重一顿乱亲,回忆起对方嘴唇的触感,一时间胸口火烧火燎的,有点躁热,“你.......”
李言蹊看了他一眼。
贺忻没有解释为什么吻他,因为自己也无从解释,是一时冲动还是被他的礼物感动到,他说不清楚,或许都有,或许不止。
而不管李言蹊有没有回应,主动的那个人是他,他必须得说点什么,不然今晚谁都别想睡好了。
“我亲你了。”贺忻从位置上站起来,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李言蹊愣了愣后觉得有些好笑,这人的语气是想下面再接一句,我亲你了你看怎么着吧!
贺忻见对方没说话,又往前走了两步,直直的看着他说,“塔哥,我亲你的时候你什么想法?”
李言蹊低头笑了下,“你喝火锅汤喝醉了?”
贺忻的表情不是很好,他顿了顿说,“那天在滑冰场我没有喝醉,今天也没有。”
“对不起。”李言蹊双手交握着抬起头来,“我没讽刺你的意思。”
贺忻说,“我知道,我也没生气,我就是......想听听你的想法.......”
李言蹊笑了笑,来回捏了捏自己的指尖。
贺忻伸手按住了他的肩膀,电光火石间脑海里闪过许多念头,最后将它们通通抛掉,问了个最简单的,“你喜欢我吗?”
李言蹊倒像是早有心理准备一样,并没有被这问题砸得慌不择路,他张了张嘴扭头看他,用眼神把这个问题的回答权抛给了他。
“我先问的你,”贺忻啧了一声,“我俩怎么跟小朋友似的,非得我说我喜欢你,你再说好巧啊我也喜欢你,我如果说我不喜欢你,你就说哼,我也一点儿都不喜欢你。”
李言蹊笑了笑,觉得他的比喻非常有意思,可他不得不承认这个问题的核心就在这儿。
“我们难道不是小朋友吗?都没成年呢。”
贺忻没好好捋顺他话里的潜藏含义,李言蹊就捏了捏他的手,很轻地叹了口气,“那我问你,你为什么亲我,你是同x_ing恋吗?”
“我不知道,”贺忻愣了一下,“我亲你是因为这一刻我想亲你,跟同不同x_ing恋没有关系。”
李言蹊却很快地接过了他的话,“但我是。”
贺忻震惊地看着他,好半天没有说话。
“我生来就是。”李言蹊垂了下眼,嗓音有点儿哑,“这是刻在我血液里的东西,我无法改变,我花了一年的时间说服自己对女生没有感觉,又花了一年的时间认同并接受这样的自己,所以我一直都跟人保持着距离,我讨厌自己的生活习惯被另一个人打破,讨厌一切不定量元素,我甚至不敢想有一天我会喜欢上某个人。但你不一样,你的生活轨迹,你的世界,你的人生里,原本就没有这样的困扰。”
李言蹊的声音沉了下来,偏头看着他,“你刚才问我什么想法?”顿了顿他松开手说,“我很矛盾,理智让我推开你,可是我忍不住想抓紧你,就是这种情绪,我在你身边的时候,一直都是这样矛盾的情绪。”
贺忻自己从不会细细的考虑这些事,他只喜欢凭着一股劲儿做事,但他也明白,在感情方面,不可能这么随心所欲,想洒脱就洒脱。
吻他之后也不是没想过这样的问题,但他没有李言蹊那么面面俱到,把两个人的心情都考虑到了,他想得并不远也并不深刻,只是觉得如果现在承认喜欢他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喜欢就是喜欢了,无关同x_ing恋,无关其他任何狗屁问题,就是喜欢。
但李言蹊不一样,或许他从发现自己内心矛盾的那刻就一直在想这个问题,所以他才会这么问,“如果你喜欢我,你是想跟我谈个恋爱,还是你只是想有个人陪?”
贺忻看着李言蹊的侧脸,想说点什么,又在下一刻沉默了,他并非完全不明白李言蹊的挣扎,但他现在没有思考的余地,因为就像李言蹊说的那样,从亲他到现在脱口而出问的这个问题,都是因为心中某种情绪使然,大部分都源于本能的冲动,他轻而易举承认的喜欢,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吗?
他能够这么坦率这么无畏地告诉李言蹊,对,老子就是喜欢你,想跟你谈恋爱的那种喜欢吗?
