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时间就慢慢过去了,远远的,许维安就听见了许利民喝斥一双儿女的声音,看来父母从地里回来了,顺便把两个小家伙也接了了回来。两个小家伙一个六岁,一个四岁,正是很淘的年纪。许利民经常火大的喝斥,但从来没打过两个小家伙,谁没事儿会舍得打自己的亲生子女呢?
许青也听到了声音,就收拾东西,站起身来跟许维安告别。许青把书包甩到背后,走到院门口,正好碰上似是玩够了的陈爽他们几个。许维安不知道许青说了什么,陈爽的脸色却突然变得很难看,盯着许青背影的眼神很是怨毒。许维安吓了一跳,以为自己眼花了,揉了揉眼睛,再抬起头的时候,发现她脸色正常,正笑眯眯的看着自己。
“许维安,你家确实很好玩,以后有空的时候,我们还想来,行吗?”少有的等着许维安的回答。
许维安想着招呼人家确实不费什么事儿,就点了点头。
正说着话,许利民一家就到了门口,许维安忙起身边跑过去,接过许利民和孙玉兰手中的锄头:“爹,妈,你们回来了。”
孙玉兰点了点头,看了一下院子里的人,笑道:“你同学来家里玩了?”
许维安嗯了声。
“婶,叔,我们是许维安的同学,今天下午来你家玩了,天也不早了,我们回去了。”陈爽边说边整理自己的书包。
“晚上留下来吃饭吧,做饭也容易,一会儿就能吃了……”孙玉兰还在说客气话,就被她的大叫声给打断了。
“天啊,我书包里的五块钱怎么不见了?”
第9章 第九章
陈爽说自己的钱一直放在书包里,来玩之前一直都有,就是在她出了院子的时间段内丢的。院子里所有学生包括许维安都说没有捡到过钱,然后大家又在院子里翻找了一遍,还是没找到。
最后眼看天慢慢的黑下来,地面都看不太清楚,孙玉兰掏了五块钱塞给陈爽,笑道:“钱可能掉到我家哪一个角落里了,这钱你先拿着,回头我们找着了你掉的就算抵了。”
“婶,这怎么行,怎能让你家出,找不到就算了。”陈爽推辞道。
“拿着吧,你既然说是在我家丢的,那肯定能找着。快回去吧,天都已经黑了,到处都是水泡子,走夜路不安全。”笑着把钱塞进陈爽的口袋里,孙玉兰拍了拍她的肩膀。
“那行,婶,叔,我们走了,改天再来你家玩儿。”陈爽也不推辞了,拿起书包,带着同学就走了。
许维安内心很是不安,因为他看见许利民的脸色非常的黑。待他把院门上完锁后就听到许利民压抑着怒气的声音:“兔崽子,给我过来跪着。”
堂屋里已经点起了煤油灯,灯影幢幢,许利民的脸因怒气而扭曲着,许维安不敢忤逆,赶紧跑到许利民面前跪着。
“你说,是不是你拿了人家的钱?”许利民别着头怒视许维安。
许维安感觉自己的心都要跳出嗓子眼了,他本能的觉得许利民想要的根本不是自己的答案,但还是嗫嚅着:“不是我……我不会偷别人的钱的。”
“不是你?不是你是谁,就你一个人在院子里,人家钱丢了,不是你拿的难道是鬼偷的。”许利民怒火上涨,抬手就脱了脚上的解放鞋,握住鞋跟指着许维安怒道:“我再问你最后一次,是不是你拿的?”
许维安知道自己的回答根本不会让他满意,但还是摇了摇头,重复道:“不是我……我不会偷别人……啊!”
没等他说完,许利民就握着鞋跟用鞋底狠狠的扇了许维安一嘴巴。“我让你嘴硬……小小年纪就会偷东西,还撒谎,老子供你念书,你就学了这些,嗯?”边说边用鞋底劈头盖脸的抽打。
许维安的嘴脸立马就肿了起来,又涨又疼,疼的他想哭,但他最终还是忍住了——也许当时小小年纪的他就懂得,没人心疼,哭又有什么作用呢。
他只能就着跪的姿势佝偻着身子抱着头,缩小挨打的面积,嘴里还是重复道:“我没有偷别人的钱……我没有……”。
许利民显然被他的态度给惹怒了,用手去掰许维安捂着头的手,一手拧着许维安的手把他摁到地上,一手拿鞋去抽许维安没有遮挡物的头和脸。“跟老子再说一遍你没拿,再说一遍老子抽死你。”
许维安却倔强一直重复着:“我没拿……”,小小年纪的他并不懂得什么是原则,可他知道不是自己的东西,自己不会去拿,不是自己的罪名,他永远也不会承认。然而不承认,换回的却是身边暴跳如雷的男人死命的抽打。
他的脸和头又涨又痛,胳膊和手火辣辣的疼,耳朵“嗡嗡”的,听不到任何声音,他大声的喊道:“我没拿别人的钱!”嗓子都喊破音了,声带又辣又疼。许利民显然不打算让四周的邻居听笑话,看他放大声音喊叫,立马用鞋子抽他的嘴,疼的许维安一个哆嗦,喊不下去了。他小声嗫嚅着,“不是我,我没偷东西……”。许利民状若未闻,鞋子依旧不停歇地落在他的头脸上。不知过了多久,兴许是许利民打累了,鞋子终于没再落在头上。
许维安头脑发昏,他动了动僵硬疼痛的胳膊,支撑着上身,从地上跪坐了起来。昏黄的灯光下,他睁着肿痛模糊的眼睛,只看到孙玉兰沉着脸坐在饭桌前,正在喂两个看热闹看得笑嘻嘻的弟弟妹妹吃饭,并没有许利民的影子,可能是端着饭碗出去了。
待到耳朵的嗡声消退,身上的麻劲过了,许维安的听觉痛觉都清晰起来。头皮子上扎着疼,脸上也热辣辣的疼,他想自己现在肯定是名符其实的猪头了。饭桌上儿女撒着小娇,母亲温柔和气,三个人其乐融融的谈话声也慢慢的传进了他的耳里。只是热闹是他们的,他什么都没有。他心里空落落的,只想找个没有这些人的地方大哭一场,或者找个人让他暂时依靠,诉说短短一生的苦累委屈。为什么他没有疼爱他的人?
