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维安,你怎么了?看你这花红柳绿的小脸啊!”许青一见到许维安就开始怪腔怪调的。
许维安不理她,继续看自己的书。
“嘿嘿,不会是因为陈爽吧?”
这件事儿只有家里人知道,许家人爱面子,肯定不会往外说的。许维安想问她怎么会知道,但看她看热闹的样子,就没吭声。
“我见过好几个像你这样的,带着陈爽去家里玩一次,没过几天肯定会变成猪头样。”许青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朝着许维安眨了眨眼,小声道:“听说她带着几个人去玩,有时候会趁着主人招呼其他人的时候,小偷小摸别人家的东西。”随即又疑惑道:“不对啊,昨天我专门看着她的,她没机会偷盗,那你到底是为啥挨打啊?”
许维安听到这儿整个人都不知道该如何反应了。他哆嗦了一下嘴皮子,小声道:“你走后她说她丢了五块钱,我们到处都找不到……”
没等他说完,许青就接着说“然后你爸妈就给了她五块钱,然后你就挨打了?”
许维安回想起两三天前的情景,心里顿时揪成一团,嗯了一声。
“你知道吧,陈爽她家是有名的蛮不讲理,爱占人便宜。起先一次,陈爽在同学家玩,要回家的时候说自己的钱丢了,那家穷的饭都吃不饱,哪来的钱先垫给她,她回家不久,她爹妈就带着人在村上骂那家人坏良心,偷小姑娘的钱,反正是骂的极难听,还咒人家断子绝孙,最后那家气的差点跟陈爽家干起架来,最后还是村长来调解。陈爽爹妈的嘴真是坏透了,他们在附近的村里到处传那家的坏话,弄得那家在附近的村子里的名声都坏透了,儿子娶不来媳妇,女儿嫁不出去。所以,咱村里家家都不愿接待陈爽他们家人,怕惹上晦气。”
许青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唉,哪知你这傻小子还带着人去你家,你父母可不想得罪那家没品的,只能被讹了。他们有气撒你身上也是正常,你可千万别放在心上。”
许维安什么也没说,只是点了点头。他这次也确实是办了件错事儿,该打,防人之心不能没有,这也给他上了一课。不过他父母他还是了解的,无论他放不放在心上都无关紧要,因为父母从来都没在意过他。
虽然从记事儿开始,他每年都把赚的钱给父母,而且一年夏天和冬天都吃住在外婆家。但家里养着他,他交那点儿钱根本不够他吃的。他不能没有良心地说自己不欠父母,说到底,他始终欠着养恩,无论将来是否离开,他都要好好报答了。他们不是坏人,只是不爱他罢了。
许维安跳级上的四年级,底子不实,期中考试的成绩在班里只是中等。成绩拿回家受到许n_ain_ai一顿批——平常孙子的成绩让她在一群老姐妹儿中间最是脸上有光了,现在孙子的成绩却拿不出手了。孙玉兰许利民夫妇两人没多大反应,只是签上名字,表示家长知道学生成绩了。
许维安的妹妹许德湘明年就要上学前班了,这年头虽说小学学费不高,但一个家庭供两个孩子上学还是吃不消,许维安知道自己现在的状况很危险,只有成绩上去了,才能得到更大的机会继续读书。
期中考试后,许维安就静下心来好好读书了,虽说只是小学,他却读的相当辛苦。因为要巩固以前学的知识,还要学习现在的课程和五年级的课程,平时还要帮家里干活,他几乎没有闲下来的时间。他只是一个八岁的孩子,心里也会觉得累,每当累的时候他就逼迫自己反复回忆挨揍时的情况,他不想过这种没着落的生活。他想赶紧长大,有能力养活自己保护自己,还了养父母的恩情,然后离开这个家。他想有个家,想有家人疼着他护着他,不会让他在挨揍的时候像个牲口一样无处可逃。他不想再懦弱地活着了。
寒假的时候,许维安被孙林按照惯例接到了外婆家。他询问了外婆赚钱的方法,外婆估计也明白他的处境,告诉他夏天的时候可以用麦秆编Cao帽,许维安则打算明年夏天就开工。
许维安从孙林那儿知道了闻迪回燕州市过年了。闻迪的父亲要调任了,明年闻迪就会回燕州市念高三。
闻迪让孙林给许维安捎了不少巧克力,还有一个非常软和的虎皮帽。许维安心里又高兴又难过,高兴的是小哥哥记得自己的喜好,对自己还是那么好,难过的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面。
他的亲生父母抛弃他,养父母不在意他,唯一和他亲的只有外婆,他以为这一辈子不会再有人在意他了,他的心被茫然无助重重包围,谁知他遇见了闻迪。在闻迪那里,他的心是自由的,但又随时都能找到落脚点,他发现,原来自己也可以不懦弱自卑。
孙林走的时候,许维安让他帮忙带了自己冬至时挖的孛荠给闻迪。当然他也不会忘了林子哥的那份。为了多弄点儿孛荠,许维安大冬天的直接把手c-h-a到泥水里摸孛荠。摸完孛荠后,他的手就冻裂了。二十个手指头,竟然没一个完好,全都咧着大口子,用热水一泡,扎着疼。晚上睡觉更是遭罪,又痒又肿,十指连心,觉都睡不安稳。外婆心疼的不行,但许维安心里很高兴,他尽最大努力的回报闻迪对他的好。