未免也太随意了,至少李言蹊眼中的自己也太随意了。
贺忻有点儿心疼李言蹊刚才嘶哑着嗓子说的那番话,心疼他的矛盾,心疼他的挣扎,心疼他发现x_ing取向不一样后,只有自己一个人面对的迷茫和害怕。
贺忻张开手轻轻抱了下他,将下巴搁在他肩上,“我是个思考超过三分钟就会睡着的人,但你抛给我的问题我会好好想的。”
李言蹊愣了愣,心里倏然有点发酸。
贺忻脑子里依旧很乱,但情绪却奇异的平静下来,至少现在他想明白一点,反正李言蹊又不会跑,在他能看到的范围内待着,他有足够的时间来确定他和对方心里的想法。
总好过以后因为轨迹不同而分道扬镳。
要么给我过一辈子生日,要么一次也别过,贺忻想,他要的就是这样的答案。
“诶,你掐着我腰了。”李言蹊忽然在他耳边吹了口气。
贺忻的手移到他屁股上,又狠狠地拍了两下,“让我泄泄火,不管什么时候都那么理智的学霸,看着特别来气。”
李言蹊瞪着他半天,最后没忍住笑了笑。
“你抡猪呢。”
“寿星来怎么来怎么来。”贺忻说,“今天我最大。”
“一点半了都。”李言蹊推开他,指了指钟,“收拾收拾睡了吧,明天还得上学。”
俩人默不作声把桌椅摆好,贺忻拎着礼物袋走回房间前叫住了他,很郑重很认真地说,“我会好好想的。”
接着他手c-h-a裤袋单眯了下眼,“你——也给我好好想。”
李言蹊怔了半晌,“想什么?”
“想你是因为同x_ing恋,而我恰好符合x_ing别要求才喜欢我,还是因为这个人是我才喜欢我的。”
李言蹊不得不佩服他深更半夜还如此清晰的逻辑,但为了报屁股之仇,他使坏逗了逗贺忻,“我什么时候说我喜欢你了?”
贺忻当场气得想把他脑袋摁在雪堆里醒醒神。
李言蹊在对方快冲过来的时候,及时亡羊补牢地说,“前面忘了说,生日快乐,希望柠檬精可以永远快乐,一直笑着,做你想做的人,拥有纯粹的自由。”
贺忻听完后还是朝他丢了抔雪,李言蹊被砸了个猝不及防,抹掉脸上的雪后听见他大声喊,“谢谢!我会好好收着的!”
“晚安。”李言蹊笑着朝他挥了下手。
“晚安。”贺忻抱着礼物回了屋。
那一晚他俩都没睡好,不露行迹的互相试探被戳破了窗户纸,经过一夜深思,贺忻觉得自己过完这回生日,大概连长了三岁,思想道德觉悟都拔高了,从来没一口气考虑过这么多问题,自己的,李言蹊的,关于同x_ing恋,关于未来的,以至于第二天用脑过度,胡茬都冒出来了。
接下去的一个礼拜,李言蹊每天都戴口罩,班里人很好奇,以为他被贺忻传染了什么“不耍酷走不动路毛病”,廖妹妹某次趁他午睡,掀开他口罩看了眼,发现对方嘴唇上有个被咬破的口子,谈恋爱的人都知道那是怎么回事儿,廖妹妹左看一眼贺忻,右看一眼李言蹊,感觉自己比当事人还兴奋,压着嗓子回座位上打滚,被同桌以“这人疯了”为由踹了他桌子一脚,并拉开三八线以示警告。
当然廖枚后来也没问李言蹊的嘴怎么了,他虽然八卦,但太了解对方x_ing格了,目前他俩的感觉不像是在一起了,肯定还有事情没解决。
不过也好,站在李言蹊铁磁儿的角度上,他倒是希望贺忻能好好想清楚,他们塔哥一次恋爱都还没谈过呢,好不容易有个喜欢的人,这人还是以做事随心所欲,潇洒不沾一片叶闻名于校的,他怎么着都不太放心。
这一年年末被各种试卷压得喘不过气来,大伙儿一头扎进了水深火热的考试周,也没时间理会那一点儿萌动的少年心思了。
不过贺忻照例吾日三省吾身,他一直以来活得野蛮生长,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能跟这样的细腻搭上边,不过思考使人进步,实践得出真知,这话是亘古真理。
他买了很多本同x_ing恋的书,写完作业就看上一眼,几天下来,那本书已经翻得皱巴巴了,上面还多了很多用圆珠笔划出来的注释。
元旦前一天,学校提早放假,大家手里攥着二十几张复习试卷,脚步颇为沉重地迈出了校门,贺忻今天自修课提前请假走了,李言蹊收拾书包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有一个多礼拜没跟他一块儿回家了,以前不觉得,现在一个人走着,感觉家到学校这条路特别长。
他前两天撞见过贺忻在陈师傅那儿学做木制家具,削木头削得特别认真,问他,他说得隐晦,“我在试着找一个能坚持下去的目标。”
李言蹊当时不明白,他的目标跟削木头有什么关系,但贺忻没说明白,他也没有追问。
这天晚上,贺忻风尘仆仆地从外面削木头回来了,李言蹊正陪李岸看动画片,瞥见他手里拿了一袋烟花木奉,笑了笑问,“你买了几年的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