“你爹生气是因为咱家赚钱不容易,白白的就没了五块钱,若是你偷的咱也没啥损失,可你没偷,咱明显被人讹了,你说他能不生气?他一年到头拼死拼活地干活供你上学,你也太不让人省心了。”喂完饭的孙玉兰冷着脸训斥,打断了许维安的乱七八糟的想法。
“今晚你也别吃饭了,也不用去你n_ain_ai那儿,就跪在这儿,好好想想。”孙玉兰收拾了碗筷,领着笑嘻嘻的儿女进了厨房。
直到熄灯前,许利民和孙玉兰都没再理过许维安。
独自跪在黑黢黢的堂屋里,许维安肚子饿的难受,可他不敢动。孙玉兰和许利民就住在旁边的屋里,只要他有一点儿动静,隔壁没睡熟的两人就能听到。他身上也难受的厉害,头疼、眼疼、脸疼、耳朵疼、腿疼,没有一处不疼。虽然说他早就习惯了挨打,但身体本就不结实的他多少还是有点儿受不住。唯一好点儿的是季节,还好是刚入秋,要不非得冻死或者被蚊子咬死。
捂着难受的肚子,许维安在心里默背前几天学过的课文,以免想起任何食物。只有这样他才能熬过漫长的黑夜。
委屈难过的时候他不会去想外婆,当然也不会去想闻迪,因为想念毫无用处,只会让人想哭,会使人更加脆弱。他时常会在受委屈的时候想这次忍着不哭,等以后见到外婆时一定要大哭一场发泄一通自己的委屈,可见到外婆后,他的委屈统统都不见,只剩下欢快。没有人可以依靠的时候,他只有逼自己成长坚强,有可以依靠的人的时候,为了珍惜幸福的时光,所有的过往伤痛对他来说真的就变成过往了。
早上醒来的时候他是躺在n_ain_ai床上的,许维安发烧晕倒了。他身体本来就瘦弱,加上秋季晚上温度下降的厉害,还有挨的一通打,身上有不少伤,所有的因素集中起来让他的身体受不住了。许利民夫妇俩要下地干活,顺势把他放在老太太这儿了。许维安本来以为自己生病会被n_ain_ai甩几个耳刮子,谁知老太太压根没理他。他不知道自己的形象,上半身全是伤,头脸布满了血印,还青紫肿涨了一大圈,把他本来很大的眼睛都给挤没了。老太太就算想下手,也没地儿下手了。
许n_ain_ai弄了点儿香灰让许维安喝下去。许维安对这些土方的效用不了解,只是喝香灰的感觉实在太恶心了,跟吃了满嘴巴土似的。不过,他不敢反对老太太,也不会反对,他要听话懂事儿才能留在这个家,才能上学,尽管这并不是他的家,尽管不知什么时候许家人上下嘴皮子一碰,他就得辍学。他想抓住可以改变现状的机会,现在就只得老老实实的听话。
作者有话要说:
一直抽风中~无奈ing
第10章 第十章
不知道是不是香灰的作用,许维安的烧两天就退了。只是他的嘴又肿又疼,张都张不开,两天都没法好好吃饭。头脸上更是布满了青紫色的肿包,样子非常难看。如果是以前,许维安出于自尊肯定是不想去学校。他这种形象简直就是明晃晃的告诉别人,他被专门打脸,他的自尊被踩在脚下,踩的稀巴烂。但现在不一样了,他极度想离开这里,他想快速成长起来,能够保护自己养活自己,不再依靠任何人。
想离开这里,想去燕州市读大学,想见小哥哥,想再次感受那种有根有温暖的生活。他不能落下学习,本来就不聪明,就得比别人更努力。
坐到自己的位置上,许维安拿出课本埋着头写作业,忽略掉四周看热闹的目光。他生病那两天就想好了,打算小学四年级就自学把五年级的课业给完成了。五年级的时候自学初中的。因为看家里这种情况,他不知道自己能上多长时间的学,只能尽力在最短的时间学到最多的东西。他还打算攒钱,如果家里不供他上学了,他就自己供自己,每年卖知了猴壳赚的钱虽然足够学费,但那是必须上交给孙玉兰的。不交给她,家里肯定要闹个天翻地覆,他要偷偷地攒钱,只能另想途径了,寒假的时候他可以偷偷问一下外婆。