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绒绒的帽子映着他黑碌碌的眼和圆圆的脸蛋,显得整个人特别的可爱,闻迪干脆放开他的手,弯下腰,两手架在他的腋下把他抱了起来,笑着说道:“安安戴上真好看,看来你哥我的眼光还不错。”说着又拧了拧许维安的小鼻子,然后又绷着脸瞪大眼睛逗许维安,“说,想我了没?”
许维安知道闻迪是逗他玩的,但还是认真的点了点头,抱紧闻迪的脖颈,将头枕在对方的肩膀上,偷偷的笑了出来。长时间未见带来的陌生和不安随着对方的拥抱和逗乐消退了不少。
闻迪歪着头用脸颊蹭了蹭他的小脑袋,笑着拍了拍他的背,也没再说什么。
到了老宅,自是一顿热闹,老太太许久没见许维安很是挂念,如今见到,自然少不得一通关心,许维安抱着老太太也是一通撒娇,不舍得放手。关心询问过后,老太太忙着做晚饭进了厨房,许维安则成了老太太的跟屁虫,老太太在锅灶间转,他都跟着,弄得老太太有点儿哭笑不得。
闻迪则是觉得好笑,当然还有点儿酸溜溜的,他记得两年前许维安也是如此的跟着自己,让孙林都酸溜溜的念叨了许久,啧,看来自己现在是失宠了。
他哪里知道许维安的真实想法。两年过去了,许维安还是一个小萝卜头,他已经成年,是个真正的男人了。他长高了不少,少年时代单薄的形体只剩下尾巴,初现青年的强壮硬朗,虽然还是真挚诚恳,但整个人成熟内敛了不少,话也不多了。许维安念了他两年,见了他哪能不欢喜,只是两年的陌生让许维安不安:闻迪哥会不会不喜欢自己缠着他,会不会嫌自己话多?所以在他不知道的角落里,许维安的小眼神不时的瞄向他,看到他偏头就马上收回目光,既怕他看见自己,又怕他不看自己,心怦怦怦的乱跳,那个矛盾哟。
虽然许维安有些许的不安,但在老宅里,他如鱼儿回了大海,放松自在了不少,整个晚上,小脸上的笑容都没消失过。
闻迪的爸爸和堂哥都已经调任到新地方,他大学又在燕州市读,估计以后也没机会来白沙县了。之前答应许维安要再来玩儿,闻迪趁着刚上大学没忙起来,这次寒假过来了。因住在孙林家不太方便,老宅又有地方有床,老两口也很喜欢这个有礼貌又尊敬老人的小辈儿,就收拾了放杂物的西屋让他住下。
晚上孙月和孙阳也来了,跟两年前一样,几个孩子和两个老人晚饭吃的很热闹。不一样的是现在的生活水平比两年前提高了许多。两年前的白面很稀缺,一般只在过年节的时候吃,现今家家几乎都能在平常的日子吃上白面,孙家儿子又孝顺,自己能吃好,两个老人的生活就绝对不会差。细粮已经能顾得上温饱,老太太就用粗粮喂养几十只j-i鸭。晚饭时宰了一只公j-i,菜色上丰富了不少。
冬天晚上天冷且天黑的早,吃过晚饭,许维安也没有去舅舅家打招呼,打算明天早上去舅舅家问候一下。孙林蹬了一天的自行车也累了,吃完饭就拉着想赖着不走继续和许维安闹的妹妹和孙月姐弟俩一起走了。
许维安和闻迪帮着老太太收拾厨房,老爷子则边洗脚,边摆弄闻迪刚给他带的收音机。
许维安来年都要十一岁了还是矮矮小小的,和灶台差不多高,帮不上啥忙。他坐在厨房里的矮凳上看着闻迪提着桶把清水倒锅里,让老太太兑了灶里事先温的热水洗碗刷锅,三人间或的聊上两句。昏黄的油灯火苗被透过门窗缝隙的风吹得四处摇摆,屋里忽明忽暗的看不清人的脸色,可许维安就是觉得屋里流露出的气氛很温馨,每个人都是惬意而放松的,也让他有了勇气说出心里的想法。
“闻迪哥,我晚上想和你睡一个床,好不好?”他以前寒假都是和外婆外公一起睡的,但闻迪哥好不容易来一次,他好想和他一起睡。
闻迪挑了挑眉,笑眯眯地说:“行啊,看你都不亲近我了,咱一会儿可得好好聊聊,看看是不是我的魅力下降了。”说完还装模作样的摸了摸自己的脸。
逗的许维安弯着眼睛笑了起来,赶忙说,“闻迪哥,你要相信自己,你的魅力最大了,谁都比不上。”
“噗,安安也学会滑头了!”闻迪憋不住大笑起来,抱着许维安揉了揉。
老太太看他俩逗乐的有趣,就笑着说:“那你就和你闻迪哥睡一个床吧,你外公估计洗完脚了,你们两个也赶快洗洗,晚上睡觉暖和。”
“好的,我去端盆子。”得到准信,许维安高兴的不行,蹦蹦跳跳地去堂屋拿盆子。
“外公,晚上我和闻迪哥睡一起。”
“喔,早点儿洗洗,坐被窝里暖和。”老爷子已经洗完了,坐在床上听收音机上放的戏曲。
许维安嗯了一声,倒了点儿暖瓶里的水和水缸里河水调好温度。
“闻迪哥,水弄好了,你先洗吧。”许维安叫闻迪。他有点儿害臊,因为他在家吃饭,吃完饭去n_ain_ai那儿睡觉,这时n_ain_ai一般已经洗刷完了,根本不会给他留热水,他已经几天没洗脚了,而且他的袜子都破了,露着大脚趾,他感觉有点儿羞耻,打算闻迪哥洗完后再洗。
“咱俩一起洗吧,热水不多了。”说着,闻迪就搬了矮凳子坐上,脱了鞋袜,把脚放在水里,然后按着许维安坐在另一个凳子上,利落的抬起许维安的脚,脱了他的鞋,看见他露着的脚趾也没说什么,只是在脱了袜子后,忍不住笑着说:“安安,多久没洗脚了啊,都可以去卖鱼了”
许维安的脸都红透了,弓着腰,低着头把头埋在胸前,啥也不说。
闻迪看他恨不得熟透的样子,也没再笑他。快速的洗完脚,擦干,穿上鞋子,又向盆子里稍加了点儿热水,用手试了下水温,把许维安的脚浸在水里。稍稍泡了一会儿,闻迪也不嫌弃,就抱着许维安的脚开始搓洗起来,搓干净后又换了盆水给清洗一遍,然后擦干。
整个过程中,许维安都是弓腰低头的虾米熟透状态,一动不动,随闻迪摆弄自己。
闻迪把脏水倒掉回屋,发现他还是自己走时的状态,连鞋子都没穿,忍不住想笑但又有点儿心疼。
伸手把他抱起来,放到西屋的床上,摸了摸他的头:“要我帮你脱衣服吗?”