时光匆匆而过,转眼间十岁的许维安就考上了镇上最好的初中。孙林高考考上了本市某大专的财会专业,闻迪考上了心仪已久的燕州大学。
第11章 第十一章
两年多的时间里发生了很多事儿,比如,许维安的表姐孙月结了婚,再比如许维安暑假期间编辫子(用麦秆编成辫子,再制成Cao帽)攒了大约有十来块钱的私钱,足够他初中两年的学费了,而且他在初中找到了一个能赚钱的活计,坚持下来,估计能把高中的学费攒够。
那个年代,棍木奉之下出孝子是农村教育孩子的主流观念,时不时的都会有孩子在前面笑嘻嘻的乱窜,家长在后面拎着棍子追的场景出现。许维安有时候被打的狠了,身上的伤痕好多天都不退,到了外婆家,老太太自然会问起。许维安刚开始还忍不住疼痛和委屈,向老太太诉说。后来许维安发现老太太虽然心疼他,但对棍木奉教育深信不疑,许维安就不再提起这些事儿。
实际上,对孩子的话老太太哪会全信,对于许维安口中的委屈也只当他是孩子式的夸张。老太太也明白没有血缘关系,亲家家里恐怕也不会对许维安多好,但自己的女儿自己清楚,绝对不是无情的人,哪里会看着养大的孩子受委屈。老太太善良了一辈子,根本不知道女儿因为结婚后七八年没孩子,被婆家逼迫的变了心x_ing。
因为多年生不出来孩子,许利民也不是个体贴的,孙玉兰受了不少罪。眼看着没孩子,只能抱养孩子,不仅要继续受婆婆责难丈夫冷脸,还得把没血缘关系的许维安当自己孩子养大,孙玉兰怎么会喜欢许维安?再者抱养许维安不久,孙玉兰就怀了孩子,她不像许老太太那样迷信。看到这个时刻提醒着自己多年没有生育能力,且占据自己孩子位置的许维安,孙玉兰恨不得他从来没存在过。只不过,许n_ain_ai迷信,觉得许维安为许家带来了福气,坚决不把许维安送回去,于是许家就养着许维安。
老太太年纪大了,老伴儿又是不管事儿的,老两口干不了地里面的活儿,口粮都是两个儿子兑的,尽管儿子都很孝顺,但一家要供养两个学生,一家要给儿子攒家底娶媳妇,饭都是勉勉强强才能吃饱,日子都不好过,所以老太太才没有在女儿生养后把许维安重新接回来,但又怕他受委屈,只能借口需要许维安干点儿小活儿,在寒暑假的时候把许维安接到身边来看顾两三个月,也减轻一下女儿家里口粮的负担。
已经是初中生的许维安在寒假的时候在外婆家再次见到了闻迪。
尽管孙林去家里接他的时候就告诉他闻迪在外婆家等着他,真见到了站在河堤上笑吟吟迎接他的闻迪,许维安还是有种恍惚感。
“安安,还记得我吗?”闻迪将他从自行车上抱下来,笑着捏了捏他的小脸蛋儿。
“小哥哥?”许维安还有点儿不敢相信自己想念了那么久的人会出现在眼前。
“安安怎么会不记得你,每次我一回家,他准问起你,一旦知道你没空来玩,他准泪眼汪汪的,那惦记你的小摸样,啧,弄得我都要嫉妒你小子了。”一旁的孙林打趣道。
许维安被打趣的满脸通红,不敢去瞧闻迪的反应,但又忍不住,就悄悄的瞄着闻迪。
“哈哈……真的吗?我也好想安安呢。”闻迪一瞧许维安的反应就觉得有趣,抱着他一通揉,弄得许维安的脸更红了,不知道是羞的还是被揉的。
“好了,你带安安去老宅吧,我把自行车送回家就过去。”笑看了两人一眼,孙林也不等回应,蹬着自行车走了。
“安安,谢谢你送我的东西,我很喜欢。”闻迪说道,顺手拿过许维安的书包,背到自己肩上,然后牵起许维安的手,捏了捏,拉着他向老宅走。
寒暑假的时候许维安都能收到孙林捎给他的闻迪的礼物,有时候是吃的,有时候是学习用的精致的笔记本。他没什么大钱,也不能远行,买不到什么像样的回礼,但他真的很想送点儿什么给闻迪。在外婆的建议下,他趁着季节,摘些槐米、挖一些孛荠什么的让孙林捎给闻迪。
许维安摸了摸头上的虎头帽,仰着小脸望着闻迪道:“闻迪哥,我也很喜欢你送我的礼物”,指了指自己头上的帽子,眼睛闪闪发亮,得意道:“呐,你看帽子跟新的一样,我保护的可好了。”
事实上,关于这个帽子他不只挨了一顿打。那么好看的一顶帽子,村上的孩子都没有,就他一个人有,当然受到各种的羡慕嫉妒。他的弟弟妹妹也眼红,跟他讨要不成,又哭又闹,许利民和孙玉兰少有的放软了态度,承诺只要他把帽子让给弟弟妹妹,过年的时候给他做一件新衣裳。他从小到大穿的都是百家布,有的甚至是弟弟妹妹们的衣服拼接的,拥有新衣裳当然高兴,但虎头帽是他从小到大,唯一拥有的属于他的东西,而且是闻迪送的,他不愿让给别人,就没答应。事后,弟弟妹妹哭闹不休,许利民的脸色难看极了,找由头打了他一顿,孙玉兰也半个月没给他好脸色。许n_ain_ai知道这事儿后也给了他几个耳瓜子,骂他是白眼狼,喂不熟的。闻迪送给他的精美的笔记本、笔之类的他也会分给弟弟妹妹,但虎头帽他真的不舍得。虽然很疼很难过,但帽子没被抢走,他觉得就算自己再挨几顿打也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