许维安快速地脱掉衣服裤子,钻进被窝,蒙住头,不说话。
闻迪:“……”
小孩儿害羞了……
闻迪把许维安的鞋子拿到西屋,跟老两口说了声晚安,就吹灭了西屋的油灯。闻迪在黑暗里摸索着,脱了衣服,掀开小孩儿蒙着的被子,也钻进了被窝,然后不顾小孩儿的别扭,把他抱到了怀里,紧了紧被沿,贴着他的耳朵小声道:“咱俩好好说说话,别害羞了,嗯?”
许维安咬了咬唇,眼里都起了雾,鼻子酸酸的,但还是开了口,小声说:“被你发现了,觉得好丢人……”
闻迪哪能不了解他的心思,刚见面就发现他脸上皮肤被冻坏了,脸颊皴裂红肿,几乎没一块好地方;手上也是冻裂了几个口子,又干又肿,像干树皮。这哪是小孩子该有的皮肤。家里的侄子们皮肤都是细嫩光滑有弹x_ing,摸起来像j-i蛋白。同是农村孩子的孙燕,小手柔软,脸部只稍微有点皴。许维安的状态,明显是大冬天的只用冷水洗漱造成的。闻迪看他穿着破旧不合脚的棉靴,猜测他脚上估计也被冻坏了。果然,半强迫的给他脱了靴子,发现他的脚也是多处冻伤。
闻迪揉着他脑袋,笑着安慰他,“没关系的,我小时候也这样过。”
许维安瞪大了还带着s-hi气的眼睛,难以置信。在他看来,清爽干净的闻迪,身上几乎不带烟尘气儿,很难想象他接地气儿的样子。
闻迪脸有点热,假咳了一声,小声解释:“小时候我爸爸妈妈工作忙,没人管我。我成天跟人打架,弄得浑身脏兮兮的。”他小的时候正是动乱时期,家里风雨飘摇的,爸爸妈妈被下放到不同的城市,他跟着他爸生活,他哥跟着他妈。只是他爸整天不是劳作就是被审查,心神憔悴的,没精力去管他。况且他爸本质还是个大老粗,也没心思讲究他的生活状态。他爸是下放到那个小城的,他跟邻里的小朋友们合不来,经常x_ing的跟人打架,成天弄得灰头土脑的。刚开始回家他爸还教训他两句,给他胡乱拾掇一下,后来估计是累了,每次都是回家随便给儿子弄点儿吃的,自己也不吃,直接倒床上睡了,哪还能注意到其他细节。所以闻迪小时候也是脏兮兮的,直到他自己能够打理自己时才算干净了。
许维安见他说的真诚,姑且信了,心里也放松下来——不会被嫌弃了。
这个时候的农村孩子基本都是他这样儿的,因为布料短缺难弄,衣服都很少,冬天基本也就一套棉袄,还不知道经历过多少个人。衣服破破烂烂的,不好拆洗,一穿就是整个冬天,袖子上脖领上都是一层厚黑的油。
许维安初中住校,在学校里没有暖瓶。周围有暖瓶的孩子也很少,都是翘着下巴走路,他脾气比较闷,也跟人家处不好,所以就没热水可用。大多数时候都是用凉水随便洗一下,也洗不干净。一星期回一次家,本来是可以用热水好好洗洗的,但有时候家里连温水都不给他留。他刚开始,还自己烧水洗,但许老太稀罕干柴,见他不做饭的时候也烧柴,动手打骂了几次。为了耳根清静,他就只能等着许家人啥时候剩余了,才能去用。
大冬天的,用冷水洗脸和手脚,导致皮肤全都生了冻疮,手脚上的皮肤基本不敢使劲搓洗,太疼了。不搓洗,也洗不干净,脏兮兮的。幸亏许维安没到开窍爱美的时候,大家都脏兮兮的,他也就没觉得有什么不好。只是现在见了闻迪,看见人家干净清爽的模样,顿时自惭形秽起来。
不过听了闻迪的黑历史,他就心安了,原来大家小时候都这样啊……
感觉他不再紧张别扭,闻迪拉好枕头,将他的脑袋挪到自己胳膊上,然后调整一下姿势,让他在自己的怀里睡的舒服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